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赵世子,”傅琛以茶代酒为敬,也许一开始,骷髅门的目标便是朝廷。
贺南嘉蹙眉:“赵伯也无法攻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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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镇外东向三里,大军驻扎一座山坡背面。
主帅的战营帐,是阵阵鄙斥声。
“他奶奶的,打的真憋屈!狗屁骷髅门,不如叫乌龟门!每每落于下风就使下三滥的伎俩,龌龊之极!!”
左右先锋都阴沉着脸,其余立在身后的将领也是义愤填膺。
金陵镇两面环山,西面一处水道,属渭江的下游,还是最湍急的河道,无从落脚对战。唯有东面可陆战,可因为周边皆是山地丘陵地势,难以列大阵。
但赵将军是个强攻猛将,有勇有识,驻营一日的功夫便想到了列阵,由多条单列阵、从金陵的东面分四十道进攻,第一战虽未攻克城墙,却好在摸清了敌寇的弱项:不善射战。
这好办。
第二战在第一战的基础上,赵将军改单列多阵为双列多阵,且攻克时左右列阵跳换,为彼此打掩护,一开始打的非常漂亮,敌方是应接不暇,侧边的小门上的守兵死了大片,眼看成败要有定数了,这城墙上忽然向强攻阵投下巨大的麻布袋。
士兵们有的灵活地躲开了,有的躲闪不及则用兵刃抵挡,这一档险些叫他们吓破了胆,看着血一点一滴染红了麻布袋,赶忙打开,里头不是东西、石头,而是活生生的人!有的甚至是孩子!!
赵将军自认是个莽夫,可有血有肉有人性,做不出踩着旁人的尸体去攻胜,当即下令撤兵!如此,便叫敌方捉住了不可逆袭的软肋。
之后第三战用了类似的伎俩,第四战干脆直接从城墙上扔孩子,现在墙上还挂着白旗,这不故意戳人的肺管子!!太嚣张、跋扈、卑鄙了!!赵将军恨不得能飞上城墙,大开杀戒,以泄心头之恨。
左右先锋、及下属的将领也是这个状态,打得抹不开手脚,要死不活的最气人。
左先锋道:“属下有一愚见,不知……”
赵将军怒气未消,打断:“说!别磨磨唧唧!”
“是,不若谎称我军元气大伤,假意求和。我军士兵扯营帐、卸铠甲、分团营原定扎守,静观其变。”
众人也觉做先锋言之有理,当下又没有更好的法子。
赵将军还未同意,也未反对,而是问:“世子走了几日?”
“以世子的马程,应已与傅将军相会。”
“传军令,每隔一个时辰便撤一座营帐。”全部撤了,赵将军会气的原地升天,下去了还无颜面见祖宗!先一边耗着,同时想想其他的出路。这般不出两日,还能与傅将军他们会面。且那帮孙子既无底线,他便好好故弄玄虚奉陪到底!
金陵镇城墙上的守兵靠着墙檐、举着长长的千里镜遥看,东面三里外那处,一群士兵挥举工具,围绕着营帐敲敲打打什么。守兵擦了擦眼角,在靠着筒孔盯视了许久才确认的确是在撤营帐。当即,转身兴致勃勃地向议战房跑过去,进门后见顾知府立在书柜前,静静阅书卷,赶紧收住脚步声,走的跟蚊蝇似的,还未开口,却闻书柜那人料事如神地般问:“赵家军撤营了?”
守兵咯噔一下,不仅仅被料中而叹,更为顾知府沉稳在握而叹,赶紧溜须拍马道:“顾知府用兵如神,打的赵家军灰头土脸,自是无颜再战。”
听此,顾柏源轻嗤笑了几声,讽味儿十足,“用兵如神怎比得上用心险恶?呵!”
以人命苟且着不吃败仗,是以为耻的行径,却妙用百效、屡战屡胜。是以良善价值几何?不过是世人给自己加注虚无的枷锁罢了,抛去这些华丽无实的盔甲,一句痛快淋漓都不够言语。顾柏源将手中书卷齐齐稳稳塞了回去,再摆好,转过身吩咐守兵:“继续盯着,赵家军可从不退缩,只有战死疆场。”
守兵拱手应是,转身往外走向城墙。书柜后右侧方,那只墨靴还在,彻底没了脚步声,人才从后方而出。
“你不该来。”顾柏源已到门槛处将门带上,隔绝一切日光,就似他们二人如此,见不得光。
“兄长不必担忧,京城有人替我,且是害了瘟疫之症身躯,”说着顾柏年带着笑腔调:“他们怕的要死,屋子都不敢进去,是以绝不会被发现。”
顾柏源仍旧剜着眼对顾柏年,没因他的嬉皮笑脸有半分好脸色,顾柏年却不恼,笑呵呵地走到沙盘图旁,啧啧啧了几声,赞:“兄长的雄才大略,仅仅小小个知府,也太屈才了。”眼神里满是可惜。
“屈不屈不牢你费心,直说何事。”去岁得知叔父死在狱中,顾柏源就大病了一场,便是那时候顾柏年寻了过来,邀他一起为顾明干一番大事。
起初,顾柏源并想不应他,可知晓叔父被逼自缢,他无法坐视不理。逼他自缢的不仅仅是那些亲族、还有皇族傅氏与贺氏。天晋能在战后迅速崛起,叔父功不可没!即便是功过相抵,按律便是抄家。可叔父却落得这般下场,顾柏源忽觉为这样的朝廷效力,不值当。最可悲的是,诺大的顾氏宗亲几百余人,只有一个庶子愿意为叔父去讨伐。
可笑!可怜!亦可悲!!
“啧,兄长还是这般生分。”顾柏年是一条活泥鳅,八面玲珑惯了,玩笑了了几回合便回归正题,“禾大娘被杀,凶手应该是傅琛。”他手把玩着沙盘上的旗帜。
沙子从指腹缓缓流逝,淅淅作响。
“禾大娘死了不过半个时辰,傅琛便到了,更巧合的是禾贵身后中的那支冷箭出自军部。在此之前,赵将军幺女、贺都尉发妻产子便是由禾大娘接生,那时她与傅琛都见过。更甚者,前几日傅琛携两名飙凌卫独自前去渭县。”顾柏年边玩沙边道。
消化了几瞬,顾柏源冷哼了声:“禾大娘一死,反而能证实那人所言不虚。我倒是好奇,这桩狸猫换太子的大戏,何时能上演。”他眼里碎满了算计的冰芒,每针都能将人扎的千疮百孔。
“好生利用最后一步棋,禾贵。”
“包在愚弟身上。”顾柏源歪歪地坐下,想起骷髅门关起来那个便问:“梁固衍杀吗?”
顾柏源摇头。
“愚弟能做什么?”顾柏年嬉皮笑脸。
顾柏源看他一眼:“顾月华若是知晓你要动她儿子,定会坏你的计划。”
“怕什么?你不说,我不说,这比账只会落在他们头上,顾月华那个疯婆子为了个闺女连命都不要,哪有脑子想到咱们头上?”顾柏源谈及这位堂了不知几代的姑亲,满眼都是鄙夷,想到父亲的死,傅琛与那贺氏又即将成婚,忽觉这风波还不够混淆,他精光一闪,笑了声:“愚弟倒是有一个法子,保住梁固衍的命,又叫他憎恨傅琛,为我等做獠牙嗜血的猛兽!”
顾柏源不在乎任何人的生死,“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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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瓢冷水泼在脸上,梁固衍又一次悠悠转醒。喉咙、鼻腔里充斥着浓浓的的血腥味,很是呛人。他连续咳了几声,才将里头那些味道给释放,颈上滴落了些许黏水,非常难受,他想要伸手去擦,动了下铁链蹭蹭地响,才记起来他的手还被高高挂着。
水珠从眼上滑下来,挡了视线,他费力的眨眨眼,一切缓缓由模糊变得清晰起来。还是牢房,还是那个矮头肥脸,还是手持鞭子。梁固衍气的胸腔冒火,骂道:“臭肥脸,你就这点力气是吧,你爷爷我可是睡的正香啊,有种你就抽死你爷爷!否则等你爷爷我出去了,把你那一身肥油炸锅!!”
啪—
帮主甩手一巴掌过去,这可比鞭子抽在身上疼,骷髅门的帮众各个手掌肥厚,而梁固衍是习武之人,练就了一身的腱子肉,鞭子伤的只是皮表,可脸上就练不出腱子肉,打得他半半脸肿成了馒头。帮主见有成效,在连续打了几巴掌,这回将人的门牙都打落在地上。
梁固衍眸子黑了一瞬,只觉眼冒金星,脑袋晕眩,好一会儿看清了地上的牙齿,他用舌尖舔了舔,顿时浑身都如刀刺般痛楚,日后别说笑了,就连说话都会漏风,他的脸往哪儿搁?
“臭肥脸,有种杀了你爷爷我!”
“本座便不如你的意,哈哈—”帮主笑的得意忘形,身后有帮众来唤:“帮主,傅大人来找。”
梁固衍猛抬头,傅大人?
帮主懵了飞脸:“哪个傅大人?”
帮众也懵了,是顾知府吩咐的,可他又不能解释,只道:“就是京城的傅大人。”
帮主骂他:“放你娘个屁!本座何曾识得傅大人?”
他当然识得,可顾知府厌恶此人,他可是真正的狠人,狠到可以掘仇人的坟墓三代!!也不知那位战神飙凌将军怎么得罪此人了,叫他这般痛恨!若是被他以为自己和傅琛有瓜葛,铁定会殃及池鱼。
二人的对话,梁固衍看的真情、听的清清楚楚,在他眼里帮主是欲盖祢彰,拷在铁锁里的手慢慢攥紧了拳头,傅大人??
望向帮主肥宽缓步的背影,“不知帮主识的傅大人,可是本官的旧识?”
帮主背过身,思量着这话,缓缓笑得满脸褶子,“梁少卿是被打傻了吧,在下不过一届江湖跑生活的,怎会识得傅将军?”他可担心有人将他和傅琛挂钩,哪怕是这个人质也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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