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女儿自觉人人平等,根本不存在高攀一说。”贺南嘉语调平稳,不卑不亢,“否则学说里‘一视同仁’的说法,便是错误的。”
善书琴美目骤然一紧,训斥的话就要出口,阿通却笑着附和嘉娘进来。
“阿姐说的真好!”阿通走到贺南嘉身旁,挽上她的胳膊,“我在沉巷时,就总听见旁人说贱民、流民、难民、可我们并非天生是,而是后天所迫的。”
她眨着大眼,含笑道:“阿娘,依我瞧倒是傅将军关切阿姐,在岐山时我就有感觉了。还有沉巷口发粮那会儿,阿姐追着我跑,傅将军给阿姐递水。”
善书琴听后眉眼的冷意更寒。
“不可乱说。”贺南嘉手肘轻轻推了推阿通,虽然厌恶善氏的教养方式,却也明白有些问题要重视了。
阿通抿唇不做声,她在沉巷看了不少垂涎女子美貌的登徒子,虽然那个傅琛不是登徒子,但也是个垂涎阿姐美貌的男子,根本不是阿娘说的那样。
如果,连只见过嘉娘与傅琛几次的阿通都察觉出不同,就不仅仅是嘉娘的问题了,阿通还小,眼下不适宜再谈,善书琴打住话题,就此揭过。
膳后。
贺南嘉躺在院子里的贵妃椅上,遥看夜空星河鹭起,脑海中都是与傅琛过去的聚散点滴,她自问守礼讲规矩,没出阁举止,母亲善氏误解就算了,阿通通晓人情世故,怎么也误会了?
傅琛对她有情?
念头只出来一瞬,她便摇头,绝对不可能!
那家伙还说她和离坏了呢!
自己的心思就更清晰了,敬慕傅琛聪明的脑子、利落的行事风格、还有一颗和善纯良的心,光这三点,就有许多人做不到。
可若是婚嫁,她仍旧不愿意,老生常谈:讨厌后宅,尤其是比后宅还要大的宫廷。
咚—
咚咚—
贺南嘉蹙眉,哪儿来的鼓声啊?一声比一声响,似乎用尽全力在敲,想要把这黑夜给掀了似的。而且,听起来似乎不算远,她差遣冬梅夏荷:“去瞧瞧外头怎么了?”
夏荷腿较快,转个身就没影儿了。不一会儿的功夫,人就跑了回来,气喘吁吁道:“好像是有人在敲登闻鼓。”
登闻鼓位于皇城外的悬鼓,设立之初的用意就是为了方便天下人告御状,击鼓鸣冤的。
贺南嘉叹口气,又是哪儿出了冤情啊?
冬梅惊愣:“这般晚就开始敲?”
夏荷埋怨:“可不是,听说要敲一夜呢。”
今夜果然不眠,导致翌日起来时,贺南嘉精神萎靡,还能听见登闻鼓的尾音,传问冬梅夏荷:“真敲了一夜?”
冬梅忍者困意颔首。
那登闻鼓也不知什么材质所造,鼓声能震摄地这般远,白日里听不觉得吵闹吵杂,可夜深人静中却是生生贯耳。
我朝律法对敲登闻鼓之人有层天然的屏障,可以言语制止其深夜敲响扰民,但不可强行阻止。
早膳后。
一家子上朝的、上职的、目送的,纷纷不约而同到了府门前。这一看,不只贺南嘉神色恹恹,其他人亦然。
尤其是赵锦烟,她怀有身孕,夜里总是睡不好,那登闻鼓又敲了一夜,她更没法安睡了,打着哈哈道:“官人,我觉得走路都是飘的!”
贺文宣担忧道:“那你还来送?快进去!”
赵恒点头:“就是,真不懂事。”
赵锦烟困的眼泪汪汪:“我倒是想睡啊,可这么大的日头,瞌睡虫早跑了,也不知哪个罪魁祸首,搅的全坊的人不得安睡!”
贺南嘉困的眼水流不停,她真想跟敲登闻鼓的人商量下,今晚再敲就不客气了。
唉!开个玩笑。
此时,一辆马车缓缓停在府门前,众人看去,下来一名孕妇,贺南嘉认出来,是温途的妻子。
孕妇见了贺南嘉,三两步就冲过来,抓着她的官袍跪下,“贺寺丞,求你帮帮我家官人吧,他也是没办法了,只能敲登闻鼓。”
众人:原来罪魁祸首是你啊!
贺南嘉双手扶起孕妇,试探问:“可是为了你夫弟,温兆?”
孕妇摇摇头,“不仅仅是,昨夜婆母自缢了,官人怀疑是被人害死的,可公爹不想声张,还不许我们报官。官人被逼无奈,这才敲了一夜的登闻鼓!”
作者有话说:
傅琛:能忘了那次吗?
贺南嘉: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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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殿试亡魂
旭日斜上东方苍穹, 散射金芒拨开云雾。
皇城里的坤宁殿,幽闭了整夜的宫门,即便如此, 远在皇城门外、却似近在咫尺的鼓声,仍旧震天动地,宫里的花木灌丛也随之震瑟。
登闻鼓“砰砰砰”地响了一夜, 皇后娘娘的睡眠轻,定然整夜没睡好,宫人们打起十二分精神站勤, 生怕出了差错惹顿责罚。
幽闭的宫门左侧开了一扇小角门,皇后娘娘的心腹太监疾步进来, 急急地往寝殿的方向赶路, 到了寝殿门口抬手敲门, 里头的宫女给他开了门。他不敢耽误一刻就提步进去,径直走到寝屋, 在百鸟朝凤绣帘屏风前止了步,躬身道:“娘娘。”
皇后坐在香榻上, 背后靠着细软, 昨夜即便喝了安神汤, 可整夜鼓声犹如在耳, 根本没法安睡,于是便头疼起来, 宫女正给她按/摩舒缓。她直问:“怎么回事?”
心腹太监道:“是永忠伯爵的大公子,温途。据说, 昨夜永忠伯爵娘子梁氏殁了, 对外称是自缢, 可大公子温途不信, 坚持要报官,但永忠伯爵爷温赫不同意,于是就闹了这出。”
“知道了,下去吧。”
听见皇后回复,心腹太监躬身退出了寝屋。
“娘娘,可要知会一声梁国公?”提议的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凤仪女官,皇后虽是国母,可背后的娘家在朝堂无根无权无派,为了稳固后宫、更是为了辅佐东宫,女官便建议皇后娘娘与同姓的梁国公走近。两家虽然不同宗,但也能因着同姓互相提携、或是帮助用以衡对平阳王张氏一族。
梁皇后点点头,“差人去东宫一趟,让太子的人去走动。”
她深居后宫,不宜出面。
凤仪女官赞同地笑笑。
东宫。
太子刚换好朝服,正由着太子妃为他整理好仪容预备上朝,就收到了母后派心腹太监传来的口信。
“公公回禀母后,孤会安排妥当。”
皇后娘娘的心腹太监笑了笑,就躬身退下了。
“殿下,不如让臣妾去吧。”太子妃给太子整理朝服的腰束,她自荐是有理由的。
那永忠伯爵府怕是也不干净,否则,便不会生出状元郎和伯爵娘子死后,父子不同心一事。母后的心思她明白,可若是太子贸然前去,先不说有结党之嫌,且万一梁氏隐藏了什么,太子一时不察未发觉,事后又抖出来,怕是会惹一身膻。
“以什么理由?”太子伸展着双臂,虽是询问,可神色淡漠,拒绝的本意昭然若揭。他本就不打算去,只想找个属官去慰问一二,怎会同意太子妃?母后的用心良苦他都明白,只是,他更信任父王与他间的默契,也足够自信能在诸多兄弟中脱引而出。
若没本事站稳脚跟,母后再使力气,到最后都是惘然,遂并不愿意跟梁氏走的太近。答应母后的心腹太监,全当是成全母后的关爱、和让母后安心罢了。
多年夫妻,太子妃看出太子的顾虑,含笑低语:“殿下莫不是忘了,三弟该选侧妃了。”
腰束整理好。
太子愕然,缓缓垂下手臂。
兄弟们的后宫都是母后、兄弟的母妃们共同操办主持的,他的确不用上心。太子妃不提,他委实忘了。
“殿下安心,臣妾会将每个世家大族都走访一遍,包括张氏和赵氏。”选侧妃定然是从藩王家族的小娘子开始,而后便是公爵、侯爵、伯爵,再是官员,以此类推。
这事本不必太子妃亲自跑,交给后宫的女官即可。但三皇子是太子的亲弟弟,她这个做亲大嫂的走一趟也说得过去,说完她将笏板交到太子的手上。
听此,太子总算安心下来,他握住太子妃的手,眸光缱绻了温柔和肯定:“今生有你,孤之福分。”
太子妃面露羞赫低头一笑,松开手,笏板留在太子手里。
届时,鼓声停。
张华殿。
“鼓声终于停了,娘娘受罪了,赶紧回去歇息吧。”宫女顶着黑眼圈从外头进来。
张贵妃哪里还睡得着,她翻个身坐起来,问:“可打听到了怎么回事吗?”
宫女点点头,将所知所闻细细道来。
“梁雯死了?”张贵妃惊坐起来,下床。
宫女忙来伺候她穿鞋、给她披上蚕丝披风,肚子那裹的严严实实,生怕被吹着了,再扶着她去往梳妆台坐。
张贵妃却往寝殿外走,到了殿门的门槛处停下。心中思绪繁杂万千,温赫自请结案、梁雯死、温途击登闻鼓、太不寻常了,她命人去传心腹太监来。
而后,即刻去了书案落座,执笔写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阿妹昭仁县主的婚事不急,等过了这个风口浪尖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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