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如何?”白婉眉梢一挑。
陆松节默了会,方道:“我会撤了这小宅周围的私兵,亲自送你去江南。”
天日昭昭,天理循环,因果报应。
陆松节这几日被禁在官邸,不敢奢望白婉求情,更没想到萧于鹄会为他求情。也许白婉说得对,有些事求不得。强让白婉在身边,也许只会滋长她对萧于鹄的念想。
他若失去白婉,也该怪从前没有珍惜她。如果他能待她好些,或许五年的光景,她早该把萧于鹄忘干净了。亡羊补牢,有时也于事无补。
他终于破了自己的执妄,倒让白婉刮目相看。
白婉环顾四周,没有人盯着他们,可她却没来的心绪。她干脆先不去小厨房,只绕到后院。陆松节得不到回应,便跟着她。
白婉寻了个不易被人觉察的角落,确定周围再没人了,才道:“陆松节,你想知道我如今心底怎么想的吗?”
“想知道的话,站定了。”
陆松节凤眸微敛,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等他依言站定,白婉又道:“再背过身去。”
陆松节便转过身。
“婉儿,你要做什么?”
白婉便踮起脚尖,弹了一下他的脑瓜嘣,“我现在只想弹你这一国首辅的头。想来这天底下,再没有人比我更神气了。倘若往后我骂你你不还口,打你你不还手,我姑且勉为其难,再叫你一声。”
陆松节舔了舔后槽牙,没想到自己会被白婉耍,不免哂笑转过头,径直把白婉揽到跟前:“你要叫我什么?”
他贴她贴得近了,又见她眼波流转,羞红了脸。
俄而,白婉攥紧他的发,逼他更近些,附耳道:“叫你……陆郎。”
这一声,差点没让陆松节松手。他随即狂喜,忍不住抱住她:“好婉儿,为着你这声,我今夜再不洗耳朵了。”
后院角落偏僻,他如何与她亲昵,别人也看不到。白婉却还是羞,忍不住踩他:“亏你能说出这话,你不嫌脏,我还嫌呢。”
“那要洗,也得等我把这声受用够了。婉儿,我爱听,你再叫一遍?”可他再求,白婉也不说。
陆松节便挠她,逗她。白婉被逼无奈,“狗东西,再欺负我,我让你好看。”
他果然老实,只惊觉自己先前没有眼力见。
“好婉儿,我哪敢欺负你。”他忍不住又道,“今儿你也别再做什么鸭子,待为夫给你漏两手。你只管吃我做的。”
“你会做饭?”白婉一时新鲜。
陆松节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挽起袖子:“我这些年走南闯北,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我今儿高兴,只想伺候您。”
*
陆松节大话说得,真到了厨房,连如何切菜都办不好。徐太安难得逮着他短处,笑得前仰后合,反被他踹了一脚。
“少废话,把鸭子毛拔干净。”
两个大男人叉进来,自然没了萧素馨和白婉的事,她们只得在窗外偷看。
虽则最后成品一言难尽,但大家仍抱着不能暴殄天物的心理,含泪吃了。
席间,几人又论起黄玠。
陆松节悠然道:“等御药房那边有消息,我会寻个机会,让皇上知道这一切。他敢对太后下手,顶上的漆纱帽自是保不住的。”
萧素馨听他们你一眼我一语,忽然不怎么吃了。
白婉不免拍了拍萧素馨的背:“怎么?就要摆脱他了,不高兴吗?还是这些日子要故意奉承他,太累了?”
萧素馨摇了摇头:“不是……我也说不好。”
徐太安不禁道:“萧姑娘,若是累了便好生歇息,这些日子不必再会他。睡一觉,再睁眼,天下就太平了。”
“怎么给你说得像做梦似的。”萧素馨笑道。
“你就当是梦,也是我们精心给你织的。”
萧素馨抿了下唇,没有说话。
*
黄玠是赵恒的看门狗,这些年权势煊赫,敛了不少不义之财。但敬宗喜他,赵恒喜他,无论他如何奢靡,别人都管不得他。
七月流火,太后上官氏的病况忽然急转直下,赵恒惶恐不安,终日侍奉在侧。
后来,有内宦密告赵恒,黄玠在给太后服用的参药中暗下手脚,意图谋害太后,赵恒初始不相信。某日,他为躲避陆松节问询课业,忽然便在御药房撞到个想下药的小黄门。那小黄门一直都在黄玠跟前服侍,赵恒还没问,他什么都招了。
赵恒仍犹豫,只命人拿下他,到厂狱细加审问。太后上官氏却勃然大怒,敕令赵恒严惩黄玠。
萧素馨最后一次到黄玠的外宅时,宫里还没传来确定的消息。
但这外宅却变得死气沉沉的,总在黄玠跟前伺候的小黄门们一个个都蔫了,缩在角落里不敢触黄玠的眉头。
黄玠穿着身墨色交领直裰,跪在蒲团前。但他面前没有观音相,只有空空如也的一张神女踏春图。
四周的蜡烛明晃晃的燃烧着,把萧素馨都熏得流汗,黄玠却似刚破冰出来,脸色苍白无光。连那士人所穿的直裰,都泛着凛凛冷意。
萧素馨止住了步子。
“小素馨,你都知道了?”黄玠开口,声音有些细。
他问的应当是他上官氏敕令赵恒严惩他的事。虽然宫里还没消息,但他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他有些失措道:“其实奴婢也没想到,那是陆松节他们设庡?计的个圈套,他们一直在暗中等奴婢掉进套里。小素馨,你知道奴婢为何没有觉察吗?因为我怕被你厌弃。如今我就要去了,往后偌大家业,我留给你,好吗?”
他似乎还在挣扎,觉得自己只是不走运,或者说,以他的本事,他还可以设法转圜一二。
可他联想到自己会犯傻对付上官氏,和萧素馨的哄骗脱不了干系,他便难以安枕。他便想见见她。
萧素馨不禁道:“黄掌印,我也是他们计划的一环……您敛的不义之财,还是还之于民吧,我受之有愧。”
她来,不过是为了还他的东西。
她说着,便脱掉那金镯子,摘下金耳环……丁零当啷,每一声,都让黄玠感到绝望。
“所以你先前对奴婢和颜悦色,也是假的了?”
萧素馨微微垂睫,顿了下,没回答他。他给的东西,她已经悉数放在地上,不等她走,黄玠忽然笑了。
那笑有点癫狂,又有些悲哀,萧素馨连连后退,却见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了把匕首。
萧素馨失声喊叫,在外面等候的徐太安忍不住跑进来,把她挡在身后。
“黄玠,你发的什么疯?你做了这档子大逆不道的事,皇上迟早要赐死你,你别妄想垂死挣扎,我更不可能让你伤害萧姑娘。”
黄玠却不看他,只直勾勾盯着萧素馨。
他没有刺她,反倒是笑够了后,颤巍巍把匕首递给她:“奴婢怎么舍得伤害您,小素馨,奴婢只是想,若您不想让奴婢活着,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匕首在这里,您若想杀,就往这儿扎一刀,什么烦恼都没了……”
他指着自己的心口,举止这样怪诞,让萧素馨与徐太安惊疑不定。
可萧素馨不接,他便膝行过来,恳求她。
也许能杀死他的不是赵恒,而是他忽然知道,他从始至终都得不到她的半分垂青。他也不想再问她,那她与他初遇的那场宴席上,她为什么会悄悄给他东西吃。
萧素馨吓着了,无法应承他。
她甚至有些不忍面对他。
最后,她仓皇地跑了出去。
她好似已经听到背后有鲜血涌出的声音,可她不敢再回头。
*
武宣元年,司礼监掌印黄玠突然暴毙,敬宗留给赵恒的顾命大臣,只剩下陆松节一位。
不过,从那以后,陆松节对赵恒转了性子,待他格外和善。
赵恒渐渐再听不到对陆松节不好的声音,也不见有人反对他。他想要什么,陆松节便给他什么,比黄玠更贴他的意,以至于赵恒也忘了,当初为何恼陆松节。
武宣二年,陆松节复娶白氏女白婉为妻,八抬大轿,场面甚是喧闹。
往来官邸道喜者络绎不绝,陆松节却没有贪杯,也不似从前那样喜欢与人交游。不到酉时,席间已不见他身影。
有人说,他应该正在厨房里学着给夫人做羹汤,毕竟这元辅大人是出了名的惧内。
也有人说,他好像在房里给夫人描眉,他们夫妻一直缱绻情深。
还有人说,他正因小事惹夫人发了脾气,跪在正房外求夫人原谅。
不论如何,大家也见不到他。只知他权势煊赫,那些后宅的趣事,只得茶余饭后,小心谈论了。
作者有话说: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了,可能会修文,番外缘更=.=
再卑微推一下自己的预收文《偏执藩王追妻日常》~哇哦,这本肯定更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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