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锦要拒绝,裴清妍便半是撒娇、半是强迫地拉着她的胳膊,道:“阿锦姐姐,就当是我做妹妹的一点心意了。你要不允,我可要难过的。”
她们互相交换了年岁,姜锦比她略长几个月。
姜锦什么都招架得住,就是招架不住小姑娘撒娇。况且裴清妍生性娇蛮,并不是个会和人商量的脾气,姜锦不愿在这种小事上和她起争执,半推半就地被她架去内间换衣裳了。
“听父亲大人说,族老们已经来齐了,在明日正式认亲的仪式前,他们要见一见你。”裴清妍道:“所以,阿锦姐姐,你得穿得齐整漂亮些,给他们留下一个好印象,可不能这个时候出了差错。”
说着说着,裴清妍竟是把自己给说得紧张了起来,她加重了语气,强调:“可千万别让他们瞧不上你。”
从前她怎么没觉得,裴清妍这么担心她,就像是担心她……做不了裴家的义女?
姜锦心下觉得古怪,面上却没什么波澜,她只道:“若如此,也只能说是缘分未到了。”
“阿锦姐姐,我……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傻的!”裴清妍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她拿起她带来的那身百迭裙,凑在姜锦跟前比划。
她美滋滋地道:“这可是长安传来的,近来最时兴的样式,阿锦姐姐,你快试试吧,试好我们一起去前院见族老。”
时辰确实不早了,姜锦没有耽搁,换好后便同裴清妍一起出了门。
一旁的裴清妍悄悄打量着姜锦,爱嫉妒的小姑娘一面觉着她好看,忍不住多看两眼;一面又觉着她太好看了,有些苦恼。
前院里人影错落,姜锦站在裴清妍身侧,微收下颌,坦坦荡荡地迈了进去。
她抬头,骤见得一众陌生的老迈面孔中的那张熟悉的脸,愣了一愣。
裴清妍以为姜锦是发怵了,她不想让她出差错,于是拉了拉姜锦的袖子,低声提醒:“都是祖祠来的族老,那边年轻点的那个,是这两日来做客的,好像裴家冀州那边的子弟。”
做客吗?
姜锦坦然行了礼,便没再抬眼看向裴临,因而没有发现他的视线,就像被钉死在她的裙裾之上一样,怎么也挪不开。
是一身穿花引蝶的百迭裙。
鲜妍的颜色,和十五六的少女正相和。细密的粉蝶扑在裙摆的兰草间,她步履轻悄,裙摆的粉蝶随着她的脚步雀跃扑簌,仿佛活过来了一般。
这身衣裙,和她过世前、为自己挑好却没来得及再穿上的那身,几乎如出一辙。
仿若梦中的场景走入现实。
周遭的声音再难入耳。裴临瞳孔微缩,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延绵了两世的心悸席卷而来,直教他动弹不得。
作者有话说:
其实我很喜欢他们上辈子青涩时的感情,点烟.jpg
有工作,来迟啦,老规矩抓前二十个~
——
第20章 (补1k+)
姜锦垂着眼帘装乖,并未发觉什么异样。
她的身侧,裴清妍却好似感知到了什么,她讶异地抬起眼眸,循着那道若有似无的视线回望过去。
那位冀州来做客的裴家郎君,沉默冷峻,裴清妍一度以为他是在打量自己,可紧接着,她便发现,他眼神的落点是在她的身边。
裴清妍稍侧过脸,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向姜锦,又悄悄抬眼望向裴临。
咦?怎么感觉哪里都怪怪的?裴清妍暗自思量。
一旁的姜锦没有察觉到这些,倒不是她反应迟钝,只是这堂前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多一人少一人看着她,她实在很难分辨。
有族老起头问了她几个有关出身的问题,关于她自己的部分,姜锦自然没有什么好讳言的,不过她养父姜游的底细,她便无可奉告了。
裴焕君坐在仅次于主位的位置上,见状,他出言解了围:“这孩子的父亲,是我昔年在长安游学时相交的旧友,长安人士,后家道中落,他性子又孤傲清高,不肯谄媚权贵,便从长安离开了。”
裴焕君说着说着还感叹起来了,“他性子太倔,出走后也不曾再联系过我,这么多年了,若非……”
这样的话上辈子姜锦也听过一回,可再听来还是不免感慨。
她对于养父姜游此人并不了解,尽管一起生活了十余年。而如今想要感受到他的存在,竟也只能从旁人的言辞寻觅踪迹了。
只可惜她重生回来的时候,姜游已经故去许久,否则,很多困扰了她半生的问题,或许可以直接问他。
族老又问裴焕君,“可要让此女改姓‘裴’,入裴氏族谱?”
裴焕君拱了拱手,满脸伤怀:“姜游只此一女,收养只为庇佑,若让她改姓从裴,反倒是我的不是。日后……若有机会,还是要她承袭门庭,招揽赘婿的。”
右手的袖子好似被拽住了,姜锦微讶,侧过脸看裴清妍。
感受到姜锦的视线,裴清妍被唬了一跳。她瑟缩了一下,才松开她的袖子。
姜锦压下心底的疑惑不表,一抬头,正好撞上裴临投来的眼神。
这回,她没有躲闪的意思,与他的视线坦然地在空中交汇。
时下民风开放,想到方才裴焕君所提招赘之事,姜锦承认,她是有些心动的。
只不过,日后若有招赘的机会……家世出身不论,但这身形样貌她还是要挑一挑的。
要是样样都逊色于眼前这位,她可不要。
想到这儿,姜锦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以裴临的性子,若是让他知道了,她在心里拿他和她未来的赘婿相比,只怕是要气得吐血三升。
接下来,便是由裴焕君再同族老们推敲细节。不过认一个义女罢了,也不改姓,其实乏善可陈。
末了,姜锦却也没急着走,裴焕君敛了敛衣摆,站起身,见状,问她:“阿锦可是有什么事要与我说?”
这个称呼从长辈嘴里唤出来,实在是让姜锦有些微妙的不适应,她微收下颌,道:“当年家徒四壁、手无余钱,父亲下葬时,我只草草置了一口薄棺……”
不等姜锦说完,裴焕君便满口应下:“你且放心,我自然会派人前去,重新为他敛骨。你不必劳心,好生歇几日,到时随清妍一起去范阳便好。”
“多谢刺史大人,”姜锦谢过他后,又道:“只是父亲养育我多年,如今要为他迁坟立碑,我虽非他亲女,却如何都要在的。”
确实养育多年,不过这里也是掺了水的叙述。姜游并不会带小儿,姜锦小时几乎都是村里好心的婶子你一眼我一眼照看大的。
裴焕君再劝了姜锦几句,见她坚定得很,一点被他说动的意思都没有,便收了声。
他微眯了眯眼,若有所思道:“既如此,你便跟着一起去吧,不过快去快回,不好耽搁行程。”
目的达成,姜锦却没急着退下,她道:“我自青县来时,一路所见流民甚多,荒僻些的地界匪患更是屡见不鲜。清妍小姐此去范阳路途遥远,只怕危险,刺史大人请一定要多派些人手护送,以保安全。”
裴焕君像是很意外,他说道:“你也不过十五六,能想到这些,说明……姜游把你教得很好。”
姜锦心道,这可不是她想得多,实则是她经历过。
事关自己亲女的安危,裴焕君自然应允。话已说到,姜锦便也放下心,她行过礼,便退下了。
看着姜锦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裴焕君的眼神渐黯,叫了侍候他多年的长随来,问道:“二小姐呢?”
长随姓陈,叫陈海。陈海垂手答道:“听见您提要给姜姑娘招赘之后,二小姐就打了蔫儿,哼着气儿就跑回自个儿院子去了。”
裴焕君皱眉,像是对这个女儿很不满意,“那日分明与她透过底,却还是一点都沉不住气。陈海,你要叫那碎玉,好生得劝一劝二小姐才是。”
陈海应下,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
一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裴清妍的脸就挂不住了,她鼓着气,把脚步踩得咚咚作响,抓了一旁案几上的玉摆件就要往地上砸。
碎玉见了,忙不迭奔过来扶住她的手腕,连声劝道:“小姐,砸东西轻巧,一会儿砸伤了您自己,那可怎么是好啊!”
这股气不发难受,可是被拦下了又不好发作。裴清妍顿了顿,把玉摆件放下,旋即冲到里间砸她的枕头去了。
碎玉一路小跑跟上来,她小心翼翼地问:“小姐,可是方才谁惹了您了?”
裴清妍心里堵得慌,连话也说不出口。
她心里阴暗的小九九根本无法同旁人言说。
原本,她以为那日父亲是在暗示,可以让姜锦替她嫁过去。裴清妍心下虽有愧疚,却可以以此告诉自己,这是父亲的意思,她最多、最多只算是顺水推舟,怪不了她太多。
可是今日在堂上,当着那么多族老的面,父亲却说打算给姜锦招婿,那这么说来,是她误解了父亲的意思?
她真的还要这样做吗?裴清妍把脸埋进松软的枕头里,一阵茫然。
旁边的碎玉像是猜到了什么,她细声细气地劝慰道:“奴婢知道,小姐定然是为出嫁之事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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