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绘月笑道:“有吗?我怎么看我还胖了?”
元元扶着宋太太出来,宋太太轻咳几声,走上前来,拉过宋绘月的手摸了摸,倒是不凉,只是衣裳却不对,不是从家里带出去的,是丝麻布缝的窄袖衫,衣衫下头露出来半截裙子,也是丝麻布。
就连鞋子都换了,从兽皮小靴变成了布帛鞋。
孩子在外面出了事,遭了罪,她想。
然而宋绘月不说,怕她担心,她也不动声色,拉着宋绘月问饿不饿。
林姨娘一拍脑袋:“我焖着个猪头,还炖了大骨头汤,我给你们用骨头汤下碗面,再把猪头肉切上两盘,还有醪糟昨天也好了,冲个鸡蛋就能喝。”
她风风火火往厨房钻,同时大声吩咐谭然:“老谭,快把火盆搬到小屋里去,炭多添点。”
谭然关上大门,干劲十足的去生火,同时要求给自己也来一点猪头肉,一碗米酒。
宋绘月推着宋太太回屋子:“阿娘睡吧,我不在家,您是不是清净些?”
“胡说,我宁愿你在家里淘气,”宋太太又瞥见她走路时不太利索,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腿怎么了?”
宋绘月笑道:“崴了,我想阿娘,下艞板的时候太着急,就崴了。”
宋太太自然是不信的,然而心里不信,嘴上却只是含含糊糊的笑,脑子里又盘算着大骨头汤好,养人,明天再买一些回来,让阿林熬成汤。
她顺着宋绘月的力道回到屋子里,宋绘月仍旧是笑嘻嘻的,让元元照顾好宋太太,自己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刮进宋清辉屋子里。
宋清辉成日的躺着,林姨娘一天喂四五趟汤水,又给他擦洗的干干净净,时不时的按按腿按按手,面颊反倒丰润起来,又成了从前乖巧的小少爷。
“好弟弟,真乖。”宋绘月揉了揉他的脑袋,看了他半晌,才出门去。
宋太太人坐在屋子里,心却还记挂着宋绘月,便起身走到窗前,让元元撑开一丝窗,往外张望。
她看到宋绘月从宋清辉屋子里出来,精神好像不济,不像从前总是生龙活虎的模样,便有些心疼,只是心疼了不到片刻,就见宋绘月走到院子中央,十分神气的拉开弹弓,对准屋檐下吊着的大冰棱,射出泥丸。
“哗啦”一声,冰棱在石板上摔的粉碎。
“淘气。”宋太太又好气又好笑,这回终于放下了心。
第一百七十章 船上事
宋绘月察觉到窥探的目光,扭头看了一眼,目光很平静,脸上也没什么娇羞之情,好像晋王的举手之劳,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系好披风,她便拄着木杖往外走,腿脚微微的有些不利落,一路越过冯威,走出大门,大门口的银霄跟上她,一主一仆出去打鸟。
冯威把视线从宋绘月身上拔下来,进去拜见晋王,同时心想:“都说晋王二十岁了还冰清玉洁,要么是不知道想女人,要么是只知道想男人,又或者是要娶个岳家的姑娘——谁不知道岳家大娘子当初可不就是定给他的,没想到他是心有所属,这小娘子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他疑惑地走到晋王跟前,刚叉手行礼,忽然想了起来,这小娘子一定是宋祺的女儿。
宋祺就是这样的浓眉大眼,做王府长史的时候很是迷人,听说还有唱曲的小娘自荐枕席。
莫非晋王为了报恩,把自己给报进去了?
他脑子里浮想联翩,对晋王的感情万分好奇,措辞无数,预备打探一二,就见又有一位长身玉立的青年吸溜着梨子过来了。
“这位是?”
“谢舟,”青年连忙把梨子放下,“我是王爷府上的记事参军,这是次要的,主要是王府长史的儿子,基本等于半个长史,请坐!”
冯威不曾听过半个长史的说法,但见晋王又没有反驳,一时也摸不清头脑,只能随着谢舟坐下。
晋王也收回那一副梦游的神情,和冯威说起了冶场上的正事。
正事进行的很顺利,该倒台的都倒台了,该肃清的都肃清了,若是晋王再在泽州和张家斗下去,也会斗成一只穷鬼——这地方实在是太穷,各个衙门全都嗷嗷待哺,他已经贴进去不少,甚至想回荆湖北路再去劫一次纲银。
况且春节一年只有一次,弥足珍贵,一切争斗都可以搁置起来,等过了年再说。
又过两日,抚恤银也足足的发了下去——晋王又自掏口袋,每户多补了十两银子和十斤肉。
一切妥当之后,一行人终于打点行囊,登上了回京都的客船。
谢舟无所事事,和谢川在船上闲谈一番,得知兵案孔目葛仁美失去跨间二两肉一事,当即伏案,写了一篇佳作,只等回京都见报。
他将佳作拿给正在和谢川论事的晋王看,晋王一看,上面写着一位姓葛的富户,纳一貌美小妾,让小妾骟去****,置于屠案之上。
乍一看平平无奇,然而细细看来,几乎令人作呕。
先是小妾与老爷共度良宵,此处略过不提,再之后就是那小妾如何将葛老爷束缚在案,又如何取了刀子,用刀子切下来两个血肉模糊之蛋。
谢川的话到此为止,谢舟又对其进行了无边遐想。
小妾把那两颗蛋放在厨房屠案上,细细地切做臊子,丸成肉丸,烧上一锅滚水,氽上两颗,盛在碗中......
晋王想起早上喝的肉丸汤,谢舟的灵感十有八九来源于此,当即面色难看的将文章丢了出去。
黄庭在舱门外捡起来看了几眼,二话不说扑到甲板上一阵干呕,并且感觉自己身下又痛了一次。
八爷真是不干人事!
随着这份文章在船上传递,干呕声不断起伏,众人发誓再也不吃肉丸,但是却没人发誓再不看谢舟写的文章了。
在此起彼伏的干呕声中,谢川给晋王倒上一杯热茶:“王爷的婚事,年后便可上报大宗正司,由大宗正司去和今上请旨。”
提到婚事,晋王便不自觉一笑:“月姐儿是您看着长大的,我知道您不会反对。”
谢川双手置于膝上,缓慢道:“下官不反对,并非是因为此种缘故,而是这门婚事,对王爷您大有裨益,您的婚事,满朝都在看着,无论娶哪一位名门闺秀,都将牵连出许多姻亲,王爷您既然要引清流名士,那婚事就不需拿出去做利益交换,娶月姐儿是最好的。”
晋王本是一片欢喜,听了他一席话,不由得皱了眉头,就这么沉默下去。
谢川知道晋王不爱听,也知道晋王是满腔痴情,但他不得不说,不得不让晋王沸腾的热血冷却下来。
“王爷,下官知道您喜欢月姐儿,但您要记得,您娶月姐儿,最不能因为的就是喜欢,您要去攀的,是世上最无情的帝王座,坐这把椅子的人,任何思量,都不能有喜欢二字。”
他直视着晋王双眼,一向温和斯文的人,眼睛里忽然有了迫人的力量:“唯有利弊。”
忽然起了一阵风浪,船开始随着浪涛颠簸,带着晋王的身体也开始摇晃,他把两只手紧紧交握在一起,手掌心全是冷汗。
唯有利弊!
有利的时候,他可以揽月,无伤大雅,有弊的时候,他也必须要毫不犹豫地放弃。
谢川的话不停在他脑海中回荡,张牙舞爪,来势汹汹,让他背后一阵阵发凉,他低头看自己手,手上很干净,然而温度正在逐渐退去,开始变得冰冷。
如同谢川所料,他的热血确实是冷了下去,理智重新归头脑,眯起眼睛看向谢川。
不过是片刻的功夫,他就显出了疏离的神色,甚至连桃花眼都失去了许多的光泽,变成了一种悍然的神色。
“不必急着上报大宗正司。”他目光沉沉,看不出喜怒。
他要在大获全胜之后,再做这样的决定,那时候,哪怕是万紫千红,哪怕全都送到他面前,他也只要这一个月亮。
宋绘月坐在甲板上,全然没有这般复杂的思索。
她心中清清静静的,在甲板上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连表情都没有,头脑似乎也很空荡,单是枯坐,一坐就是一个时辰。
银霄带来了谢舟撰写的文章,在她身边坐下,双手捧着文章给她看,她却只是一抬眼睛,浓黑的睫毛往上一翘,视线从遍布字迹的小竹纸上一扫而过,随后又收了回去。
她的目光,带着一种奇异的漠然和傲慢,仿佛她已经通灵,对这世上发生的一切并不在乎,也不意外。
银霄无声无息收回手,继续在她身边坐定,目光垂在甲板上,不言不语的也只是坐。
宋绘月是神灵,他便是匍匐在神灵脚边的信徒。
------题外话------
刚才对这一章节进行了补救,删去了一些细节,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乌烟瘴气
宋绘月在家里连吃带喝,又大睡一觉,第二天早上吃了一个扎扎实实的猪肉大葱包子,又喝下一碗豆腐脑解腻,便带着银霄,出门去买过年要挂的东西。
这一桩事,往年也是宋清辉的最爱。
曹门大街挤挤攘攘,买家和卖家都成了面团,可以在缝隙中伸缩来去,卖柳枝小贩背着一背篓柳枝横来直去,柳枝刮了小娘子们的衣裳,又是一片怨声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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