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悠在苏黎世的第二天就这么过去了。
夜幕再次降临后,吃过晚饭,她和江念离一起在房间里,坐在客厅的落地灯下,将那一局进行到收官。
她托着头,看着灯光下他清俊柔和的面容,突然笑了下:“念离,这还是我们两个第一次,以不是恋人的身份相处吧?”
当年没说过几句话,江念离就向她表白了,之前他回来,她很快就原谅了他,两个人又开始在一起。
他们还真的没有以普通朋友,或者仅仅是故交的身份,像这样待在一起,聊天下棋,相处平和又安逸。
江念离点头表示赞同,然后笑了下:“怎么,发现这样也不错?”
这样当然不算好,却总比没有见到他时,被怀疑和担忧占据了全部身心,要好得多。
纪悠笑:“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样已经很好。”
要求分手的那个人是他,所以她再没有立场以他的恋人自居。
江念离笑着没再说话,只是侧过头去轻咳了几声。
一局终了,纪悠将棋子和棋盘收好,他们又坐了片刻,就各自回房间休息。
纪悠来到这里后的第三天,雪终于停了下来,天气放晴。
江念离问她要不要让陈先生陪着她做向导,一起到市里去看一看,她想了下,还是继续留在了房子里。
她原本也不是来旅游观光的,更何况这样和江念离独处的时间,很可能就只有这么几天。
她还是和他下棋,然后在闲暇时坐下来喝茶聊天,这样的时光缓慢又安逸。
到纪悠来这里的第四天早上,却发生了一点小状况。
那时纪悠是在厨房里准备早餐,突然听到窗外有一阵阵低沉的动物叫声,她分辨了一下,才听出来是猫的。
叫声很紧,又一声一声分外凄厉,她连忙穿了外套,跑到后院里查看。
她很快她就发现,在厨房外突出的窗台上,距离地面大概有两米多高的地方困着一只猫。
那是一只长得很漂亮的灰色虎斑猫咪,个头不小,看起来也很威风,但偏偏抖抖索索地蹲在很狭窄的一片木质结构上,嗷呜嗷呜直叫。
她实在想象不出来这只淘气的猫是怎么跑到那里的,不由得惊讶兼好笑,冲它说:“下不来了?傻眼了吧?”
那只猫咪当然听不懂她说什么,皱着脸冲她“嗷呜”了一声,前爪继续不安地挪动。
她们一人一猫正说得起劲,在二楼睡觉的江念离也被惊动了,推开卧室的窗子看下来:“怎么了?”
纪悠笑:“这只笨猫下不来了。”
那个窗子上的木质横梁并不是很高,按照猫的弹跳能力,从那里跳下来应该不会摔伤,但这几天到处都是积雪,那只猫显然是失去了判断能力,不敢再直接跳下来了。
但以那个高度,她和江念离又都够不到,所以还真是有点为难。
她想了一下:“要不然报警,让警察来处理?”
江念离打量了一下现场的情况,笑起来:“这样的事情应该还轮不到警察出马,你到书房来帮我把梯子搬下去。”
纪悠扼腕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个主意,江念离的书房里就有一个小梯子,是平日里用来取高处书架上放置的东西的,那个梯子虽然不是很高,但两米多的距离,也应该够得到了。
纪悠于是跑回屋里,和江念离一起将那个木质的小梯子搬到屋外,在雪地里支好。
纪悠估计了一下,觉得那个高度她上去就可以,就自告奋勇:“我来吧,你扶着梯子。”
江念离在她身后笑了一下,说:“你真的要这样的话,我的男性自尊会受伤害的。”
纪悠只是下意识想到他心脏不好,最好还是不要爬高上低好一些,并没想太多,既然江念离这样说了,于是就笑了笑:“念离,你可以?”
笑看了她一眼,江念离也没再多说,只是示意她扶好梯子,就稳步踩了上去。
不得不说男性在运动方面的神经都比较好,他动作轻快,几步上去,用手抱住那只可怜的虎斑猫,然后一只手将它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扶着梯子走了下来。
一到地面,那个虎斑猫就从他手里跳了下去,蹲在雪地里,冲他们“喵喵”叫了两声,看起来是在感谢。
可惜相比与他们折腾了半天,它的感谢就实在太简短了,这家伙很快就又翘着尾巴得意洋洋地转身跳着跑了。
纪悠摇头叹气:“这绝对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啊。”
在她身旁笑了起来,江念离抬手拍了拍身旁的梯子:“我们还收先收工好一些。”
两个人又合力将梯子运回了书房,纪悠揉着冻得有些凉的手,笑着说:“大早上就折腾了这么一圈,你早饭可以多吃点了吧?”
刚才救猫的时候身手不凡,但江念离毕竟是被吵醒的,再加上外面有点冷,回到屋子里后就咳了几声,这时候摆了摆手,笑了下:“我暂时吃不下,你可以先吃。”
知道他早上血压低的时候是没有什么胃口,纪悠就笑了笑:“也好,我把粥放在电饭煲里保温,这样你随时可以吃。”
冲她又笑了笑,江念离就又回了房间。
大概是回去又补了会儿眠,江念离比平时还晚了一些下楼,吃过早饭后按着惯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报纸。
纪悠走过去将泡好的红茶放在他手边:“早上着凉了吗?需要吃药吗?”
他的目光从报纸上移开,看着她笑了笑:“我还好,小悠,不用太担心。”
纪悠笑笑:“不好意思,总是害怕你又出什么状况。”她顿了下又说,“其实这个季节,气候温暖又适合疗养的地方有很多,为什么到这里来?”
“我喜欢这座城市。”江念离对她笑着,“所以在这里心情会好一些,和气候反倒无关。”
他本来就是心脏疾病,和心情好坏密切相关,所以她还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了,笑笑说:“你高兴就好,就是天气突变,容易引起呼吸道感染,你要多注意一下。”
江念离笑着点头:“我很小心,谢谢你,小悠。”
纪悠舒了口气:“对不起,我要向你承认,是我小人之心了,我听到你在瑞士,还以为你是故意到这里来,好让我担心……”
看着她笑了笑,江念离唇角微勾着:“原来我这么没信用,真是不好意思。”
他这么说,纪悠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笑笑掩饰尴尬:“是我多想了,抱歉。”
江念离笑笑没再说话,将目光移到报纸上。
按着前两天的惯例,他们本来是要开始下棋的,经过两天的讲解,纪悠也多少掌握了一点围棋的技巧,正准备试一试身手。
然而看完了报纸,江念离说有些事情需要他用电脑处理,就回了书房。
他不再陪着自己,纪悠多少有点无聊,就闲着没事,在楼下打扫一下卫生。
虽然这栋房子的保洁,每隔一天就会有人来彻底做一下,但要找的话,还是能找到点事情来做。
比如擦一擦那些摆设,将厨房的碗筷再重新放一放之类的。
这样纪悠就打发掉了上午的时光,下午时江念离像是已经处理好了那些事务,又回到楼下和她摆开棋局。
不知是江念离今天状态不好,还是纪悠已经学有小成,除去特别为难时,她向江念离问了几步,其他时候她都靠自己考虑,最后战局居然勉强平分秋色。
带着些兴奋,她收拾棋局的时候得意地显摆:“原来我在围棋上天资过人啊,要不要考虑让我做你的入室弟子?”
江念离笑:“我自己也是业余水准,怎么够得着格收弟子,你要真感兴趣,我倒是可以介绍个专业的老师。”
纪悠只好叹息:“我在开玩笑啊江先生……这样你都听不出来?”
江念离咳了咳,才笑着说:“那还真见笑了。”
纪悠将棋子一粒粒捡回棋篓中,然后把棋篓盖上,笑了笑:“念离,为了能按时回去,我明天就该走了。”
江念离点了下头,微笑着说:“预祝你回程顺利。”
纪悠对他笑:“谢谢。”
四天的时间,不够长,却也不算太短暂。
她来的时候就在心里对自己说,无论如何,这一次是她最后主动见江念离。
无论是给自己一个交代,还是为原来的一切画上一个句点。
从这里回去之后,她会真正的,重新开始。
航班是第二天一早的,江念离破例早起送她。
开车送她去机场的还是陈先生,她提着收拾好的行李,在门口对江念离挥手,笑着:“再见,念离。”
他也笑着对她挥了挥手:“再见,一路顺风。”
她再没说其他的话,对他笑笑,就走下了台阶。
帮她将行李放在后备箱时,陈先生低声说了句,似乎是疑惑: “不拥抱吗?”
纪悠笑:“不好意思,我们是保守的中国人,除去恋人外,不和异性拥抱的。”
陈先生耸了下肩,说了一句:“太墨守成规就没有玫瑰了。”
毕竟是在国外久了,比起文叔的谨慎,陈先生其实更像欧洲的老绅士,优雅得体之外,不经意间还流露出一点俏皮的幽默。
纪悠笑了笑,他们一起上车,车子很快驶了出去,纪悠从倒车镜里看到江念离站在门前的身影渐渐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