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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领:玻璃城/逆旅 [出版书] (叶萱)


肖玉华的表情那么诚恳,一下子就让穆忻忘记了初见面时的那一点忐忑与犹疑。她本能的就觉得心里热乎起来,看着肖玉华点头:“谢谢妈。”
“不用谢,本来也是要给见面礼的,”杨成林和善地笑,“你们结婚的时候太匆忙,忘了还有这东西要给,这可是你妈好几年前就存下来的,那时候黄金便宜,还能买个大个儿的。”
“黄金这东西,再便宜能便宜到哪儿去?”肖玉华又挑出杨成林的刺儿来了,瞪他一眼,再打开小袋子掏出长命锁给穆忻看上面的标签,“十克!你看见没,这儿写着呢,现在黄金什么价儿?这就是给我大孙子存了好几千块钱!”
“太贵重了,妈妈,”穆忻赶紧表态,然后转移话题,“爸、妈,我现在得上夜班去了,时间紧,也没来得及给你们做点晚饭……”
“不用、不用,我们自己来,”杨成林本来蹲在地上整理行李,这会儿也站起来,“那你晚饭吃什么?”
“局里有食堂,我去随便买点就好,”穆忻是真有些过意不去,“我本来是想给你们做好晚饭再去接站的,可是咱这儿离火车站实在是太远了……”
“走吧走吧,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见外,”肖玉华看见儿媳妇这么乖巧懂事,自然喜上眉梢,“我们自己弄饭吃,你不用操心。”
穆忻笑一笑,没再多说话,转身拎起包告辞出门。走到门外还能听见屋里肖玉华在骂杨成林“你老年痴呆啊说什么‘便宜’,让人家以为咱不舍得给孩子花钱,那买的时候还两千块钱呢”……向来寂静的房子里突然多了这旺盛的人气,穆忻觉得还真有点不适应。
与喧闹的家里相比,公安局的机关大楼里向来都是寂静的。
每次,当穆忻走在办公楼走廊里的时候,她都隐约觉得这种寂静更像是一种肃穆到极致的死寂——因为人来人往的刑警大队、巡警大队、技术中队、预审科之类实战部门都另有办公场所的缘故,这个基本上是由保障部门组成的大楼里既听不到警车的喧嚣,也没有办案人员的嘈杂,就连走廊尽头处指挥中心的报警电话声都被那两扇硕大的玻璃门掩在了后面,只余下长长走廊两边一扇又一扇深色的门如同玄幻小说里的结界一样阻绝一切声响。余下的,仅有安静的、沉默的、庄严的、纤尘不染的空气,衬托着高跟鞋敲击地板时的“嗒嗒”声,清脆得让人只想踮起脚尖,把这最后一点声音也屏蔽掉。
参加工作一年余,穆忻渐渐知道,这里是另外一个军队。
艺术院校毕业的学生,很多时候比综合大学的学生更没有时间观念。然而站在警徽下,久未谋面的“纪律”二字好像一把锉刀,在第一时间内狠狠磨去你以前所有的张扬、自负、清高,让你知道,在纪律面前,个人不过是微小的细末,只需服从,不必探究。恰好又遇见一个军人出身的分局局长,更是严肃要求随时随地保持警容整齐、内务整洁,譬如领带一律要拉紧、扣子一律要系好、女孩子的长发一律要束起,办公桌亦需光洁如镜,除了电脑,就连一盆绿色植物都不能放。
倘若说严苛的纪律算是“个性”的话,那么这里作为一个基层政府机关,同样有着基层机关单位的“共性”:诸如每天既要伺候着上级单位所需要的这个计划、那个方案,又要随时接待着老百姓的这个上访、那个申诉;办公人员许多都是本地土着,不仅关系上盘根错节,官方语言也自动默认为当地方言而非普通话;基本学历为大学专科或是党校本科,研究生凤毛麟角,属于珍稀动物;摊子铺得大,升迁机会少,科级下面还有股级,听上去难登大雅之堂,但也足以让“有理想有追求”的人们争得鸡飞狗跳;酒局多、酒风盛,领导可以随意,但很少有人怜香惜玉,所以酒场之上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酒桶用……
☆、第四章:象牙塔顶的坠落(3)
至今,穆忻都记得她正式参加工作的第一天,副科长段修才那张看上去热情,但总觉得有点生硬的笑脸:“你就是穆忻吧,欢迎欢迎!研究生,这可是咱们分局的最高学历啊!”
穆忻本能地谦虚一下:“离开学校学历就没用了,我会努力学业务。”
“怎么会?”段修才摆摆手,“学历有用着呢,以后你就知道了。”
以后你就知道了——果然,熬过试用期后,根据政策,研究生毕业的穆忻直接定级为副主任科员,简称“副科”。
这个级别相当于什么呢?
其实,这就相当于段修才自警察学院专科毕业后奋斗了整整十年才获得的那个级别。
十年啊……段修才的十年是派出所里的夜以继日,是出警追捕时的凶多吉少,是审讯犯罪嫌疑人时的斗智斗勇,以及后来回到机关部门后的勤勤勉勉——十年的时光,他段修才也曾怀揣理想、勤奋工作,然后才在竞争上岗时力挫群雄,三十几岁就成为了指挥调度科的副科长。“副科”,这在市直机关、省直机关、中直机关里都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级别,却是基层民警十年的汗水累积。那么,穆忻,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面对基层警务还两眼一抹黑的一个新人,凭什么就能一步跨越他段修才的十年?
段修才不甘心。
这种不甘心好像一只小虫子,蛊一样钻到他心里噬咬着他,让他在平日里看似温和,心里却极度不平。尤其是当他想到科长谷清同样也是选调生背景时,他更忍不住担忧穆忻会成为自己的障碍——说起来谷清只比段修才大三岁,省理工大学毕业,也是被省委组织部扔在这光荣的基层接受伟大的锻炼,一呆就是十二年。十二年里曾经有过三次考省直机关的机会,但第一次考试时公安局没批准,第二次考试时她即将临盆,第三次考试时孩子生病住院……一晃,所有的机会都擦肩而过,她便被永远留在了这个最最基层的地方。
所以,段修才并不相信谷清能够像她所表现出来的那样从容洒脱、毫不在乎。毕竟作为一个半路出家的警察,谷清在这里无疑是寂寞的——她既没有在警校里一起摸爬滚打三年的同学,也没有办案时可以助一臂之力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更没有哪个亲戚在公安队伍里举重若轻,甚至于她都不是本地人,还说着一口标准的却在基层毫无用处的普通话。这样的人,一旦遇到竞争上岗的机会,怕是连给她投票的人都没有。
但,偏偏,段修才没想到的是,谷清那本来在乡镇街道办事处工作的丈夫因为工作能力突出被调入县委组织部,成为了年轻有为的后备干部。从此,夫贵妻荣,几乎在他段修才还没有任何准备的时候,时任秘书科副科长的谷清就调入指挥调度科,成为了他的顶头上司。
三岁,这在官场上几乎算不上任何年龄差。说白了,如果一直和谷清共事下去,谷清已经把段修才的前进道路堵得死死的。
段修才到这时是真郁闷了——尽管不能表现出来,但郁闷仍然无处不在。
他不知道下一次竞争上岗会是在哪一年,但他已经意识到一旦谷清把穆忻当“自己人”栽培,他段修才的机会就更少了:要知道,“学历”这东西在提拔时完全是个可有可无的借口——领导愿意拿它当资历,它就可以成为一种资历;领导若是愿意提拔没学历的人,那你的学历再高也完全可以被忽略不计。所以,段修才明白,他既然已经学历不如人,就唯有在“阵营”上找准位置站准队。
他只是不知道,其实,在穆忻心里,这里从来都不是归宿。
晚上七点,段修才看见穆忻时一副没好气的样子:“小穆,咱们虽然是七点交班,你就不能早点来?”
“家里有急事,下次我早来。”穆忻不卑不亢,走进来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平静地答。
“女人永远都是家里的事情多,”段修才烦躁地抓抓头发,“真不明白我们这种部门为什么要这么多女人。”
“科长,这话可千万别让嫂子听见,”穆忻回头看一眼段修才,笑一下说,“要是没有女人,谁照顾家里?您哪儿能有时间建功立业?”
“嘁,建功立业……”段修才嗤之以鼻,“你们不给我添乱我就能建功立业了。”
说完话,他瞥穆忻一眼,转身出了指挥中心大门。穆忻纳闷地看着段修才,问孟悦悦:“他又怎么了?”
“不知道,天天一副提前进入更年期的便秘表情,俗称‘早更’,”孟悦悦从一开始就看段修才不顺眼,一不留神就爆了料,“穆姐你不知道,你来之前,段修才好几次来咱屋里炫耀说要引进一个研究生了,研究生啊,多么了不起的学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脑残,反正他说得次数多了,我就亲耳听到过有人回他,说那以后所有工作都让研究生干得了,我们不干了……”
穆忻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惊讶地瞪大眼看小孟,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不安全,于是只好转移话题似的感慨:“想想真是有意思,那么多人争着抢着走仕途,可是有几个知道仕途根本不是想象中那么鲜花遍地、外快多多?说到底除了那点死工资,灰色收入没看见半毛钱,倒是操心太多让人老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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