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够了,你先回去吧。”
若不是程文轩,程文晟势必与沈如颜计较到底。
程文晟刚走,沈如颜就虚弱地跌落在地,燕儿忙抱住她,软言安慰。
“小姐,三爷不是有意的。为这生气不值得。”
“燕儿,你不卑贱,我也不卑贱。”
泪水滑过沈如颜的脸颊,留下两条红痕。
“是,是,小姐是全天下最厉害的,没有谁有资格说小姐卑贱,也没有人有资格说燕儿卑贱。”
燕儿拿过手帕,替沈如颜拭去泪痕。
在一旁将事情始末都看在眼里的程文轩疑惑了,只是卑贱二字,值得沈如颜如此反应吗?
第十六章 繁华笙歌落 红尘化烟云
程文轩第一次在潇湘苑留宿,沈如颜将主厢房留给程文轩,她自己则去了燕儿房内,与燕儿同挤一张床。
沈如颜仍是早起,去给老太君请过早安之后回来,程文轩才起床。
经过一夜的静养,程文轩的精气神已经好了很多。闲来无事,他抄起沈如颜放在梳妆台上的几本书,随便翻了翻。
突然,一行用胭脂作墨提的几行小字落在了程文轩的视野。
春风为之欢,却拟笑初艳。
很是清秀的字体,让人一看就非常舒服。
这会是那个心机深沉的沈如颜能写出来的字吗?
经过这件事情之后,沈如颜心机深沉的认知已经在他的心里深深扎根了。
为了报复他,装病躲在房内。在把他折磨得半死不活的时候,又跑出来装好人,让人认为她深明大理。
城府如此之深的女人,竟能写出如此娟秀的字,真是让人猜不透。
春风为之欢,却拟笑初艳。是写给心上人的吗?还以为沈如颜是一个绝情冷血的人呢。
用胭脂题字,她竟还有这番玲珑心思。程文轩觉得诧异不已。
第一次,程文轩对沈如颜——他名义上的正妻产生了好奇。
拿起沈如颜的眉笔,略加思索,程文轩在书页空出,提上了一句。
繁华笙歌落,红尘化烟云。
黛黑色与胭红色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反差,程文轩仔细打量了一下。用女人的妆笔作诗,倒别有一番风味。
程文轩刚搁下笔,沈如颜便端着参茶走了进来。
程文轩忙将手上的《诗经》放好,随便抄了一篇《资治通鉴》,佯装认真地看着书。
“程文轩,先把参茶喝了,早饭一会就好了。”
程文轩对沈如颜的称谓颇为不满,虽然他也不是很满意这桩亲事,但名义上来说,他还是她的丈夫啊。
“沈如颜,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相公,你这样子直呼称谓是不是太不合礼数了。”
没有外人在,沈如颜才不想给程文轩好脸色,她冷冷反驳道。
“程文轩,我好歹是你明媒正娶的娘子,你这样子直呼称谓,难道就合礼数吗?”
程文轩被沈如颜驳得哑口无言,他第一次在口才上输给一个女人。
“就算是我归宁之事,对你有所亏欠,但我也不是在祠堂里呆了整整三天三夜了吗,你反倒是生起气来了。”
这话听在沈如颜耳里就不是滋味了,她将参茶往桌上一放,没好气地说着。
“咱们俩可是早就说好了,互不相干,我只管在长辈面前替你做足面子。再说了,你在外面花天酒地我都不管,我只是按约生事,你还倒数落起我的不是来了。”
程文轩被沈如颜这样一说,倒真成了罪孽深重了。
他自知说不过沈如颜,闷闷地,一直到用完早膳都没说话。
沈如颜没有与程文轩同桌吃饭,倒是一大早就往账房那里对账去了。
程文轩本想着跟沈如颜算账的,不知怎么着,就被她说了一通,反没讨到什么好。
他灰头灰脸地出了程府,往铺子里去了。沈如颜则在账房里换来头上的药,用红布缠着,忍着不舒服,将剩下的几本账都看完了。才让燕儿将布取了下来,仍只敷上一些药粉,幸得伤口在后脑勺,头发盖住了,不太明显,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跟程家的人解释呢。
燕儿看着心疼,噙着泪水,一边敷着药粉,一边哭着为沈如颜不值。
“小姐,你这样子受苦,又有几个人惦记?”
沈如颜只笑了笑,这些小伤小痛,她早就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在沈府的十八年,所有的伤痛她都已经尝遍了。
第十七章 苦海迷途去未因 东方过此几微臣
查完帐,沈如颜带着燕儿随处走了走,没想到一晃就晃到了彩裳坊。
彩裳坊是程府中专为戏班设的排练之地,老太君素来喜欢看戏,程老爷便在家中设了一个彩裳班,找了几个当红花旦和一些年轻优伶,专排一些老太君爱看的戏。
沈如颜踏进彩裳坊的时候,戏子正在依依呀呀地唱着戏,几个婆子凑合在院子里磕着瓜子,沈如颜素来爱听戏,故不想打扰,只在树荫之下,静静听着。
岂知这戏没听上几句,那些婆子们闲话家常的叨叨声倒给听了个真切。
“你说这二少奶奶,奶娃一个,能当起程府这么大个家吗。”
听她们提起自己,沈如颜留了一下神。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夫人是怎么想的,这二少奶奶刚进门,就把当家主母的重任交给她,还不知道程府以后会成什么样子呢。”
“这也说不好,前几日二爷才为了二少奶奶归宁之事吃尽了苦头呢。现在老太君又让二爷在二少奶奶那儿住上一月。你说,如果二少奶奶不是个厉害角色,怎么可能让老太君,老爷甚至是夫人都向着她呢。”
“恩恩,说得也是。”
众人齐声点头应和,沈如颜无心再听下去,心里闷闷的,仍回到账房去了。
“小姐,那些婆子嘴贱,您别往心上去。”
燕儿只当沈如颜是因为婆子们背后嚼她的舌根,故不欢喜,因而宽慰道。
岂料沈如颜沉思了一会儿,竟说出一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来。
“难怪彩裳坊的开支会比别的地方大,多养了那么多的闲人婆子,丫鬟,怎能不耗银两。”
燕儿还没回过神来,沈如颜复又说道。
“燕儿,你去问问那些婆子都是什么出身,挑几个勤快伶俐点的,往鸣玉轩送去。剩下的,待我思量思量,再作打算。”
燕儿疑惑地退了下去,费了好大一会儿功夫,才把沈如颜交待的事办妥。
“小姐,适才问了些人,说那鸣玉轩里大部分的婆子都是夫人娘家来的,夫人自娘家败落之后,顾念旧情,将家中烦有伺候功德的老婆子都招进府来,恰巧那时候,府中刚设了彩裳坊,缺人手,夫人就将那些个婆子丫鬟,都往彩裳坊放了。”
“竟有这番缘故!”
这事不好办了,要说那些婆子们养在府里,自然不是个办法,若是勤快些,倒也算了。就整日里道东家长西家短的,无所事事,自然会带坏府中风气。
只是这些人毕竟都是夫人娘家的人,无论是打发出府,还是调动到鸣玉轩去,都驳了夫人面子,让夫人难看。
很快沈如颜便心生一计,只让燕儿暂且不声张此事,她则将账本一一收好,回潇湘苑去了。
第十八章 飞仙下凡入华舞 疑是梦来疑是真
潇湘苑
程文轩对着一张红色签文,犯起糊涂来。
他刚到家门,就遇见一个疯疯癫癫的和尚,递给他这样一张签文,说是他命犯鸾星,弄得好了,锦绣良缘,欢度余生。若是弄得不好,一拍两散,遗憾终生。
程文轩本是不信,却也觉得那和尚所说,心下有些情愫,总不畅快,遂将它留了下来,慢慢捉摸。
和尚一边喃喃念着一句:苦海迷途去无因,东方过此几微臣。一边往东边去了,就留下那么张签文,让程文轩琢磨着。
红色签文上,朱丹笔写着大红的素颜二字,让程文轩直犯迷糊。
素颜与他姻缘又有何相干啊。
真让人弄不懂。
程文轩被那签文弄得无趣,只身出了潇湘苑,随处走了走。
潇湘苑与彩裳坊挨得近,程文轩只听得有些弱弱的咿唱声从彩裳坊传来,竟是从未听见过的生疏声音,唱腔虽不老成,感情却是极为丰富。
什么时候彩裳坊又招了新人了?程文轩信步踱至彩裳坊,想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