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离非常配合,到房间换了衣服,很快就在床上躺下,闭上了眼睛。
按照这段时间的习惯,纪悠还是躺在他身侧,看他呼吸均匀,睡熟了,才闭上眼自己休息。
她不瞌睡,也就睡得不沉,醒醒睡睡了几个小时,等感到窗帘外的天色已经暗下来,她就听到枕边传来一阵轻咳和喘息。
愣了一下,她意识到声音是江念离发出的,连忙开了台灯坐起来:“念离,怎么了?”
江念离是在睡梦中被胸口的疼痛惊醒的,微睁的双目中还透着迷茫,左手紧按在胸前,咳喘了一阵,就侧头吐了一口血。
那血不多,溅在他唇边白色的枕头上,却分外刺目。
纪悠身体一阵颤抖,连忙把他抱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肩头,慌着给他喂了药,又拿起床头的电话,用内线打给文叔。
虽然也慌了神,但文叔比她镇定一些,连忙叫了家里的护士过去,又打电话叫了裴知味。
纪悠拖着江念离靠在床头,不住地轻抚他的胸口,让他在自己肩上躺得舒服一点。
江念离手术之后一直恢复得不错,除了她用枪威胁Jennifer时被激得吐了血,其他时候情况都还算不错。即使受了伤的时候,也并没有复发。
抱着他微微颤抖的身体,她在瞬间就想到了无数种可能,想到江念离可能因为她那次突然的举动,导致病情恶化。
她顿时就希望时光能够倒退回去,那么她绝对不会再那么干……起码要找一个他看不到的场合再做那种危险的事情。
脑袋里乱糟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她侧头去吻江念离苍白的薄唇,觉得再这么来几次,她也会跟着得心脏病。
裴知味的住处离这里并不远,夜里开车过来,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
一段时间不见,这个爱讲冷笑话的英俊医生还是微皱着眉,快速检查了江念离的情况,最后说:“不是说了术后切忌剧烈的情绪波动?明天一早住院再彻底查一遍。”
吃过药后,江念离已经好了一些,咳嗽稍微平息了一些,脸色也不再苍白到泛青,的确是可以等到明早再入院了。
纪悠听后有些着急:“他怎么了?是复发了吗?”
裴知味看了她一眼:“复发没复发,系统检查后才知道。”他看人极准,平时只不过懒得说,现在突然开口,“你又把他气着了吧?”
纪悠本来就担心着江念离,又不知道该怎么辩解,声音都变了:“我不是故意的。”
裴知味哈哈笑了出来:“江同学,我就知道你栽在这个小丫头身上了。”
江念离一直闭着眼睛养神,闻言睁开眼轻叹了声:“早栽了,有什么办法。”
裴知味挑挑眉不再打趣他们,又留下一些药,就告辞离去。
江念离还没恢复过来,没下床送他,纪悠也不敢离开他身边,还是坐在床上抱着他。
她将头埋在他肩上,闷闷地说:“对不起,念离。”
江念离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笑了笑:“知道错就好。”
这次纪悠不再计较给他占了口头上的便宜,只是吸着鼻涕祈祷他的病情不要无法挽回。
这一夜江念离的情况没再出现反复,纪悠却不敢再睡,躺在他身边听着他略显急促的呼吸,一直没敢合眼。
结果第二天送江念离去医院的时候,她顶了一双熊猫眼,神色比江念离还憔悴。
江念离又心疼又好笑,握着她的手安慰:“没事的,我感觉好多了。”
纪悠红着眼睛不答,抱着他的肩膀靠了上去,神情依恋。
她这个样子,江念离也不好再开玩笑了,搂住她安抚地轻拍了几下。
到了医院,裴知味早安排好了,直接办了住院手续,安顿好,就开始各项检查。
上午查了一圈,有些项目结果,下午下班前就出来了,裴知味穿了白大褂,拿着报告走进来,翻看着说:“这几项都还正常,问题应该不大,住院吧。”
他这几句话说得毫无联系,纪悠不解地问:“问题不大,为什么要住院?”
“他术后复发,不住院冶疗,手术就白做了。”裴知味把报告放下,拾头看了她一眼,”我说问题不大是我有把握,不代表他完全没事。你当医院是好玩的?”
果然还是裴知味一贯的毒舌风格,纪悠忙投降:“好,遵医嘱,我错了。”
裴知味也见好就收,对一边的护士和见习医生叮嘱了几句,就走了。
纪悠等他出去了,才敢悄悄吐舌头:“我开始怀念瑞士和美国那些对女士温柔的医生大叔了。”
江念离笑了下:“知味就是嘴巴太毒……如果不是他最近太忙,没时间出国给我做手术,瑞士那个手术原定是他去主刀的。”
千里迢迢请一个医生过去主刀,是对他医术的莫大肯定,纪悠有些吃惊:“毒舌医生这么厉害?”
“我八年前那场手术,就是他主刀。”江念离笑笑,“别的不敢说,对我情况的了解和手术台上的能力,知味比任何医生都要强。”
听他这么说,纪悠突然觉得有些放心了,既然裴知味是治疗江念离的不二人选,那么在他主导下,江念离恢复过来的概率当然就大多了。
她想着,江念离也笑看着她:“所以别担心,知味不是也说了?不算大问题。”
纪悠总算稍微安了心,拉住江念离的手:“念离,我还是心疼。”
江念离则笑看着她:“心疼的话,以后不气我就成了。”
纪悠连连点头,对他笑着示意自己会很乖。
本来因为江念离迁就Jennifer,她气势汹汹准备回国后好好讨回福利,现在这样,她反倒低了一头,别说讨福利,只能乖顺点给他赔罪,这落差不是一点两点。
江念离这一住院,又是半个月。
既然回到了家里,纪悠就抽空去设计院补办了原来的请假手续,又回到纪成钢和魏品芝那里报了平安。
她外出半年多,魏品芝乍一看到她,就摸摸她的胳膊说:“瘦了。”
瘦没瘦纪悠自己都没注意,但在关心她的父母面前,就算她只瘦了一公斤,那也是明显的。
纪悠笑着握住魏品芝的手:“瘦了正好,减肥嘛。”
对她这番强词夺理,魏品芝不置可否,指指沙发让她坐下:“跟你爸聊一会儿,马上开饭。”
看着妈妈转身去了厨房,纪悠就笑着对纪成钢说:“爸爸,您跟妈妈最近身体还好吗?”
纪成钢说话一直干脆利索,只说了声“挺好”,就接着问:“江念离呢?”
魏品芝只知道有这么个人,还从来没跟江念离说过话。他们还在瑞士的时候,纪成钢却已经在电话里简短地跟江念离聊过一次了,算是有了个初步了解。
“手术后还没完全休养好就回来,怕身体再出状况,正住院调养呢,所以没来。”纪悠忙谎称着,将江念离的情况尽量说得好一点。
江念离身体不好,这点肯定不会被纪成钢和魏品芝所喜,自己家里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疼还来不及,怎么肯让她嫁给一个经常需要住院的男人吃苦。
对自已女儿的性格非常了解,纪悠说这番话时不自然的神情当然没逃过纪成钢的眼睛,不过他也没点破,颔首说:“等他出院了,带他到家里来吧。”
在她和江念离恋爱的问题上,纪成钢和魏品芝虽然从来没表示支持过,但也没反对,现在这么说,就是难备承认他们的意思。
纪悠明白这已经是父母最大的让步,眼睛有点发胀,连忙点头说:“好。”
从家里出来,纪悠就回医院见江念离,将父母要见他的事转告给他。
“我也的确应该去见一下伯父伯母。”江念离听后笑着,“当年是不敢去你家,害怕被伯父用扫把打出来。”
八年前他们恋爱的时候“江念离巳经满十八岁,纪悠却是名副其实的早恋,要是让纪戒钢逮到江念离,还真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纪悠偷笑:“谁让你这个怪叔叔拐骗末成年少女的?”
江念离微皱着眉很无奈:“我也只比你大两岁而已……”
纪悠占了便宜,笑得更加得意:“两岁就是成年和未成年的天堑。”
面对她这种小人之心,江念离只能笑着摇头,不去跟她计较。
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江念离已经回国,并且住院的消息,没几天卓言就带了个大到吓人的花束,风风火火地过来探病。
冲到病房里放下花束,他就坐到病床前握住江念离的手,伤心的样子十分逼真:“念离,你身体还没好?都是我不对……”
江念离忙甩开他:“得了,又有什么事让我帮忙?”
卓言嘿嘿一笑,跷起了大拇指:“还是念离你了解我,你在瑞士的房子再借我住个把月吧。”
纪悠在旁插嘴:“你去瑞士干什么?”
卓言冲她挑挑眉:“上次那个小美女啊,对我颇有意思,我回来了,她还三不五时给我发邮件,我当然得把握机会。”
纪悠在记忆里努力搜寻:“是那个有雀斑的小护士,还是那个金发的大学生?”
卓言的脸色终于不大好看了,清了清嗓子:“是那个短头发的中国留学生。”
他那几天玩伴换得太勤,纪悠已经彻底没了印象,倒不是故意揶揄他,迷茫地说:“有这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