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傻子非拦着我,今天我就告诉你,你这辈子再也找不到第二个
能像老三对你这么掏心掏肺的人了!”
周苏年原来一直以为蒙细月是个恶管家,他每回叫苏三出去
玩,但凡稍稍出格一点,苏三就不肯,说怕蒙细月教训--苏三口
里的蒙细月俨然就是个女魔头。后来说得多了,周苏年也就只敢
叫苏三去打打枪唱唱歌,若不是那次苏三在会所里跟人打架,他
还不知道要被苏三蒙到几时,以为他真的只是怕。
那是周苏年头一次看见苏三发狠,从小到大他们都知道苏三
好脾气,容易骗,也容易哄。那天他们在会所打麻将。身后几位
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天南海北地乱吹,张三说前儿在北京和某某
吃饭,李四就说下周要去上海陪某某庆功,一听就知道都是往自
己脸上贴金的不入流的货色。
后来他们不知怎么就说到这会所上来,一人说这会所是郗家
的,便有人做消息灵通人士状,说郗家苏三并不管事,在江城的
业务都是联席总经理蒙细月说了算。接着又有人赞蒙细月手段厉
害,两三年间挖了不少腕儿过档,苏珊传媒上市指日可待……说
着说着就离谱了,居然说:“别看这种女人面儿上清高得什么似
的,其实骨子里骚得很,就跟那些清纯玉女们一样,架子端得越
高……”马上,这一伙从都笑着应和,人人都似知情人的模样,
笑得暖昧而猥琐。
这种事周苏年见得多了,娱乐圈里本就没几个干净的,但这
种或导演或制片或编剧样的人物凑到一起,吹嘘自己和某女星有
交情的,十句项多能信三句。有的是确有其事,拿出来吹嘘;有
的是怕丢面子,别人都有,自己怎能没有?最下作的一类,是在
谁那里碰了钉子,就在这种场合来抹黑--反正外人都觉得这圈子
里没几个干净的,传的次数多了,若再有忍不住八卦心的人去论
坛曝曝料,即使纯属子虚乌有的事,也能做成十足十了。
周苏年猜想或许是谁曾经在蒙细月这里碰过钉子,这样强势
冷血的女人,怎能不招人嫉恨?这几个不入流的角色十有八九是
吃过蒙细月的亏,又奈何不了她,所以来过过嘴瘾。
偏偏他们这回说的是蒙细月,偏偏他们这回遇到苏三。
周苏年不记得那天苏三究竟是怎么动手的,明明两人喝得好
好的,等他回过神来,苏三已和那几个人扭打在一起了。印象中
苏三操起一把椅子就砸到后面那桌上,那群人也是有眼不识二世
祖,仗使着人多,叫嚣得厉害,真敢打的却没几个。
苏三显然占上风的,以他的身手打几个啤酒肚是小菜一碟,
会所里的保安也只当看热闹,以为苏三打得高兴玩到爽快自然会
收手。等周苏年醒过神来,才发觉苏三完全是要人命的打法,他
眼尖看到对方已有人在报警,连忙去扯苏三。不料苏三一拳推开
他,砸得他到公安局还在疼。保守们也看出不对劲来,都上来拉
苏三,没想到那天苏三真跟疯了一样,周苏年冲上去抱着他整个
人往后拖,挨打的人躺在地上已见了血,苏三去不依不饶,攥着
半截啤酒瓶抵住脚下那人的裤档:“你哪只眼睛看到她跟人上床
?”他抬头又拿啤酒瓶指着另外几人,“你,还是你?”
饶是周苏年这种什么场面都见过,什么花样都玩过的祖宗,
那天也被吓傻眼了--当时他想若苏三脚下那啤酒肚不小心点了头
,只怕传家宝就要被苏三当场给剁了。
在公安局里,蒙细月还没来接苏三前,周苏年问他:“你疯
了?什么女人不好,喜欢那个女魔头?”
苏三不说话,只狠狠地瞪他,那目光已不再是愤怒,只余下
悲哀、委屈、不甘和绝望。
周苏年在那一瞬间震惊到无法言语,就好比遇到世上另一个
和自己拥有相似秘密的人一样的感觉。
无论有多聪明的男人,总会为了某个特定的女人做出一些自
己也无法相信的蠢事。
☆、梅落南山
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满了南山。
张枣《镜中》
周苏年原来很羡慕苏三,羡慕他受尽父母疼爱,兄长体贴,
却在那一刻,无端对他生出些同情。他又替苏三可怜,因为他比
谁都清楚那必然的结局。他不忍心看苏三那样失望,所以准备恐
吓一下冯昙,让他早日滚回北京,免得苏三看在眼里闹心。
蒙细月怔怔的,完全不敢相信所听所闻,周苏年冷冷道:“
你呢?你来了,二话不说就把他劈头一顿痛骂,我听着都心寒!
”
“够了。”蒙细月轻声道,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一切后,
她反而冷静了许多。
她捋捋鬓角,强打起精神,努力平心表扬地向周苏年说:“
谢谢。”
“谢谢?”周苏年一脸不可理喻,“你一句谢谢就完了?”
“不然你想怎么样?”蒙细月缓缓问,“以身相许,委身以
谢?”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周苏年心想,这世界上那么多人都有秘
密,不是只有自己心如澄镜。
处理好几项大部头的合约,对今年的财政重新做个大体评估
后,蒙细月只觉得身心疲惫,摸起手机想给苏三打个电话。
她也不知道要跟苏三说些什么,大概道个歉也是好的,为她
误会他的那些事。
苏三的手机关机。
看时间已是下午四点多,蒙细月想起她总是不能准点去接童
童,再看看桌面那一堆文件,索性一横心给自己放假。
开车到幼儿园,童童的教室空空如也,蒙细月四处打听,终
于有人指点她,今天是江城幼儿园朗诵比赛的决赛,比赛的地点
在南湖小学的礼堂。她路上打电话给童童的老师,那头老师很诧
异地问:“冯亦童没有告诉你她今天参加决赛吗?她跟我说你很
忙,所以她舅舅来陪她……”
舅舅?苏三?蒙细月赶到南湖小学的大礼堂时,决赛已接近
尾声,两首诗歌朗诵后,主持人开始宣布赛事结果。童童居然获
得幼儿组的一等奖,和苏三一起被主持人请到台上,请他们介绍
学习经验。苏三自我介绍,仍以舅舅的身份。主持人是信年轻漂
亮的姑娘,笑颜如花,问:“看来冯亦童小朋友的家人对她都很
关心,刚才台下有许多家长都觉得冯亦童非常有勇气,尤其在这
么多人也一点也不怯场。那么能不能请冯亦童的舅舅给我们说一
说,你们家长平时是如何培养冯亦童在这方面的信心的呢?”
苏三被问得一愣,随意拣些场面话来说,诸如要鼓动孩子,
正确引导,多发掘孩子的潜能云云。主持人又问童童:“那冯亦
童能和我们谈谈为什么你对朗诵特别有天赋吗?许多家长都说你
的朗诵非常有感情,你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呢?”
蒙细月站在台下,大礼堂十分宽敬,台上灯光很强,左右悬
挂的两块大屏幕上,童童的睫毛晃动都清晰得一览无余。蒙细月
捏紧手心。屏慕上童童眼睛不经意流露出一丝慌张,她双手紧握
着话筒,愣了好一阵子才笑着答道:“爸爸妈妈经常给我讲故事
,嗯还有,嗯,会教我背古诗,嗯……还有……”她笑容僵硬,
和片刻前获奖时的笑容截然不同。蒙细月似被猛锤击中--冯昙和
她都不曾给童童讲过哪怕一次童话故事。
苏三躬身牵住童童的手,然后稍稍转过身来,挡住台下家长
们的视线,从童童手里取过话筒:“童童的父母工作都比较忙,
但他们会抽空带孩子去学一些她喜欢的课程。当然,更重要的是
劳逸结合,我觉得培养孩子的信心很重要,至于朗诵……”
蒙细月心念一动,童童喜欢看故事书,晚上她看文件的时候
,童童常一个人在远处的沙发昏天黑地自导自演。
有一天,她演的是《野天鹅》,沙发上有四个座位,她以四
个座位区分国五、爱丽莎、爱丽莎的哥哥们和巫师。
童童一个人模拟四个不同的角色,语气却惟妙惟肖,以至于
蒙细月偶尔听到只言片语,也能分清楚她正在饰演的是哪个角色
。
那时蒙细月没注意,以为童童只是爱玩,现在想起来,她需
要一个人分饰四个角色,也只是……因为孤独。
能有那样娴熟自如的表演,这样的自娱自乐,想必童童已经
十分习惯且熟练了。
爷爷奶奶毕竟年纪大,未必能了解小孩的心思,能照顾好衣
食住行,却未必了解小孩子心里的渴求。
也许,她常年都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用这样的方式,讲故事
给自己听。
身边忽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蒙细月小心翼翼地拭去眼角的
湿润。不知苏三又说了些什么,主持人邀请他即兴朗诵一首诗歌
,作为家长们学习的表率。
礼堂两侧大屏慕上的画面立刻切换到苏三身上,他眉目疏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