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道萧索孤傲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巫马嘴角的笑意顿然消失,眉心轻皱,若有所思。
“不一样了对不对?”
“那又如何,这两日我们就会离开。倒是邵总你,怕是会多了位劲敌。”
“……我以为你不过是玩笑而已。”
在他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姚婧便感觉到了来人,熟悉真是一件可怕的东西,他会让人迷失在他的脚步声中,他的呼吸声中、他的衣服摩挲声中……
装睡失败,姚婧索性睁开眼,看着他一步步走来。
四目相对,两两无言。姚婧突然觉得这幅场景格外好笑。然后,她就真的笑了,清脆的笑声在四面白墙的房间里显得有些突兀。
轻咳了一声掩去面上的尴尬,点了点旁边被巫马折腾的满是狼藉的沙发:“坐。”温和而有礼,就像对待任何一个前来探病的人。
严尧轩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直到她脸上的伪装的笑意淡下,方才曲身随意的坐在床边,握住她露在外面的手,轻轻摩挲,带着无限的缱绻眷恋。然后轻轻放在她腹处。
这看似自然随意的举动,却让姚婧心中一窒,下意识想要挣脱那只大手,却不想看似毫无力道的交握却如何也摆脱不了。
“怎么了?”他开口,有些嘶哑的声音,姚婧才看到他眉间淡淡的疲惫,心下又是一阵复杂。
“你怎么会过来?”
严尧轩想起在母亲病房见到她时的情形,她看到他,眼里闪过诧异,友好的向他伸出手,声音温和平淡,她说,“你好,又见面了。”而现在,她的语气跟那时一般无二。仿佛他还是那个只第二次见面,算不得熟悉的人。
心中异常苦涩,是他,亲手将两人好不容易亲密无间的距离拉远,远到即便他伸手也碰触不到她的身体,更别说是,心。
“你还好吗?”
她点点头,说:“好。”
“对不起,我……”
“没关系。”命运早已经给了她一个巴掌,她却偏执迷不悟的将另一面脸递出去,错能怨谁?
“你要回法国。”
“嗯,我想好好静一静。”
“……也好。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我好像跟这里很不搭,一直在水土不服。”
可不可以,不要这样笑。姚婧,我会心疼。
“老婆,你好好休息,等我把手中的事处理好了,我去接你可好。”到时候,哪怕海枯石烂,天崩地雷,我也不会再放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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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对于邵氏来说,无疑是多事之秋,其年度大戏《相忘江湖》凭借未拍先火的超高人气连续三个月高举网络搜索率一位。却在新闻发布会的当晚发生演员开车相残事件,并造成两名艺人受伤住院,其中一名伤势较重。同月,本剧男主角,劲头正盛的小天王严尧轩正式宣布脱离邵氏传媒,同时退出演艺圈,引起业界一片哗然。同时,本剧刚曝光不久的女主角,国际超模VENUS行踪不明,媒体不约而同的猜测,VENUS便是受伤的两名艺人之一,而且很有可能是重伤的一人,更有甚者猜测其已经重伤不治身亡。外界猜测纷纷,偏偏所有有关与这位超模的消息都似乎被人刻意抹掉一般,即使是无孔不入的狗仔也挖不出任何消息。
可无论哪件事,作为东家的邵氏传媒并没有出面澄清的意思,只对外宣布《相忘》的拍摄时间无限期延长。车祸,严尧轩、VENUS成为圈内新上榜的不解之谜。
“车祸门”事件之后半个月,法院宣布沈家出示的关于嫌疑人患有精神疾病的诊断书无效,当堂判决沈薇安故意杀人罪名成立,判处有期徒刑十年。沈家不服判决,继续上诉,二审驳回维持原判,三审驳回维持原判。沈家再没有上诉行为,因为已经破产背负巨额外债的沈氏企业,再无能力支撑豪华律师团的巨额费用。
同时,一向被称为隐形富豪的方氏企业,一改往日的低调,开始参与W市的龙头之争。与邵氏国际形成二虎相斗的局势。
时光荏苒,不过是眨眼间的事,已经进入了秋天,山上的气温比山下降的更快。早晨起来,却见昨天不过是有些发黄的叶子,此时已经只剩光秃秃的树枝。
姚婧从衣柜里挑了一件呢大衣裹上,她的身体本就比别人要畏寒些,更何况现在还不只她一个人,她身材偏瘦,骨架又小,是以四个月的肚子腰身还不显,只有徒手贴上去之时才能感觉一些凸起。他很安静,平日里并不闹腾,别的孕妇出现的厌食呕吐的状况,几乎没在她身上出现。对于孩子的贴心,姚婧心里很欣慰。再没有什么比孕育一个骨肉相连,心灵相通的孩子更让人欢欣的了。
沿着被落叶覆盖的小路来到“老地方”,果然发现那个坐在轮椅上儒雅温和的男人,总算知道邵大哥那一身卓然的气质从哪里来的了。
无奈的摇摇头,语带不满的撒娇:“干爹,你怎么又一个人偷偷跑上来了。”
听到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邵建坤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意,带着淡淡的宠溺。操控着轮椅转过身来:
“醒了,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一句话将姚婧问的面有窘色,她平日里最爱的休闲就是睡觉,只要没有工作哪日不是睡到日上三竿。怀孕后这个习惯更是变本加厉,除了刚来的那几晚,她因为不习惯睡得晚起得早。剩下的日子但凡她起床,他们不是在吃午饭就是在喝下午茶。
邵建坤甚至打趣说:囡囡将来一定是个小馋猫,要不然怎么总赶在别人吃东西的时候起床。
囡囡是邵老爷子给她肚子里的宝贝起的乳名,他觉得生个女儿好,女儿贴心。可姚婧喜欢男孩,肤浅的理由是男孩子长大后可以保护她;科学的理由是,男孩子不用来月经,没有处**还不用生孩子;猥琐的理由是,她的儿子必定无敌帅哥一枚,勾引良家小女孩简直手到擒来。
姚婧上前两步,将手里的衣服搭在他腿上,塞好边边角角,自发接过扶手,推着他慢慢向前。
“在山里住的还习惯吗?”
姚婧暗自朝天飘个白眼:“老爷子,三十天来您几乎每天都会问同一个问题。明天换个问题行不?”
邵老爷子笑笑:“我是怕这里太冷清,你觉得无聊。总不好让你一个正值青春的女孩子在这里陪我这个老头子。”
这句话说出来就是让人反驳的吧。
姚婧笑眯眯的摇头:“哪里,难得有如此清静之地,正好养胎。”
102
两个月前姚婧是随着巫马回了法国,她坐在轮椅上取特殊通道进了机场。身旁邵南延阴沉着脸,还在纠结于她的身子不宜长途跋涉,她淡笑着听在耳里,觉得上天对她还不算绝情,上一次的背井离乡,她又母亲陪在身边;这一次的惨淡收场,身边还能有人不离不弃。
她飘远的思绪在见到停机坪上标有“W?Y”字样的飞机,以及守候在一旁神色恭敬的空姐和医护之时,被拉回了现实。却见推着她的邵大哥也停住了跌得不休,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眼里却闪着晦暗不明的光彩。
巫马就在众人的注视下风情万种的走了过来,蹲在她脚边,帮她掖掖腿上的毯子:“怎么样,对我的殷勤还满意吗?”
“专机?”
巫马点点头,抬着水汪汪的蓝眼睛,像一只急待主人夸奖的宠物狗。
“W?Y挣了这么多钱?怎么不见你给我涨工资。”她说的义正言辞,看向他的眼里立刻出现了对待阶级敌人的愤愤不平。
“……”你就只想到了这些?
一行三人上了专机,飞机却不像事先安排的那样直达巴黎,而是在与W市一南一北的N市停留了片刻。算起来N市才是邵家的发源地,邵氏一族盘根错节的关系由此处开始,也最为根深蒂固。
姚婧被邵南延安排进了位于半山腰的一处疗养院,说是疗养院,其实也就是两个病人,一打医护,再加上几台据说是世界上最先进的医疗器材。在那两个病人中。姚婧占了一个名额,另一个则是邵南延的父亲,这一点倒让她大大惊讶了一把。
据说中国的老人家的想象力,会随着单身子嗣年龄的增长而逐步上升,她起初还担心会不会这么狗血的上演一出“误认孙子”,她倒是不介意。反正肚子里这个胚芽还没有自己的意识。只是让老人家失望总不好。结果,确实是她想多了。
邵老爷子只是在初见到她时愣了一下,便露出慈祥友好的微笑,眼底一片澄澈。老爷子的高风亮节更衬托出了她的猥琐龌龊。委实令人汗颜。
有一种人,一紧张就磕磕绊绊的说不出话;还有一种人,紧张的时候就会乱说话。很不幸。姚婧便属于后者。
介于羞愧与紧张之间的姚婧,神经顿时膨胀成了一根擀面杖:“邵伯伯看起来真年轻。艾,现在看来您和邵大哥在相貌上不是很像。反倒是我长的跟您有点儿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