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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后首辅他火葬场了 (张部尚书)


  “朝廷的边境比我想象中更加混乱,水匪猖獗,屡禁不止,海上贸易崩坏,倘若早点来,兴许还能带你见见从海那边来的胡商……这里有人卖七丈高的珊瑚树,通体碧绿,色泽晶莹,非常漂亮……调任太监们过来做监军,镇守,实在是祸乱国本之举。他们只知以权谋私,挟私报复,空写名目侵占军饷,更有甚至,冒领军功滥杀无辜,敌人一来便闻风而逃,全然不知御敌之策,令人不齿……对了,这是我最近设计的进攻方阵,有需要改进之处吗?我还改良了旧式火铳,你觉得如何?或许,你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越往后翻,他的话越密,仿佛还有很多很多想说的,只是纸张有限,他没法说完了。白婉不知怎么想起陆松节,犹记得陆松节南巡归来,仅送了她一方锦帕。
  且不是独一份的锦帕,只是为了求她办事才赠的。
  翻着翻着,终于翻到了最后一页。上面仅有一句,“婉儿,你还好吗?”
  白婉终于没有忍住,背过身掩住脸面,啜泣起来。
  “姐姐。”萧素馨见状,忍不住关切道。
  白婉摆摆手,示意她什么都不必说。“让我自己待会。”
  知道萧于鹄还活着,她比任何人都喜悦。可现在,更多的是遗憾。她知道萧于鹄千言万语凝成一句“还好吗”,是因为什么。也知道萧于鹄画了整整一本画册,却不敢说出口的是什么。
  她早已成亲,他们不可能了。
  她不会因为他还活着,转而又把心思投在他身上。他应是清楚的,只能遥遥问她是否安康。
  白婉沉默着,任消沉的情绪无孔不入吞没她。不知过去多久,她才拭干泪痕,转脸,见萧素馨也翻起画册。
  “哥哥偏心,给我寄的信寥寥数字,却给姐姐单独绘小人。”
  白婉心绪已平静许多,不禁莞尔:“你嗔他,回头他也给你画。何况这画,你也看得的,不是吗?”
  “倒也是。画得挺有意思。”萧素馨看得津津有味,发钗的流苏也跟着她轻摆。白婉留意到,她若隐若现的锁骨处似有细闪之物,像是给猫狗拴的金项链,链子上还刻了字,做工极精致。
  宽大的袖口沿着她皓腕滑下,小臂上是若隐若现的红痕,若蜡泪所烫。白婉好奇谁这么对她,但又怕伤了她自尊,不敢多问。
  少顷,女郎中进来,却没有给白婉呈新方子。白婉奇怪,她踟蹰片刻,垂首道:“少奶奶,我仔细看过您的方子,是极对症的,我写来写去,还不如您的旧方。我不能不告诉您,可能您的病好不了,跟方子没关系,跟府里的人有关系。您细想想,药到您口中,经了几人的手,有没有人想害您?”
  白婉和萧素馨对视一眼,寒意不觉攀上腰背。
  缄默会,白婉向女郎中道了谢,请人带她到外头行赏,自己却不安地纠缠着身下罗裙,久久没有言语。
  萧素馨问了几次,白婉也不作答。白婉很清楚,陆府上下除了陆松节,没有人不喜欢她。私宅那边的张幺妹,亦没有办法把人手安插到她身边,而寻医煎药的事,是陆松节一力操持,根本无须她过问。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不叫她过问,不是怕她劳心费神,而是为了在药里动手脚?
  他换的药能伤害她几分,会让她神不知鬼不觉死去吗?
  他为什么这么做?
  他到底多厌她,对她如此阴险?
  白婉越想越恶寒,以至抠到自己腿上的肉都不觉疼痛。她睁眼,只觉得面前的景如覆了层阴翳,黑沉沉的看不真切。陆松节的身影就藏在那后头,眸光恻恻盯着她。
  啊,白婉忙别过视线,思绪越发混乱。温柔恭顺、言听计从,阴险毒辣、两面三刀,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真的是他在害她吗?


第24章 和离倒计时3
  送别萧素馨,白婉忧思神伤回了府。
  她的心绪早被陆松节占满,以至于萧于鹄活着的喜悦,也被冲淡许多。
  临近中秋,陆松节应会来接她。即便他不想来,王氏也不会让他安生待着。何况她临走时,他曾说她不宜在娘家呆太久。
  晨起,白婉倦梳妆,忽听外头脚步杂沓。她透过碧纱窗,果真见到了陆松节。
  他今携了丰厚的节礼拜谒白氏族人,有沁心斋的月饼、严氏酒楼的桂花酿、舶来的奇珍异果及给小孩做的纸灯笼。他甚至给白婉的弟弟白绮英带了诸多关于科举的书籍,厚厚一沓,用两辆牛车才装完。
  至于白婉,他只立在院落的青松下遥望了眼,并无过多表示。
  白婉坐在碧纱窗前,但见他一袭月色襕衫从游廊掠过,踅身去了书房。想是被白同赫叫的,但他没想过,两人阔别已久,他该先和她说两句。
  *
  陆松节入书房时,白同赫正喂着核桃浮雕笼里的红子鸟。
  白同赫头上的玉簪簪不住稀疏的发,眼皮垂下,暮气沉沉。听到陆松节脚步声,他挑了点饲料添进笼内的彩绘食罐,幽幽道:“松节,你猜猜,这小畜生值多少银子?”
  陆松节尔雅作揖:“儿不是内里行家,还望父亲赐教。”
  “你娘最爱养雀儿,你怎不知?”白同赫笑笑,坐回太师椅,示意陆松节也坐。
  他浮了浮三才杯的茶沫,才道:“松节,前儿你的来信我看了,法子是冒险,可我思前想后,也没别的招数。我们呐,就像这红子,看似金玉满堂衣食无忧,但上头只消轻轻一掐,就能拧断脖颈。”
  敬宗想清算皇甫党,首当其冲的,便是与皇甫冲关系甚笃的白同赫。
  陆松节虽不支持皇甫党,但亦不支持杨修革新。他原想靠贿赂权宦弹劾杨修,让自己登上首辅的宝座,保住白氏一族。不过此法见效甚缓,他不得不铤而走险,叫白同赫到民间寻个游方术士,给信道的敬宗献上一粒“仙丹”,夸赞此丹能延年益寿。
  当然,此丹有毒,若敬宗薨逝,他们正好让宁王率军上京“清君侧”,夺取皇位。若敬宗侥幸得生,陆松节亦能设法叫敬宗怀疑到杨修头上。敬宗不死,太子一日不登基。太子不登基,杨修便没法任首辅,挟年幼的太子推行新法令。只有杨修一党有逼宫弑君的需求。
  他们要做的,是找到合适的术士,并设法不让他透露雇主名讳。敬宗多疑,以陆松节的口才,总能把脏水泼向清流。
  此事成,白家自会安然无恙,陆松节亦能步步高升。
  若败,则船毁人亡,身败名裂。
  陆松节为官数年,一直谨小慎微,若非为白氏,不会行此忤逆之举。白同赫想,他虽不是好官,但是个尽心的女婿。可人到暮年,看着风华正茂的陆松节,他不禁反思,自己这些年为了保全家族,是否叫他做了太多不情愿的事?
  他老了,朝廷与家国,未来是属于年轻人的。若陆松节被此事牵连丢官丧命,他于心不忍。
  念及此,白同赫放下茶盏,转身从书籍冗杂的架子中取出个匣子。
  “松节,这里是当年你外祖父抱孙子时,圣上所赐的碧玺松鼠葡萄古玉佩……”白同赫把玉佩推到陆松节面前,叹道,“婉儿回娘家,定不全是为她祖母。你们之间究竟有何过节,我不便多问。但婉儿身体不好,这些年你不单得顾着朝中琐事,还得替她掌管内宅庶务,里外里忙得像个陀螺,等了结此事,你也该歇息一下,抽空陪陪她。”
  “这玉佩,你便拿去,就当我这做爷爷的,提前给小乖孙准备贺礼。前几年我总疑心你向着清流,逼你与婉儿生孩子,结果事与愿违。现在不同啦,你能为我白氏做到这个份上,孩子不孩子的,你心里有数。”
  他的口吻,并不像送礼,倒像交代后事。
  陆松节有些奇怪,将玉佩放于掌心端详半晌,也觉不出异常,只得道:“儿子知道了,多谢父亲教诲。”
  陆松节并不喜这位岳丈,不过,偶尔他也会惶惑。奸臣抑或慈父,用来形容白同赫都不维和。为了他的儿女,白同赫能做尽恶事。对自己,抑或是白家人,他却格外疼惜。不论他们政见是否相同,至少在这点上,他们达成了一致。
  在陆松节将要出去时,白同赫忽然又叫住他。
  “松节,不管你在外如何撑着这天,内宅里都是瞧不到的,不要什么事都藏在心底,”白同赫有些可怜地望着他,“你千万保重自己,护好婉儿。”
  陆松节微怔,默了会再作揖:“父亲放心,儿子会的。”
  *
  左右朝中事便要了了,陆松节确实想歇息几日。等杨修下台,他任首辅,新皇如此年幼,还有谁能让他恐惧?
  马车内,陆松节歪坐于白婉身侧,疲惫地抵着前额。空气中幽浮着淡淡的香气。白婉常薰的安神香,他已经许久没有闻到了。
  他瞧白婉,她抿着唇望向车外,一如既往的温柔沉闷。微风吹起她卷翘的睫羽,还有额前碎发,美得不太真切。
  他又看她的手,纤白的手交叠着,不安地摩挲,像是对先前他的暴虐心有余悸。
  离开白府后,她一直如此拘谨。
  陆松节不禁握住她的手,故意逗她道:“婉儿总一语不发,想是并不愿意与我回官邸。要不我再把你送回娘家,什么时候你高兴了,什么时候再随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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