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珍珠 (旅者的斗篷)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旅者的斗篷
- 入库:04.11
沈舟颐近来在大皇子府上述职很忙,并未深究,这种小事不用跟他讲。
戋戋经他的首肯,如愿得到了一把锉刀。清霜怕她做木匠活儿时伤着手,特意送来了把刃面不锋利的。戋戋便背着清霜暗暗将刃面磨锋利。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贺老太君按惯例往报恩寺烧香,贺若雪等人都在家中静默,唯有戋戋跟影子似地追随左右。
报恩寺在半山腰,山路并不如何陡峭。马车却蓦地出现意外,一条车辙断裂,将老太君直直摔了出去。
下人们手忙脚乱,戋戋斥责他们一通,含泪将贺老太君扶起来。好在车辙断裂时候戋戋以身抱住老太君,才免得老太君被晃动的马车磕破脑壳。老太君安然无恙,她自己倒青一块紫一块受不少伤。
贺老太君坐在地上怜然瞧着戋戋,蓦然想起她幼时也是这般舍身救自己。戋戋就是福星啊,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怎能如此狠心对她?当下心痛如绞,揉着戋戋青肿的脑袋不胜吹凉。
戋戋哽咽道:“方才马车差点跌下山崖去,孙女都怕死了。要是上天真要再收咱们贺家一人的命,孙女宁愿替祖母死。”
贺老太君愧疚无两,“什么死不死的,傻孩子,你说这些,叫老身……老身情何以堪……你小时候便是如此的……”
贺老太君前段时间与戋戋赌气,此番算是彻底放开心结了。不为别的,就凭戋戋两次舍身救她。
戋戋委屈道:“小时候的那事孙女早就不记得了,祖母居然还念念不忘。”
老太君本来确实忘了,但被今日的事闹得,不得不又记起来。
路途遇危,礼佛的事便暂停。家丁换了架新马车送祖孙二人回府。
沈舟颐听闻此事,辞去大皇子府上的活计早早归家来。
“这是怎么了?”
老太君载愁载叹,泪涔涔道:“今日不是戋戋,老身险些回不来。这孩子若出什么事,老身死也对不住她。”
沈舟颐长眸微微一眯,遂来到侧室看望戋戋。她罗裙破损,白皙的额头上块块青紫,清霜正在给她上药。戋戋轻轻嘶了一声,似上药太疼了。
沈舟颐从清霜手中接过膏药,放在鼻下嗅嗅,道:“这是什么劣等药,别用了。”随手将其丢入渣斗中,叫手下伙计去沈家的永仁堂取祖传配方的跌打损伤散来,仔仔细细与戋戋揉敷上。
戋戋被他揉得发丝凌乱下来,更添一种脆弱而凌乱的美感。她仰头,湿漉漉的眼睛望向沈舟颐,“多谢舟颐哥哥给我上神药,欠你的更多了。”
沈舟颐被她气笑了,“什么神药,普通的膏药罢了,好好的别乱动。”又把她的脑袋按下去,继续揉搓她额头的伤患。
姑娘本是完美无瑕的,蓦然受伤,很难不令人怜惜。他窃窃问她一句:“今日为何要如此舍身,你真不怕死吗?”
戋戋道:“祖母养我一场,我心甘情愿。”
沈舟颐又问:“马车好端端的,今日又没下雨,怎会出事?”
戋戋废然疲倦,没有力气与他多话。沈舟颐只得不再多问,体贴地帮她掖好被角,哄她睡着才离去。
他唤了那几个犯事的车夫来问责,车夫也很委屈:“小人每日都有检查马车的,实不知车辙为何会忽然断裂。”
沈舟颐忖度半晌,浮起疑虑,俯身下来查看坏旧马车的断口。只见那断口断得齐齐整整,不是因老旧而自然断裂的犬牙形……倒像被人蓄意割开的。
他问车夫:“有人接近过马车吗?”
车夫道:“小人白日都守着马车,夜晚却不知,料来也无人接近。”
沈舟颐沉默半晌,忽然想起有个人最近刚得了把锉刀。
他暗笑,不知她又打算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这章还是有红包,下章还是在零点更新
第29章 狐狸
报恩寺以身相护之事只是一个契机, 为了完全修复祖孙关系,戋戋花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这期间,她饮下一碗又一碗的避子汤, 白日尽孝在老太君膝前, 晚上强颜欢笑伺候在沈舟颐榻上, 殚精竭虑,活得委实劳累不堪。
晋惕持续在找沈舟颐的麻烦。沈舟颐曾被传唤到临稽府数次,回回都是为着德贵之死。然德贵溺死得实在蹊跷,空有死尸一具, 并无铁证可以将沈舟颐收押。
沈舟颐现如今不再是那个手无寸铁的商人了,他头上还有大皇子罩着,晋惕越盼置沈舟颐于死地, 越被对方反咬。
与此同时, 世子妃赵鸣琴显怀起来, 已孕有四月余。晋惕假借她有孕的由头, 推诿着住在书房,半点也不给她温存。赵鸣琴亦不在乎, 左右世子妃的尊位在她手中,她日常陪着魏王妃管家,把魏王府管得井井有条,自得其乐。
哄老太君的两月中, 戋戋不知说了多少虚情假意的软话, 又卑躬屈膝地在老太君面前讨怜多少次。她明白能在贺家罩着自己的唯有老太君, 也唯有凭老太君的怜爱, 她才能脱出沈舟颐的囹圄。
贺二爷溘逝后, 戋戋的热孝期大抵有半年。待孝期一过, 沈舟颐必定逼着她成婚, 而她再无借口拖延。所以现在她得抓紧把自己嫁出去。
也真是命运弄人,当初她心比天高,非三品官以上不嫁,挑来挑去把眼挑花,现在却放低标准至此,连大她十岁的麻风病都肯嫁了。
李家后来又登贺门两次。不是他们非要蹚戋戋与沈舟颐的这趟浑水,只因李大郎患过麻风病,实在找不到心悦的妙龄姑娘。若真配些农女屠户女之流,李大郎又不甘心,他家到底是几分家底、讲求门当户对的。来年李家搬到金陵城,偌大的家业,岂能让不识字的乡下蠢妇操持?
李大郎对戋戋见之难忘,思之如狂,只觉得戋戋的家世、人品、相貌样样都好,简直是照着他妻子的模样长的。若有万中之一的可能娶她到手,他都想试试。
戋戋对李大郎的态度亦不清不楚。
贺老太君发愁道:“你这傻孩子如何与那麻风病看对眼了?这桩婚事实在不妥,即便没有舟颐,祖母也万难答应。”
戋戋对老太君道:“舟颐哥哥虽长得好也有本事,但真不是孙女喜爱的。缘分这种事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哪有半分道理可讲。祖母若真感念孙女舍身救您,就疼疼孙女,恩准孙女嫁到金陵去。”
贺老太君苦叹:“把你许给李大郎哪里是疼你,把你往火坑里推啊。”
戋戋落寞道:“孙女如今就在火坑中呀。”
贺老太君蓦地凛然,她因贺敏之病而委身给沈舟颐,受了极大极大的委屈。
老太君无语,戋戋默默扒开自己肩头的衣襟,将肌肤上的淤血和吻痕给老太君看。
“祖母,那人把我当妓子使唤,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打骂随性,我半点违拗不得,祖母觉得我日后落在他手中会好过么?”
沈舟颐倒也没像她说得那样恶劣,这些添油加醋的话不过是她说服贺老太君的手段。若不把自己描述得可怜至极,老太君焉能准她离开沈舟颐另许他人。
她自幼巧言令色,心思玲珑,长大以后还是没改这圆滑骗人的毛病。贺老太君果然怜心大盛,悔恨与悲愤的泪水齐齐落下,“他真如此待你?我还道……还道你与他真是相爱……”
戋戋帮老太君揾泪,把自己想远嫁金陵的心愿重申了遍。
老太君终于被她说服,蓦然悔婚怕沈舟颐不会答应,此事还得等贺敏身体完全痊愈后再说。忽又想起重要的一事,叮嘱戋戋道:“切不可对李家透露沈舟颐与你有染。否则,他们定然不干的。”
当世虽开放,但论起本土的男婚女嫁来,婆家对女方贞洁还是极为看重的。一般的婆母都会赐喜帕给新妇,洞房之夜叫新妇的元血滴于其上,次日以验证新妇的清白。
戋戋应道:“自不会。”
于是在戋戋的催促下,贺老太君与李家暗暗通了消息,透露戋戋对李大郎的情意。
李大郎大喜过望,询问她是否已和表哥退婚了?瞧那表哥不太好惹的样子。戋戋回信说:他温和得很,如小猫咪一般,而且他要娶外室上位,已和我退婚了。
李家遂欢欢喜喜地准备聘礼。
李家有个给魏王府供应绸缎的表嫂子,颇是个碎嘴,与人嚼舌时不小心把李大郎喜得佳人之事说了出去。罗呈密切监控府中一切动静,立即把此消息禀告给了晋惕。
晋惕登时气得差点没把书案用剑砍断。
“她宁愿嫁麻风病也不肯与我在一起是吧?”
罗呈道:“您虽没得到贺小姐,那沈舟颐却也没得到。您可以安心了。”
晋惕能安心才怪。
“想办法叫我与她见一面。”
罗呈甚是为难,有过上次强掳之事后,贺小姐再不肯上当了。
晋惕废然落座,也知戋戋决计不肯再见自己。
他派人去调查绸缎李家的底细,发现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捏死李家,简直比捏死沈舟颐还要容易。
他正在酝酿一场大的,拟将沈舟颐彻底打入谷底。只要干掉沈舟颐,李家不足为虑。沈舟颐毕竟年轻英俊,戋戋春心萌动也情有可原……但她怎么可能真与一个麻风病有感情?只要没了沈舟颐,戋戋还会回到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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