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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荆钗 (坠欢可拾)


  不等银霄回答,他忽然拔出刀,对着银霄劈头就是一刀。
  这一刀来的毫无预兆,又快又急,人群还未来得及发出惊呼之声,刀就已经劈向了银霄面门。
  银霄不曾眨眼,脚下不动,上半身随着刀锋往后仰去,同时伸出右手,往前抓住了刀柄,猛地往前方一拽,拽的苏停顺着他的力道往前踉跄了一下。
  他直起身来,错开刀锋,脚下一动,人已经站到了苏停身后。
  苏停扑的方向,正是葛仁美站的地方,葛仁美眼睁睁看着刀往自己而来,下意识往下一蹲,抱住了脑袋。
  刀并没有真的到了葛仁美面前,苏停收住刀,扭头再次看向银霄。
  银霄丝毫未乱,站得笔直,渊渟岳峙,有如高山,沉稳威严。
  人群静了一瞬,忽然爆发出嘈杂的声音,惊呼、后退、喝彩,声音忽然地涌了上来,又忽然地退了下去。
  卖梨条的小贩一手捏着竹筐,一手忍不住抓了一把李俊的糖葫芦把杆,低声道:“吓死我了。”
  葛仁美蹲在地上,脸色苍白,腿软的起不来。
  岳重泰上前拉他起来,又见苏停和银霄二人剑拔弩张,分明是个还要动手的样子,又道:“苏指,稍安勿躁,抓犯人也不是这么个抓法,不如……”
  这里话没有说完,谢舟那边又扯起嗓子喊开了:“苏副指,在宫门口耍威风给老百姓看,怎么不去定州杀个东南西北四大王啊?”
  李俊在人群里应了一声:“不敢嘛!”
  谢舟那张嘴是停不住的,说了一句还有十句,更何况还有人应和,不等苏停反应,已经接着喊了下去:“禁军都是这么断案的吗?难怪丢个花瓶能审出来十几个贼!真是高啊!快让玩泥巴的窦知府来学一学吧!”
  李俊捏着嗓子,阴阳怪气:“这还用学?”
  倪鹏在人群里翻了个白眼——一损损三个,不愧是谢嘴八。
  还有那个卖糖葫芦的,你可真是敢张嘴,难道你爹也是晋王府上的长史?
  苏停抽搐着嘴角,狠狠扫过谢舟和躲在糖葫芦后头的人,最后看向银霄:“拿起你的枪,一试便知!”
  他见银霄不动,亲自走上前去,用脚尖挑起一杆长枪,踢向银霄,银霄抓枪在手,立在身侧。
  谢舟的嘴比银霄的手还要快:“拿长枪的惨啦,都有杀张相爷的嫌疑!快去给苏副指挥使认罪吧!”
  李俊:“杨家后人真倒霉啊!”
  谢舟:“苏副指用心险恶,嫉贤妒能,人刻薄,心胸狭隘……”
  “住嘴!”苏停怒喝一声:“长风!抓人!”
  “抓什么人,还要不要脸?”葛仁美一向是不敢惹苏停的,可今天受到如此大的惊吓——那刀子要是把他的裤腰带划断了,岂不是要让他葛某人当场出丑。
  他惊魂未定,横一眼苏停,又看向乌泱泱的人群,“禁军杵着干什么,还不把人驱散!”
  围在宫门口的人听闻此言,立刻做鸟兽散,酒楼中的人也都把脑袋缩了回去。
  葛仁美继续七窍生烟:“苏指确实威风,凭着一杆枪就能断案,我这就进宫去禀报陛下,不奉陪了!”
  岳重泰叹气,对苏停说不管银霄是什么人,都是陛下钦点,得让陛下见一面。
  言下之意,便是苏停出了昏招,没有把今上放在眼中。
  苏停自然知晓此乃下策,然而计策在面子上不好看,但是实用——陛下起疑就足够了,疑心就像是一根细如牛毛的刺,一旦扎进去就很难再拔出来。
  必要时刻,这根刺会扎的今上寝食难安,也会在最为关键的时刻,让晋王自食苦果。
  “好,进宫去。”苏停冷笑一声,整肃官袍,取出禁军手令,葛仁美亦是取出圣旨捧在手中,带领银霄等人,进宫复命。
  岳重泰身为枢相,立在众人之前。
  皇城巍峨,琉璃瓦在日光下闪烁着冰冷寒光,宫灯在屋檐下沉默,守门的禁军查验过手令等物,方才启开宫门。
  宫门金钉朱漆,沉重启开,所有声音都沉下去,只剩下宫门开启时的轻微响声。
  守门禁军列于两侧,岳重泰领着众人鱼贯而入。
  银霄一脚踏上了坚实平整的苍灰色地砖。
  他神情坚毅,光明正大跟随在葛仁美身后,从一个个的监门使臣身边路过,路过的宫人退至两侧,让他们过去。
  离开定州的战场,他踏入了另一个高高在上的战场。
  岳重泰领着他们进入文德殿,行了跪礼。
  今上高坐御塌之上,神情温和,穿着一身靛蓝色襕衫,没有戴冠,眉目之间颇有几分文人雅致,没有丝毫杀伐之气。
  银霄以余光轻扫今上,又迅速垂下目光,紧盯着地面。
  今上听岳重泰回禀宫门外的冲突,又仔细询问苏停来龙去脉,沉吟半晌,让苏停将海捕文书呈上。
  苏停将海捕文书交给魏桥,魏桥铺开,以白玉镇纸压制两边,请今上过目。
  今上看的直皱眉:“凭着海捕文书,实在难以断定。”
  海捕文书上的画像太过潦草,只能说是个人,更进一步,也只能说是个男子。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四章
  苏停再次提出要和银霄比斗,禁军中有许多人见过银霄的身手,一定可以分辨明白。
  今上摆手,认为断案不可如此轻率,既有嫌疑,先让刑部去查探,有了证物再说,否则会寒了边疆战士的心。
  思索片刻,他又让银霄自辩一二。
  银霄直言道:“臣嘴笨,不知如何自辩。”
  今上愣住,看向葛仁美。
  葛仁美连忙证明银霄确实是笨嘴拙舌,在定州时,就只知道闷头打仗。
  今上皱着眉头,嘴上训斥几句,心里却高兴——对苏停和银霄的矛盾很高兴,要是他特意调来的人,唯苏停马首是瞻,他还不会满意。
  对于银霄的沉默寡言,他更高兴——巧舌如簧的人比比皆是,全都不中用。
  况且银霄既然有这样一身本事,怎么会跑去杀张瑞?
  今上轻巧揭过此事,一一垂问其他定州来的战士,一人赏赐一套山文甲,一百两银子,让众人在禁军营房中休整三日,又命岳重泰安排好众人职务。
  岳重泰领旨,银霄一行人谢恩,便先行告退,今上单独留下了葛仁美。
  他仔细询问葛仁美这些人在定州是否和其他官员、王爷有联系。
  葛仁美在定州光顾着胡思乱想,连军户上都只糊里糊涂扫了一眼,思来想去,实在是无话可说,只好把李俊拿出来说了一通。
  听到久违的鲁国公的消息,今上心平气和,心胸十分宽广,并不计较李俊投军这点小事。
  至于李俊不知道从哪里认了个姑娘做义妹,一同入了军户,今上倒是多问了几句。
  对于这位义妹,葛仁美同样无言对答,只好胡编乱造,说这位义妹乃是流民,无路可走,和李俊混在一起,义妹的样貌也是平平无奇,乏善可陈。
  今上听完之后,彻底没了兴趣,扬手把葛仁美挥出宫去,自己在文德殿一本正经的动起了脑筋,开始琢磨御臣之术,分而治之。
  坐在御塌之上,他的脑子从下午动到了晚上,想的脑瓜子疼,很想把两位王爷、楼银霄、苏停四人全都叫进宫来,开门见山的问一问这四位之间的瓜葛。
  又恨自己没有一双慧眼,不能透过皮囊看灵魂,看看这位年轻勇猛的楼银霄肚子里是黑是白。
  想到最后,没有结果。
  他决定暂时冷眼旁观,若是银霄背后没有朋党,自己就把他提上来,让他对自己感恩戴德,若是背后有人,而且他本人也过于富有智慧,就立刻把他轰回定州去。
  在今上脑海里翻腾的银霄出了宫门,和定州同僚告别,正要去城中寻宋绘月,就见李俊扛着糖葫芦站在宫门外。
  李俊招手笑道:“楼太尉,走啊,家去。”
  银霄看着那七零八落的糖葫芦,因为“家”笑了一下,跟上李俊的脚步。
  李俊边走边道:“月在京都不便活动,往后憋在家里的时候多,得给她找点东西解闷。”
  银霄点头:“我去码头上买一船毛竹。”
  “一船?”李俊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咱们家里太小,一根毛竹都得从院子头通到院子尾,还是买话本子吧。”
  “好。”
  “还有从定州跟着你来的那些禁军,虽然不一定分在你手下,但是能在定州出头,都值得拉拢,明天一早,你去营房把人叫出来,我带着他们在京都玩一日。”
  “好。”
  “以后有交好的,可以请到家里喝茶,不进二门就行。”
  “嗯。”
  两人一路说一路往家赶,到了门前,银霄看着“楼府”二字,笑了一下,同时感觉很陌生。
  李俊上前叩门,
  一边叩一边说宅子有多好,铜环拍了半晌,门房老张愣是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没有半点要出来开门的意思。
  他叹了口气,对银霄道:“这个门房,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银霄无言以对,爬墙进去打开门,把李俊放了进去。
  李俊扭身把门闩上:“你住东厢房,月在正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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