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众人各自心怀叵测的时候,这颗炸弹却是在最不经意的时候悄然而至的。莫桐的办公桌在房间的最外边,正对着门,这会儿她正埋头整理办公桌上的文案,突然感到有人在她肩头轻扣了两下,就像敲门一样,“过来帮我冲杯咖啡。”她抬头看时,那人已经转身,出门朝左拐去,让她怀疑刚才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但当她看到整个办公室的人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时,她便知道不是,领导原来都像猫,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她赶紧站起身跟着走过去。心里想着今天怎么会这么倒霉?如今她连自己的位置都恨上了。如果不是她坐的位置对门,最显眼,这好差事也不至于会落到她身上。待会儿没事又要惹身骚了。看安斐然和钱莉莉那两双吃人的眼睛,好像那个“他”已经是她们家了的似的。
她惴惴不安地走进总裁办公室,发现这间办公室和她们那间的布局是一样的,分里外两间,只不过这间当初的目的是用作招待室,不像她们那间那样中间用实墙隔开,而是横隔着整面镂花玻璃。新购置的灰色皮沙发和办公桌椅散发出淡淡的油漆味。那人脚下没有放慢,只向外间茶水柜一指,“东西都在那里面,我的茶杯在柜子上,先拿去洗洗。”她轻轻哦了一声,不敢多言。
一阵手忙脚乱,总算冲好了咖啡。她端着杯子朝里间走去,边走边忍不住微微侧目。只见玻璃墙那边,那人已经端坐在办公桌前,埋头写着什么。刚才慌里慌张地,都没来得及细看,这才发现他身着笔挺的深蓝色西装,结着枚红色领带,说不出的好看。莫桐不敢懈怠,赶紧穿过空荡荡的外间,走进里间。她立即闻到一阵清爽的香气扑鼻而来,那是刚清洗过的头发散发出的洗发露的香气。她走过去,将咖啡轻轻放在他面前,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凌总,你的咖啡。”
“好。”他简单答了一声,没有抬头。
莫桐见他正忙着,不想打扰,转身就准备离去,身后却又传来他低沉、冰冷的声音,“莫编辑,我让你走了吗?”
她怔住,转过身,双手紧握置于身前,惶然地看着他问,“凌总,还有什么吩咐吗?”语气虽谦卑,神态毕恭毕敬,但骨子里流露出的抵触却骗不了人,也只有熟悉她的人才能感觉得出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然未变。
“过来帮我整理下文件,我刚把这些材料打乱了。”他指了指桌上的一大摞纸张,语气貌似随意,实为位高一级压死人。她顺从地走到他身边,洗发露的清香愈发浓烈,还混合着男子身上特有的气息,她鲜少在男人身上闻到这么好闻的气味,杨裴文是难得的例外,她心中一动,这两人身上的气味居然也十分相像,几可混淆。
他还在低头写着,而她在一旁默默无言地翻看和整理资料,房间里只有书写和纸张翻动的簌簌声。
突然,他放下手中的笔,挪开椅子,低下头去,手捂住了鼻子,莫桐惊慌失措,赶忙走过去,从桌上的纸盒里连抽了几张纸,手忙脚乱往他鼻子上按。“快把头抬起来,这样才能止住血。”她急切地说。
凌力的身子顿时猛地一震。
“阿桐,我又流鼻血啦,好难受啊,快点帮我捂住啦。”年幼的他捂着鼻子大声叫,一脸痛苦。
“你忍一下,我在找手帕。”少女莫桐慌张地在口袋里翻找。
“阿桐,我觉得我要晕过去了,肯定是血流得太多了。”他趁机往她身上靠。
“那快把头抬起来,这样才能止住血。”莫桐终于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皱巴巴的小手帕,掰过他的头,然后又去掰他捂在鼻子上的手。“把手松开。”
“哈哈哈,”他突然放开手大笑着喊道,“傻阿桐,你又上当啦,真笨。”
“我再也不理你了,哼,老是骗人!”女孩气得嘟起嘴,扭过头去不理他。
那稚气的笑声不停在凌力耳畔回响,哈哈哈,哈哈哈——
阿——切。一个大大的喷嚏把他自己给震醒了。
“莫编辑,动作很娴熟嘛,经常给人擦鼻血吧。”
那张英气逼人的脸与她近在咫尺,他的头就在她胸前,只要略一偏,就能挨上,他的下颌微微扬起,她连他鼻尖上的一颗小雀斑都看得一清二楚。他的神情尽是戏谑,让她感到无地自容。当她意识到这个姿势有多暧昧时,她微微使力去抽自己的手,却发现自己被抓得死死的,怎样挣扎都是徒劳。这又让她想起了那晚的遭遇。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尴尬地说,“我看错了。”
☆、16旁敲侧击
而此刻的凌力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本是有意让她难堪,却没料到自己微昂着头,她那张樱桃小嘴就在他头顶上方紧张地蠕动,仿佛婴儿般在吸允着什么,昨晚的温香软玉顿时历历在目,他做贼心虚,脸刹那间变得通红,心也跟着不受控制地狂跳,他强压住紊乱的气息,随口反问了一声,“是吗?”便赶紧松开了手,生怕自己的窘迫被她看了去。他松开时才发现自己力道那么大,她的手腕上烙下了一道鲜红的印。
他飞速扭头低下去,暗暗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再去拉办公桌左边最底层的抽屉,有意放慢动作,争取时间恢复镇定。
莫桐见他从抽屉里拿出的居然是一个女式米色小提包,再一看,正是自己的。
他把包递给她, “抱歉,那天晚上我认错人了。包还给你。”他嘴里道歉,语气和神情却不见丝毫愧疚。
莫桐愣了一下,赶紧接了过去。
“你清点一下里面的东西,包里有手机,钱包里总共五十块零三毛。”
莫桐“哦”了一声。
“别担心,手机内容我没看到,当天晚上就没电了。”他说得振振有词,好像多正人君子,实际上当晚捡起她的包他就打开看过了,只可惜手机没电,包里也没什么东西。
莫桐又嗯了一声。
“最后送你两句忠告。”
“什么忠告?”莫桐讶然。
“第一,以后出门身上多带点儿钱,真遇到什么,几十块钱打个的都不够。”
他说得堂而皇之,莫桐心里却在腹侧,她那天晚上的遭遇还算不得是真遇到什么?被疯子追,包丢了,膝盖上皮还蹭掉一大块,想到这里,她那原本已经愈合得差不多的伤口仿佛又在隐隐作痛。
“第二,以后还是要多关照一下自己的胃,别吃那么辣,小心胃穿孔。”
莫桐想起他那天晚上只吃了一口拉面便被辣得落荒而逃的情形,心里笑开了花,嘴里却只能诺诺连声,感谢领导关心。
凌力教导完毕,一时无话,莫桐把包放在一旁桌上,继续整理资料,不一会儿就收拾好了,她没事站在那里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请示离开。正在犹豫之间,就听到他说,“整理好了你就可以走了。”
她连忙应了一声,飞快拿起自己的包,赶紧溜之大吉。
一回到办公室,好几个八卦的编辑就迎上来,好像苍蝇嗅到了臭鸡蛋似的兴奋雀跃。“莫桐,你可出来了,凌总有没有找你聊什么?”
“能聊什么?就叫我冲咖啡,顺便整理了一些资料。”莫桐自动地隐瞒了出糗和还包那档子事。
“就这样?”钱莉莉不相信。
“不这样还能哪样?”莫桐开玩笑地问。
“哎,真没劲。”安斐然叹了口气,“少总干嘛不叫我呢?换作是我呀,一定不白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莫桐啼笑皆非。她想起自己今天这么被叫去当服务生肯定和自己的位置有关,于是想了想对安斐然说,“斐然,你看凌总叫我肯定是因为我坐在最外面,对着门,他从这边经过,首先看到的肯定是我,那不叫我叫谁?要不,咱俩换换位置,说不定下次他来就找你去给他泡咖啡了。”
安斐然见她说得真诚,想想也是那么回事儿,便一口答应,“好啊,你说什么时候换吧。”
“要不就现在?”莫桐早觊觎她那位置,她的位置在后排,和艾达面对面,这样一来,她就能和艾达时刻相聚了。
“好啊。”
两人说干就干,各自收拾了东西,火速换了位置。坐定下来后,莫桐找到了安心,安斐然则等着天上掉馅儿饼。
亚华集团有专门的员工餐厅,这点在业内也属少见。到了中午吃饭时间,莫桐和艾达打好饭,一如既往地端着走到她们固定的靠窗桌边并排坐下。
“他真的只是让你去帮他冲杯咖啡呀?”
自从上周五那晚艾达无意撞见那隐秘的一幕后内心就一直在纠结,她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把那件事告诉莫桐。
当晚艾达本是要按凌力的吩咐把莫桐送回家的,可莫桐醉得不省人事,她实在放心不下,于是干脆就叫刘师傅把她们送去了她自己那儿。一整个晚上,莫桐都跟个死人一样,第二天早上醒过来,一问三不知。
艾达反复回忆那天晚上的画面,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凌力对待莫桐的样子不像是想趁火打劫。真起了歪念,有那么长时间,夜店包厢多的是,他三下两下什么都早干了。再说了,像他这样的男人,根本犯不着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凭他的条件,该有多少女人愿意倒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