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不近,恰好叫陆怀远听了去。
顾芳舂早年丧妻丧子,即便续了弦, 后宅里也有数位妾室,可就是膝下无子。诺大的家业后继无人, 一度愁坏了顾氏的族老。
又过了几年, 顾芳舂身子骨不如年轻时硬朗结实, 子嗣问题却始终未得到解决。权衡利弊之下,他只好从最近的宗室里过继一名男而来, 选中的便是已顾去的尚书顾明、顾大人的庶长子、顾柏年。
顾柏年虽是庶出,在顾明膝下也未吃到什么苦头, 可摇身一变成了刑部尚书的嫡长子, 可谓是风头十足。
然而, 好景不长。
可随着顾明偷梁换柱了官银案, 浮出水面,连带着顾明门下所有的男郎都受了牵连, 有的被降职、有的被架空、还有的被排挤的日日闲在家中无所事事。这位刚刚转正不久的嫡长子亦然被连累,嫡位虽然还在, 却始终不得举荐与受用。直到去岁秋闱再次中了进士, 才被选入户部承起主事一职, 与陆怀远同级。
户部尚书年事渐高, 已提了告老还乡的折子,而提升户部侍郎谢大人为尚书的指令已下达,一切就等礼部的程序走完。是以李德空出的位置就成了陆怀远的目标。
想着,刑部尚书顾芳舂已和李德经过陆怀远,二人都是对他颔首笑了笑。
“理解理解,顾主事年轻有为,的确是个人才,下官亦愿意为其谏言,但愿事在人为、下官的绵薄之力能有效用。”户部侍郎李德心里想骂人,这千年老姜挑拨离间啊!!
从差事上说,顾柏年的确比陆怀远精通多了。但此人脾性瞧着有些琢磨不透,说贪功冒进吧,他却是将人情、官场拿捏的很是温和,说城府颇深吧,他似乎不曾算计过什么人。
自问悦人七分准的李德对顾柏年有些望而却步。
陆怀远回以颔首,并不做声,而是放慢了脚步往公府里去,途径同僚时和气回以微笑。
前脚进了公房,后脚侍郎李大人就进来,顺道自然而然地带上门,他眸子多了些试探和谨慎,不等陆怀远问,便直言:“贺氏庄子里殁了两人,失踪七人,周遭村民都议论纷纷说是和袁贼有关。”
话至此,打住。
陆怀远心里咯噔一下,不自觉咽了咽喉,快速思索一番,便明白李大人真正想说的、却不可说的是什么。他与贺南嘉夫妻一场,贺氏传出了关于袁贼的风浪,他这个旧夫值得怀疑。
想明白其中关窍,应当表现出毫不知情、满头雾水的反应,陆怀远想不通道:“那只有庶出的贺氏,袁贼杀他们?这说不过去啊!!”
的确说不过去,可无风不起浪,李德与贺氏也算是姻亲,袁贼乃朝堂的心头大患,他此时不宜去向贺氏打听,只好拐弯抹角地问陆怀远,这么一听,心定了定。
“升迁未定,陆主事若是有门路也莫要吝啬,为官者只有上任才有施展所能的机会。”丢下这句,李德已开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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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厢。
“骷髅门发家在金陵镇,迄今有三十年余载,凡是入门派者便不可退派、或是另入其他门派,否则便是叛徒,要断其胫骨处置。听说亦不可与朝堂官员有来往,否则也是有派规责罚。”关二爷已坐在下位区,是大理寺卿方大人赐的座。
他已不似刚刚进来时那般低的姿态。
许是因为女婿还被众人一口一个“燕爵爷”的叫唤,有了底气;又许是因为跑江湖多年,左右不过是生死,又不是没遇上过,倒也没必要将自己做低成哈巴狗似的。
加之,他发觉这间屋子里唯有大理寺少卿瞧不上他,其余的官面儿上都是“众生平等”之态,便更没必要讪讪的。流沙帮虽是江湖帮派,可从不违法乱纪,跟一个判案的维持个劳什子脸面,又不是户部的那些个狗腿子!!
“去将那几个头颅取来。”大理寺卿方文吩咐,属下即刻就从证物库房取来三枚头颅骨,分别是昭仁县主、贺南音、贺文岩的案发现场的。
议事厅外的文官见了纷纷垂头,生怕这三枚死物会索命似的。
属下双手托着呈放头颅骨的盒子,走到关二爷、燕爵爷身前三尺左右停了,以免惊惧了燕爵爷,便驻足提醒道:“这便是死者现场留下的头颅骨。”
而后搁置地上。
见惯了老|江湖的关二爷自然不怕,还因为上了年纪,眼神有些不好使,干脆起身走近那盒子,还蹲下来凑过去瞧。
这幕,叫议事厅外头的文官见了,胃里有些翻江倒海。
燕宸是跟着关二爷去看的,别瞧他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还夜里走了好几桩生意,可当真见到那头颅骨时,吓得大喊了一声“老天爷啊”,更是一跳三尺远。
跳的位置也是别有用心,不偏不倚恰恰落在贺南嘉身边。那一瞬什么理智都抛诸脑后,理所当然、自然而然地揪着贺南嘉衣袖,手指着三尺远的盒子问:“那是真人脑袋?”
他也算游历四方的人,见识过假的人骨,为的便是吓人。
贺南嘉点点头:“真的,比真金还真。”
三个人骨都是真的,因为没有仪器,无法精准的预估,但观察骨质被氧化痕迹,都是有一定的年头,初步推断都在十到十五年间。
说话间,二人都觉一阵锋利的眼刀扫了过来。燕宸后知后觉地松开手,赶紧走到贺武侯那侧去,一眼都不敢看眼刀源泉之地。
贺南嘉朝傅琛看过去时,那双桃花眸没了方才血刃乱飞的戾气,俨然换了副幽怨委屈的调调,她只好眨巴眨巴杏眸,再悄悄双手画了个小爱心。
上回在天台,她就画过一次,傅琛那张千年铁树脸开了花。
傅琛一瞬不瞬地盯着小爱心,可惜也只有一瞬。
“不错,骷髅门的弟子便是将人骨别在裤腰带上,据说是为了吓退敌人。”说着,关二爷迟疑片刻。
“有何疑虑,当讲不妨。”大理寺卿方文道。
“疑虑谈不上,草民记得他们骷髅门的弟子不可遗失人骨,否则也是要按帮规处置的。”关二爷没说的是,几年前他为骷髅门的弟子跑货,其中大弟子因为人骨坏了,竟被帮主给赶了出来。
还有,江湖帮派虽然对朝廷怨声载道,可那是历史渊源已久,两方几乎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二爷想不通,骷髅门的为何要残杀朝廷官员家眷,还留下这般至要的线索?这不是挑/衅朝廷吗?骷髅门的弟子再厉害,也抵不过朝廷的千军万马呀!!
可这话也就心里头想想,且至要朝廷派出人手去江湖上打听,骷髅门迟早会进入他们的视野。
“江湖门派之言哪有诚信可说?帮规什么的那都是说给外人听的而已。”听了许久,梁固衍已有定论,不过是群宵小之众,起了个吓唬人的名字,在他面前蝼蚁都不如。
他起身面向大理寺卿方文拱手请|命:“方大人,下官自荐前去,定会将他们活着抓回来,给朝廷百官、天下安康一个交代。”
贺南嘉刚想开口申请一起去,就被大哥哥贺文宣给拦了,他微微靠了过来,用极为低的声道:“二妹妹去只会被姓梁的认为抢风头,怕是弄巧成拙。”
的确如此,可她听了关二爷一番介绍下来,有了新的疑问。
这个骷髅门似乎特意留下了人骨,即便今日关二爷不来,假以时日也会打听出这个门派。别说朝廷了,就是一个平阳王麾下的二十万大军都能将骷髅门吓退的,竟还留下了这般明显的证据?嫌命长?
梁固衍领过兵、上过疆场,追剿一个江湖门派当是不再话下,大理寺卿方文想了想,便应下了。为了效率,方文想令关二爷与梁少卿随行,借口便以跑货的名义。
关二爷自然不愿意,传出去还有哪个门派敢和他做生意?
燕宸赶紧帮岳父打马虎眼:“方大人,诸位大人,我岳父是带伤回的,郎中说了,不可长途跋涉,坐着也不成。”
说服岳父过来,那是呈了贺南嘉还有傅将军的友情,燕宸这个人交友认定了那就是一辈子的,用母亲的话说:尽了良民的义务。这个梁少卿一看就是个好大喜功的,岳父跟他去铁定被卖的一塌糊涂,不跟他去还有余地,反正死的他都能说成活的。
“本官若是没记错,燕爵爷还未袭爵?”
拿官威来压?梁固衍这是暗戳戳地提示燕宸已是民,若是官要他岳父去,即便不愿意也得去。燕宸自觉也并非什么善茬,对着鬼可没必要说人话,晒笑了声:“梁国公自废黜了公爵位后,梁御史就不再有机会了。而梁少卿作为家中次子,年少入疆不知更不足不奇。我朝伯爵与公爵同为世袭制,且可怜家父走的早,燕某不才,早早的承爵确实是有些受之有愧啊!”
梁固衍面色铁青。
吊儿郎当的调调,一举揭了梁氏好几重伤疤。
一则,梁固衍是家中嫡次子,虽有战功却不可袭爵。二则,为了避讳兄弟相残,梁固衍自小就不授公爵礼仪规矩章呈。三则,也是最致命伤人的,梁国公作为本朝唯一的公爵已成为历史。
见状,关二爷赶紧给了女婿一肘子,又给了一条线索:“骷髅门派的弟子还有一特征,因为他们胳膊粗壮、过于结实,所以都穿的宽袍的劲装。可从金陵的成衣铺、布庄、绣庄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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