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是那样一个怕痛的人。平日里,一点点的小伤都会让她痛上好久,如今,这压迫神经的痛让她怎么承受得了?
“音笛,对不起,是我忽略了。”陆子谦的指尖微微颤抖着,连带着低低的嗓音也颤着。
几乎就在瞬间,这大半年来他们每一次的争吵伤害在陆子谦的脑中迅速地掠过,他的声音懊恼而苍恻:“我以为你变了,我才……可是,我居然没看出来,作为一个脑外科的大夫,我居然没想到……”
他倏地收回手,狠狠捏紧成拳,再狠狠地砸在那个叫嚣不停的器官上,脸随之扭曲起来。
“你说得对,我不配。我不配做一个脑外科大夫,更不配,做你的丈夫!”
陆子谦的拳头一下一下地砸着自己。痛,实在是太痛了。原来,除了胃,心也可以这么痛的。
他再度趔趄着站起,有些跌跌撞撞奔出病房,拐进走廊上一个僻静的角落停下。
“哇”的一声,白的、黄的、绿的,合着些深红一起落在地上。烧灼的胃似乎随着这一下子缓和了下来。可是,心,依然痛,很痛。陆子谦轻轻地拭了一下嘴角,冲着那雪白的墙狠狠地一拳一拳砸下去,直砸得那耀眼的白隐隐现出些红,才顺着墙无力地滑下去。
“天哪,我都做了些什么?”他把头埋进掌心,呢喃,“老天爷,是我错,所有的惩罚都冲我来,不要让我的音笛再受苦,求你!”
他颤抖着,在自己的外套中胡乱地摸到烟,再颤抖着给自己点上。往事,便如烟圈,一圈一圈幻化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累死了,又一次一天四更。我发现,自己老了,没有去年能写了。55555555555……不过,
呵呵,还是争取从下周末开始,隔日双更。
☆、记忆(8)
陆子谦原本是不抽烟的。第一根烟,是什么时候抽的?黑暗中,他眯起眼,望着指尖那一点点或明或暗的红,指尖再度微微地颤了。
“奥迪A4”的风波过后不久,因为陆子谦的道歉,两人很快也就合好了。可是,却似乎少了些平日的默契相合。往日晚饭后雷打不动的散步也间或少了下来。即使去,不经意间聊及二人家庭上的事,双方也似乎有默契般迅速转换了话题。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那年陆子谦生日。
那天,他们是在家里过的。除了郑院长和刘老师,没有请别的客人。简单的家宴,因为郑院长和陆子谦的推杯换盏,梁音笛和刘老师的闲话家常变得热闹起来。
“小梁,我们家老郑说子谦最近不怎么开心,怎么回事?”
“哎,就一点小事。他,执拗得想想都让人气!”梁音笛瞟了一眼对面已喝得脸有些红的丈夫,依然有些嗔怒。
“嗨,这男人啊,有时性子就是比我们女人犟些。有些事,你轻易就想得通的,他啊,就是想不到。要不,人家怎么说,养个男人就是多养个孩子呢?生气了,你就把他当成你班上的学生,你说,这老师能跟学生气多久啊?”刘老师笑着,也看了一眼郑云成。
“呵呵……”梁音笛不好意思地笑笑:“您说得对。不过,心里有时就是放不下。他以前没那么跟我说过话,想想就气。”
“这什么事不都有个第一次吗?合着你好好跟他说说,我看子谦也不是一个改造不好的学生!”刘老师也笑,冲自己丈夫递了个眼色。
“子谦啊,你们家小梁,多好一姑娘。”郑云成收到暗号,把酒杯一放:“我不知道你们前段做啥了。可我老头子知道,你们这是暗地较着劲呢。你说这两口子又不是运动员,较个啥劲儿啊?这时候啊,咱们当男人的,就得好好地表现了。今天,借着自己过生日,好好地,跟咱们小梁说说话,把话说开了,大家都开心。”
那一晚,也不知是郑云成的话起了作用,还是酒精壮了胆,他真的敞开了心扉,对着梁音笛说了好多好多……他记得,她抱他了,吵架以后第一次主动地抱他了。如果,他不说最后那句,也许,后来的许多许多,都不会发生吧?
“刘老师临走时,还悄悄给我说了一句话。”
“说啥?”
“她说,咱们,该有个孩子了。”他紧紧地搂了她,声音中带着期待。
搂着的那个身体似乎僵了下,隔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她的声音。淡淡的,带点无奈。
“我们,能不要吗?”
这样的答案太出乎意料,陆子谦一时半会儿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他是喜欢孩子的。在陆家,他是老大,从小就帮爸爸妈妈带着弟弟妹妹,还有叔叔阿姨们的堂弟表妹们。他看着他们在山里田里笑闹跑跳,心中的开心总是不知不觉的。等到成为大夫,每每在医院里见到生命的起起落落,对孩子,他便更加地热爱。和梁音笛刚结婚那会儿,他们的工作都忙,加之很多很多说不清的事儿,他也没把生孩子这事儿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甚至连提也不曾正式提过。如今,他们的事业安稳下来了,生活也满意了,刘老师的话如同醍醐灌顶,让陆子谦一下子就点亮了心底里那一直埋藏的愿望。他以为,梁音笛也同他一样,一定会兴奋地应和,好好地谋划。可是……
“你是说,我们不要孩子?”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松开手,盯着面前的人。
梁音笛垂了头,有些嗫嚅:“子谦,你知道的,我妈妈,我怕……”
梁音笛的妈妈死于难产。甚至还来不及看一眼自己的女儿,她便离开了这个世界。这事儿,早在谈恋爱时,陆子谦就听梁音笛提过。他因此更加怜惜她,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居然会成为他小妻子心上一个抹不去的阴影。
“音笛,你听我说。”他重新搂了她,紧紧地:“我明白你因为妈妈的事,对生孩子的事有些怕。作为医生,我肯定理解你心中的想法。所以,没关系,你不想生,我们就先不生,等……”
“子谦,我一辈子都不想生!”梁音笛不待陆子谦说完,便匆匆地打断。
“音笛,”陆子谦微蹙了下眉:“孩子是爱情的结晶。”
“子谦,算我自私也好,算我执拗也好,我真的怕。而且,我想,这种害怕不是一天两天,一月两月,一年两年能够消褪的。算你再迁就我一次,我们这辈子不要孩子,我们两个好好地相爱,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好不好?”她搂了他的脖子,小心地抚去他眉心当中的细细纹路:“以后,咱们不提这事儿了,好吗?求你……”
陆子谦抱着她的手紧了紧,没有说话。很久很久,才轻轻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那天夜里,等梁音笛睡熟了,陆子谦偷偷地爬起来,到书房,打开桌上一个喜糖盒子,拿出里面的一包烟,抽出一支,点上,吸了起来。
那是他人生当中吸的第一支烟。和所有第一次吸烟的人一样,一开始,他狠狠地呛咳了几下,连眼泪也呛出来了。可是,他手上的动作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停留,合着脸上那些液体,他很快便抽完了人生中的第一支烟。然后,是第二支,第三支……
那一夜,他在书房坐了一夜,直到,那包烟,空空如也!
从那一夜开始,他发现,自己似乎就再也离不开那个东西了。而且,不知是不是心理上在作怪,他没有在音笛面前刻意回避这个事实。甚至,第二天,他就招招摇摇地买回一条“中华”,当着当着音笛的面,撕开,吞云吐雾。音笛什么也没问,甚至,还在他准备抽第二根时,走到他身边,给他点了一次炎。当然,后来,他是克制的,至少,当着音笛的面,他很少抽烟。他想,如果音笛提出来,他会戒。他知道,她其实是不喜欢抽烟的男人的。可是,音笛从不曾提过。于是,他想,因为孩子的事儿,她的心中对他始终是有那么一点愧疚的。所以,她由着他,做那些她也许并不太喜欢的事,一件又一件……
作者有话要说:很快,就会倒过来了,现实会有小甜蜜,记忆全是残酷……
不好意思,刚接编辑通知,此文会在明天入V,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入V后不论是否支持,小寒都深深感谢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鼓励。
明天争取2-3更。
谢谢大家。
☆、29记忆(9)
烟烧到了尽头,烫得陆子谦手一抖。熄了烟,胃里的喧嚣却不曾停息。匆忙摸到随身带的止痛药,拨拉下两粒。还没来得及放进嘴里,手便被人一把拉住了。
“陆大夫,你怎么能吃这种药?”王月渀佛从天而降,倏地蹲在陆子谦面前,手紧紧地拉着陆子谦的:“你明知道,这药……”
“王月,你放开手!”陆子谦把王月的手狠狠一拨拉,扶着墙慢慢站起来,迅速把药放进嘴里,干咽下去。
“陆……大夫”王月跟着站起来,但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他慢慢地把药放了回去,泪顺着脸颊往下流:“你……何苦这样,对自己?”
陆子谦倚了墙,闭了闭眼,故意不去看王月的泪,“今晚,该你值班?”
“我……”王月绞着自己的衣角,突然支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