的,比如公司那些动辄天王天后的名头甩出去吓人的,其实最容
易管束,因为有利益制衡。蒙细月最头痛的是苏三、周苏年这群
公子哥儿,难伺候的地方倒不在于花钱,而在于平时帮他们挑女
伴。
苏珊传媒旗下艺人多,各色潜规则傍大款的例子蒙细月也见
得多,也有些合作投资的老总在饭局时要女明星作陪。煤老板的
要求是最容易满足的,脸蛋漂亮,身材正点,嘴巴够甜即可;白
手起家创业成功的新贵们便难上一层,总结起来是年纪越轻读书
越多要求越多;最难伺候的便是这等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二世祖们
,读的书多见的世面广,所见美女更如过江之鲫,要长相要身材
要内涵要情调。心情好的时候你要陪他游车河品红酒上靶场,心
情不好的时候还得陪他看星星讲哲学,喝杯Latte你至少得学会
十三种拉花,转头他又要跟你对论维特根斯坦……
所以蒙细月实在很难相信,苏三真能容忍家里那台胶囊咖啡
机煮出来的咖啡。她常在夜里看文件,早上也免不了喝一杯咖啡
提神,早年喝惯了速溶,这品位别说苏三要鄙视,便是冯昙也瞧
不上,花工夫教她磨豆子。偏偏蒙细月是一分钟时间都恨不得掰
两半用的人,刘助理便拉她和公司职员团购咖啡机一一听说是德
国本土产的,精工细作,触手感觉细腻沉静。蒙细月新鲜劲没过
,每每忍不住连咖啡胶囊也要把玩一番。苏三见了便笑:“你真
是劳碌命,有好东西也享受不上。”
这话苏三也不是头一回说了,原来他送她传说中的努瓦克咖
啡,尝了一口醇香不散,隔日跟郗至诚工报工作时顺嘴说了一句
,结果郗至诚很幸灾乐祸地笑:“知道这么好的味道是怎么出来
的吗?”一边讲着电话一边就给她转了一封Email。蒙细月一看
,差点没当场把那咖啡吐出来。从那以后,看到苏三她都忍不住
要投以景仰的目光:一个人对于吃喝玩乐的追求,竟然可以达到
这么变态的地步!
想到这里蒙细月的目光忍不住又投向苏三的嘴,她眼神里的
嫌弃出卖了她的想法。苏三嘴一咧,龇出一口白牙:“我戒很久
了,牙都刷过几百遍了!”
他扑过来抢走蒙细月手里的大马克杯,就着有淡淡唇印的地
方抿下去。
马克杯也是苏三亲自挑的,两大一小,极薄的白釉质地,敲
下去声音清脆透亮,也不是什么珍稀品种。早年苏三送她一套
Wedgwood的骨瓷,趁着新年的由头送的。她查到价格后就把那
套杯子供起来舍不得用,一边腹诽苏三应该折现当奖金发给她多
好。
苏三发现后发少爷脾气。她安慰他说怕摔碎。苏三抢出一只
杯子就往地板上摔,向她证明这骨瓷绝对不是易碎品一一结果蒙
细月当面应承了他。过几个月他再来时,蒙细月仍用着公司集体
采购的印着苏珊传媒LOGO的高口杯。
蒙细月能挣一分钱才用一分钱,勤勤勉勉往上爬,全凭自己
一双手。苏三拿着小票向蒙细月证明,这杯子三只凑起来也真的
不足一百块,蒙细月才安稳踏实地换掉自己原来用的高口杯。
苏三顺手帮她洗好杯子放回杯盘,两高一矮的三只白釉杯,
整整齐齐的像一家人。然后他躺在沙发上,很得意地欣赏家中各
处经他的手改动过的杰作,身上依旧穿一件蒙细月见一次瞪一次
的“牛郎衫”。
“牛郎衫”是蒙细月的叫法。他出门倒穿得正儿八经,回来
后便不愿拘束,常把自己捯饬得花蝴蝶一般。花花的大裤衩,花
花的大衬衫,还要解开上头两颗纽扣,露出大片麦色胸肌,朝着
蒙细月春情荡漾地笑。
蒙细月看他这模样就恨得牙根痒痒,又无可奈何。苏三住过
来后的生活很出乎蒙细月的意料。她原来总笑苏三是富贵闲人,
实际上苏三每天忙活的事情也不少。他生活散漫里尚有规律,原
来每天都会晨跑,有空会练琴,每周打两次网球,至少十二小时
飞行时间,有时会去植物园拍摄花鸟虫鱼,再加上和周苏年他们
喝酒唱歌打牌,算下来一周也安排得满满当当。搬到蒙细月这里
之后,每天还要接送童童上下幼儿园,学习幼儿钢琴教育课程,
又或者逛街捎两件情趣内衣回来,准备跑步进入共产主义一一还
真不比蒙细月轻松。
网上对蒙细月的深度挖掘自然也牵连到冯昙身上一一被BOSS
的弟弟戴这么大一项绿帽子,真叫人不得不掏一把同情之泪呀!
冯昙几乎和苏婉容同时知道蒙细月和苏三的事,但家里那位
的唠叨已让他分身乏术,等他再来探望童童时已临近年末。苏三
素来不待见冯昙,谁知这回冯昙说家里父母挂念童童,想趁着元
旦多请几天假,送童童回西安老家住几天。苏三巴不得能和蒙细
月二人世界,口上却假惺惺地向童童表现得极为舍不得。在机场
冯昙终于抽得机会,很隐晦地问蒙细月:“我最近在申请L1签证
想把童童的名字也申报上去,来问问你的意见。”
蒙细月并未考虑多久便点头:“你把需要的资料列表发给我
,我尽快准备好。”
冯昙听到这答复震惊得很,因为他要帮童童申报的本意是方
便以后留学,当然,有层隐含意思他没说出来一一若真如传言所
说,郗家已认可蒙细月,那童童的将来必然不在话下,郗家的能
量和他冯昙所能争取的区区一个美国L1签证自是云泥之别,压根
不需要他操这个心。他想到这一点,蒙细月自然也会想到,然而
她这么快就决定让他来办这件事,显然是对郗家那边并不放心。
冯昙皱皱眉,有点忧心蒙细月的处境,但她未作解释,冯昙便也
未多问,只说:“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给我电话。”
蒙细月知道冯昙是在兑现之前的约定,他们既非夫妻,倒仍
做得拍档,且合作良好,极有默契。她一个回答,冯昙便能大致
了解她的处境,虽不知道内里缘由,却能肯定蒙细月已泥潭深陷
,无力自保。
送走冯昙后蒙细月直接回家,刚开门便听到儿童房里叮叮咚
咚的钢琴琴声流泻出来。她放轻脚步,慢慢踱过去。苏三正沐浴
在阳光里,忘情地弹奏。
先前他替童童挑的那台三角钢琴正迎着阳光,黑白相间的琴
键在冬日暖阳下散放着淡淡的光晕。
他周遭摆设凌乱,即便蒙细月每天收拾一次,不出五分钟童
童仍有办法把所有东西都翻过来,积木、玩偶和各式抱枕,小毯
横七竖八,他却置若罔闻。
浅灰毛衣、靛蓝年仔裤,明明如此随意的穿着,却在阳光的
映衬下,让蒙细月心旌一荡。
苏三专注地弹奏,他的侧脸、叮叮咚咚的琴音,都如那钢琴
的伸展弧线一样完美。
蒙细月倚在门边,午后的阳光、苏三年轻勃发的侧面、优美
动人的旋律,仿佛构成世间最美好的流动画面。
当最后一颗跳跃的音符尘埃落定时,苏三猛地一扬头,闭目
良久后终于从那优美旋律中跳脱出来,扭头朝蒙细月笑道:“弹
得不错吧?”
他又恢复那样自卖自夸等着人表扬的孩子气,蒙细月好笑,
摇摇头道:“我不懂,听不出好坏。”
“不懂才听得出好坏。”苏三很坚持地问,“就是要外行人
听着都觉得好,那才叫真的好,不然一群音乐家天天关起门来自
己品评就好了,为什么要开演奏会?”
蒙细月自幼功课一流,音乐素养却实在有限,中学时考音乐
课,也要同学帮忙标注简谱方能混及格。苏三这样恳切地问,她
心里想既然听着舒服,那应该是好的吧,点点头,笑问:“什么
曲子?”
“勃拉姆斯的《C大调钢琴奏鸣曲》,哦……你记不记得,
园园两岁生日的时候,你来参加她生日会,我弹过这支曲子的?
”
蒙细月对古典音乐虽谈不上全然一无所知,但了解所限也就
是那几个熠熠生辉的名字。她不想扫苏三的兴,便笑着说:“那
你再弹一次,我听听。”
苏三笑笑,伸展伸展双臂准备再次开始,按下两个音符后忽
然停住,若有所思地说:“不好不好,不能弹这个,兆头不好。
”
“嗯?”
“弹这个不吉利。”苏三神情苦恼,“勃拉姆斯去见舒曼,
就是弹这支曲子的时候遇见克拉拉的。”
“克拉拉?”
“舒曼的妻子。勃拉姆斯对她一见钟情,一辈子遥望而不得
。”
苏三声音惆怅而烦恼,像所有初陷爱河的人那样患得患失。
遇见的一切,都可以联系到今后的情路所指,星座上本周某两星
座不相匹配都能让他们烦恼好几天,更何况这样铁证凿凿的前鉴
。
因为克拉拉也比勃拉姆斯年长,勃拉姆斯在舒曼逝世前照顾
他们一家,却在舒曼离世后逃离伤心地。长达四十三年的柏拉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