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茶下肚,他冷静下来,恢复理智。
“你呀!”晋王往后靠在椅子上,看着自己的双手。
最难的时候,他就是这么背着她、抱着她,和她剖竹子,慢慢熬过来的。
既然宋绘月不想趟他的浑水,那就算了,至于黄文秋,他再慢慢的去琢磨。
门外想起敲门声,晋王叫了声进,谢舟进来了:“王爷。”
“有事?”
“张旭樘后天就可以到。”
张旭樘是首相张瑞幼子,幼年时天资聪颖,后来丢开书本,流连三瓦两舍,至今一事无成,是京都有名的衙内。
岳怀玉到了潭州,张旭樘也到了潭州,由不得人不深思。
晋王想了想,对宋绘月道:“明天府上醮事,我不得空,等忙过了,再来和你说话。”
王府醮事年年都有,今年也和往年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醮事过后,晋王忧思过度,再加风寒,一病不起。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本就不太打开的王府大门彻底紧闭,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七月十六,宋绘月随宋太太去买首饰,在二楼看到了入城的张旭樘。
张旭樘比晋王小一岁,俊秀风流,面如琼玉,明眸皓齿,穿轻衫戴小帽,骑一匹黄花马,带五个玩伴,十个闲人,下了船就径直入城而来。
太阳刚起,他就带了四五分酒,在街上扬鞭纵马,其余人也跨马追逐,另有五个恶少给他们控制着马,这五个恶少全都露出大腿上的刺青,乃是京都中有名的“花腿马”。
这群人,一看就是风月场中常客,行院里的熟手。
马将摊贩撞的翻倒,一位管家殿后而来,随手一扔,洒出去二十来个小银子,引得众人追逐争抢。
张旭樘勒马,调转回来,看众人为了些许小利滚的满身尘土,放声大笑,看的够了,又纵马而走。
整个潭州城,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升斗小民,全都因为张旭樘闹的人仰马翻。
就连那勾栏瓦子都翘首以待,盼着张旭樘去光顾。
宋太太看街上轰动,男女老少皆追着张旭樘的马队跑,喧闹之声直冲云霄,皱着眉头,满怀心事带宋绘月回了家。
对张家,她是恨不够,又无可奈何。
成王败寇,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当初他们家正处在漩涡之中,被搅的粉碎,报仇的话无从谈起,倒是避开纷争,安稳度日更好。
回到家中,宋绘月仍然不放心,让银霄出去打探张旭樘做了什么。
到了第二天清早,银霄才回来。
“张旭樘在城里跑了一圈,看中了周定深的宅子要住,周定深舍不得,张旭樘就加到白银一万五千两,又耳语了两句,周定深就应了,当场收拾包袱细软,请了牙房,定下契约,带着家眷,去了庄子上。”
周定深大员外是祖传的豪富,这宅子也住了好几代人,祖宗牌位皆在里面,就是加到两万两,他也不可能应。
宋绘月细细想了想:“周员外有三个儿子,头两个资质平庸,只能守祖产过日子,最后这个小的听说有过目不忘之姿,必定要走仕途,张衙内应该是应允让周小爷入张相爷的门下。”
不光如此,周定深的大宅旁边就是岳怀玉外祖父付家。
银霄等她思索完,接着道:“买定宅子,他就去了付家,我没能跟进去,夜里就去付家蛰了一回,听了些闲话,
原来张旭樘这次来潭州,是特地来找岳小娘子的,他和付老丈保了誓,日后一定好好读书,再不出去胡闹,还拿了张相爷的书信,要去岳麓书院读书。”
“看来张岳两家的婚事,是要成了。”
宋绘月说着,又陷入了沉思。
岳麓书院现在的主教是陆泓,他的一世祖是有名的大儒,几经更迭,传到他是第九代。
陆泓认为科举学子和工夫愚人没有区别,学子应该有事天保民之心。
而且陆泓骨头硬邦邦,毫不掩饰自己恶张家之心,每年讲会必骂一次相爷张瑞。
宋绘月曾经让银霄跟踪过陆泓,结果发现陆泓不是沽名钓誉,他背地里骂的更凶,连皇帝都骂,晋王也没能幸免。
张瑞为了显示自己宽宏大量,不与他一般计较,暗中估计已经将牙都咬碎了。
张旭樘去陆泓手下读书?
“一举三得啊,”宋绘月感慨,“张旭樘高调走一趟潭州,既讨好了岳重泰,又监视了王爷,居然还打算去拉拢陆泓,皇帝还不会疑心,真是高明。”
她思来想去,依旧是不安。
张家如此动作,一定是冲着晋王而来。
不管是皇帝想儿子,还是儿子想父亲,对她来说,都不是好事。
她是惊弓之鸟,一丁点风雨也经不起。
说起来,张贵妃也是惊弓之鸟中的一鸟,晋王不过是略冒了冒头,她就迫不及待要出手。
晋王有什么值得她如此忌惮?
“我去找阿娘。”
宋太太也兀自不安,一夜未睡,眼底下挂着两个乌青,心不在焉的等着她来吃早饭。
一旁的宋清辉大口吃包子,心无旁骛,满嘴流油,见宋绘月进来,才抬头大声道:“姐姐,吃包子呀!”
“好,”宋绘月把他按在凳子上,避免他扑到自己身上,“我吃的慢,你要等我啊。”
宋清辉连忙小口小口吃,等着宋绘月。
宋绘月给宋太太盛了碗粥:“阿娘,先吃饭。”
三人一桌吃了早饭,撤下桌子喝茶,宋绘月才道:“阿娘,虽然已经出了伏天,可一点也没凉快,尤其是城里车马喧嚣,我们一家人都去梅山田庄上住一阵吧。”
第二十五章 心思各异
婚事定在九月二十。
“不行,”宋太太摇头,“你的婚事要紧,聘礼和彩礼都没下,我得盯着。”
“下聘礼和彩礼的时候咱们再回来,”宋绘月给宋太太吃定心丸,“嫁妆您是早两年就点好了,只有多的没有少的,横竖还有时间,城里乱糟糟的,我怕出去闯祸。”
宋太太也是怕这个节骨眼上惹人注目,十分心动,再三思量后拿定主意:“好,就留下老林和他媳妇看房子。”
于是一家人分头去收拾东西。
临行前,宋绘月又让银霄悄悄去给谢舟说了一声。
她们一家在潭州城不过是一条小鱼,不管游到哪里都不起眼,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张旭樘身上。
张旭樘果然去了岳麓书院,每日上学睡觉挨骂,下学去岳怀玉外祖家请安点卯,夜里挑灯夜读,十分勤勉。
人人都说张衙内是要浪子回头了。
付家上下都为岳怀玉高兴,两家本来就门当户对,现在张衙内改过自新,简直无可挑剔。
岳怀玉的嬷嬷说了张旭樘一车好话,岳怀玉含笑听完,让嬷嬷和丫鬟们吹灯睡觉,自己躺在床上盯着床帐子冷笑。
她和张旭樘来潭州,全都是做戏给龙椅上那位看的。
他们小儿女是冤家对头,爱来爱去,全是为了掩饰张家要对付晋王的事实。
其实爱个屁!
全是为了给燕王做台阶!
她真是受够了。
大姐嫁了个燕王,还没做太子妃,就高高在上,家中姐妹拜见她,她不叙姊妹之情,满口的君臣、德行、本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马上就要母仪天下、流芳彤史了。
她偏不看好燕王。
不是嫡,又不是长,名不正言不顺,现在找陆泓为入主东宫造势,堵住悠悠众口,难。
她也不想嫁给张旭樘,天天不是去给张贵妃磕头,就是去给大姐磕头,一辈子都无法自在。
“闻香!”
在外面打地铺的丫鬟连忙起来,掌灯到岳怀玉床前:“娘子有什么吩咐?”
“宋大娘子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不过她应该不会呆太久,她的婚事要近了。”
“知道了,她回来了就告诉我。”
她还是想见晋王,这次不是为了打探晋王的高低,而是看能不能暗中下一注。
她嫌弃张旭樘,张旭樘也不待见她,没有一丝风情,架子倒是比天还大,就是把他和岳怀玉倒关在一间屋子里三五天,他也不会多看她两眼。
一眼还是要看的,她毕竟不丑。
周家额匾换了张姓,前院书房里灯火通明,少年身影映在亮槅纸上,捧卷细读,后院却只点了一盏灯,也没什么声音。
乍一看冷冷清清,可一推门进去,里面却是热闹非凡。
一桌酒席甚是丰富,六个少年坐定,张旭樘坐了首席,身边围着三四个色艺双全的妓子,旁边坐着个抱琵琶的女郎,也不弹奏,只轻启红唇,呢喃低唱,歌喉婉转,胜过流莺。
张旭樘的手横在这一堆罗衣中,上下摸索,已经有五六分醉意。
酒再过三巡,张旭樘笑道:“都说潭州城女子烈性,我看不见得,倒像是水做的。”
在座的无一不是京都贵人之子,和张旭樘一同在岳麓书院混日子,听他一说,都笑了起来。
“哥哥,你这话说的,勾栏里的妹子,烈性的都打死了。”
“就是,那后宅女子才烈性。”
一个姐儿殷勤劝酒,张旭樘就着手喝了,问她:“那你们潭州城最有名的泼辣户是哪一个,小爷我去会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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