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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歌 (雾圆)


  天空炸开一片回荡良久的雷,曲悠看见周檀当机立断,立刻搭箭上弓,他挽弓的姿态非常娴熟,有力坚定。
  史书从未写过,她也不知道,周檀居然会一些功夫?
  她本以为他是彻头彻尾的文臣,还困惑他为何会有如此自负的口气。
  雷声掩盖了弓弦绷紧的声响,直到那只箭飞了出去,梁鞍才觉察不对。
  可此时已然太晚,周檀那只钝了的箭精准地从侧腰刺穿了他护甲的绑带,没入了小腹,梁鞍捂着伤口,眼睛瞪得老大,痛到一句话都没说地倒地便昏迷了过去。
  天际终于落雨,也阴沉地暗了下来。
  曲悠抹了一把眼睛上的雨水,朝着晏无凭跑了过去,周檀拽着二人相连的衣带,在身后跟着她。
  晏无凭本对眼前的情况有些茫然,直到看见二人,才如梦初醒一般,叫了一句:“周大人……”
  她手中的刀就此脱了手,人直直地往地上栽去。
  曲悠上前一步抱住了她,和她一起摔在了地上:“晏姑娘,你伤到哪里了?”
  周檀换了刑部的官袍,穿的是白衣,衣摆处刺了一大片舒展的竹叶,他低垂下头,道了一句:“辛苦了。”
  他鲜少穿如此飘逸的文人衣袍,即使被雨水染污了一大片,依旧衬得清冷出尘。
  彭越像是看见救星一般,也不顾之前情状,急急地朝他爬了几步,口中混乱地喊:“周大人!救命!周大人,救救我!”
  周檀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伸手在他腿上的伤口按了一按。
  他纤长的手指平素看着羸弱无力,此时却有奇劲,彭越哀嚎着满地打滚,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他已近知天命之年,在地面上翻腾,看着可怜又滑稽。
  曲悠发现晏无凭的贴身衣物已全然被血浸透,不由心惊:“周檀,你抱着她,咱们寻一处避雨。”
  秋雨细密,此时还未湿透她的衣衫,周檀起身往这边走了两步,晏无凭却一把抓住了曲悠的手,朝着地面咳了两声:“不必了……”
  她弯下身子,才让曲悠看见了她后背上一道长长的刀口,那伤看着极深,翻卷着露出猩红皮肉,还在不住渗血,曲悠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摸出了一瓶金疮药——方才她回府的时候,特意带了这个。
  她急急地把药粉洒在伤口之上,可那伤口实在太深,根本无济于事,晏无凭扶着她的肩膀,颤声道:“夫人!”
  曲悠手一抖,空了的药瓶落在了已经被雨水淋湿的地面上。
  周檀伸手按在晏无凭的胳膊上,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他嘴唇颤抖,良久才沙哑地说了一句:“你不该来,至少不该……一个人来。”
  晏无凭冲他笑了一笑,雨水冲出她一张小麦色的脸,曲悠的手指从她面上拂过,为她拨去了黏连的鬓发。
  “我突然被传讯,从狱中出来那一日,应大人之请在刑部等候,然后……我看见了贴出来的会审结果。”
  晏无凭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在雨声当中变得飘忽。
  “我知道我不该来,我也知道……大人如今身处艰难,我不能为大人寻麻烦。随手拿了刑部一把佩刀出来的那日,我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到汴都。”
  曲悠捂着她的伤口,感觉自己眼中漫上一片咸涩之意:“为了这样一个恶人,搭上自己的性命,真的值得吗?”
  彭越像是死了一般趴在地面上,周檀走过去,拽着他的衣领,把他拖了过来:“彭越,你该叩头认罪。”
  晏无凭看着地面上面容扭曲的彭越,目光中闪过一丝愤怒的冰冷:“你是不是如今还在疑惑……我为什么非要杀你?”
  彭越费劲地抬起头,“呵呵”地粗声喘气,说不出话来。
  “你或许都已经不记得了,永宁六年,你还在鄀州城做小小的签判,西韶人来犯,我的父亲……燕知将军,心系百姓,未请上令便开城门迎敌,你深知内情,事无巨细地向上禀报。我父触犯大胤刑律,被收兵权贬为庶人,半年以后便病逝了。而你,则踩着他爬上了官位。”
  彭越怔愣片刻,像是在努力回忆,好不容易才想起此事:“燕将军……是,燕将军,我弹劾过燕将军,可、可那又如何?是他自己不请示上峰就胡乱迎敌,你要怪,为何不怪大胤律?”
  “是!所以就算我因此没入贱籍,我也不曾怪过你!”晏无凭盯着他,一双眼睛泛出血色,“可你,是你不肯放过我!”
  “你可记得你离开鄀州前的一桩命案?有个书生,名叫锦修。”
  彭越脸上一片茫然,晏无凭推开曲悠的手,朝他艰难地挪了两步:“你肯定不记得了,你还能记住你暗害过的将军,怎么记得住他这样一个卑贱如蝼蚁的人呢?”
  曲悠听着晏无凭与平常截然不同的语气,像是在触碰一个遥远又临近的故事。
  “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书生,出生在边陲,一辈子都没有来过汴都……他与我少时相识,待我没入贱籍也不曾嫌弃,四处赚钱只为了和我见面。那一日他来教坊司寻我,坐在我的房中温书——你知道吗,他第二日便要动身,到汴都来科考了。”
  眼泪顺着晏无凭颤抖的睫毛肆虐在她面容之上,结成大滴落下,烫到了曲悠的手心:“而你——你从前便好色荒淫,那一日喝醉了酒,来寻你相好的姑娘,打开房门,见房中有另一个男人,怒火中烧,拔剑便杀了他,一句话都没说,拔剑便杀了。”
  “你不过是走错了房间,不过是喝多了酒!弹弹手指,便将这一件事压得死死的,连那书生家人上门去求些银钱都要骂一句晦气……而他,又做错了什么呢?他寒窗十年,不过是马上要赴京赶考,临行之前,满怀憧憬地来见他心爱的姑娘……”
  晏无凭颤着声大笑起来,如疯了一般,她笑得喘不过气:“彭大人,你当时马上要离开鄀州高升了,你可知他心爱的姑娘是谁?你可记得,那个捧着骨灰在府衙门口跪了三日三夜的女子,对你说过什么话吗?”
  “是我!”
  “我对你说,有朝一日,我一定会要了你的命!”
  对着她的嘶吼,彭越冷汗涔涔,哆嗦着回应:“这、这完全是我、是我无心之失!晏姑娘,晏女侠,我真的不知道你就是……我不知道我们从前相识啊,我真的是无心的……”
  “好一个无心!我不过是求些平静的生活,你踩着我父亲的尸骨向上爬,视我夫君如草芥,你是大人物,伸手就能把常人碾死,可我……却因你一个又一个的无心毁了一生!我隐姓埋名,常年假扮男子,摸清了你所有的习惯,忍气吞声地做你下属,我有无数个机会杀你,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布这个局吗?”
  “因为你不能死于平常的刺杀,不能死后还要加官进爵享人供奉。我一定要让你身败名裂,一定要让你……背负着恶名、骂名下地狱!彭越!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她跪伏着去抓散落在脚边的刀,却因伤口的疼痛提不起来,曲悠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感觉自己的眼泪也流了一脸。
  周檀深深地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他伸手拾起了晏无凭那把刀,轻轻放在了她的手里:“你动手之前,我有几句话要问他。”
  晏无凭僵硬地朝他低头行礼,于是周檀拎起了彭越的衣领,道:“我可以让你死得不那么痛苦,但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似乎是已经意识到今日自己必死无疑,彭越也不再对他客气,半死不活也恶意满满:“你竟和这女贼同流合污!我就知道,此案必定有你从中作梗……傅庆年胆小如鼠,居然不敢杀你!你这等……这等心狠手辣的小人,跟我有什么分别?”
  周檀充耳不闻,只顾问道:“你手中有什么东西,让傅庆年不敢杀你?”
  “哈哈哈哈哈,我有什么东西……”
  彭越斜眼看他,疯疯癫癫地笑道:“我有什么东西,我敢说,你敢听吗?”
  周檀面色一沉,不自觉用力了几分:“为何不敢?”
  “不对啊,你应该比我知道得还多才对……”彭越皱着眉头自言自语,状若癫狂,他抬起眼睛,忽然带了一二分兴奋,“周檀,你在刑部大狱当中应该知道了不少吧?燃烛楼究竟为何要修建……你若不知,怎么写得出那句‘清白伊始’?”
  “你……”周檀面色大变,见鬼一般松了手,曲悠从未在他脸上见过这样的神色,“你知道多少?你有什么东西?告诉我!”
  “傅庆年都找不到的东西,你也永远别想找到!”彭越怪笑着,“见你如此……必然知情,你以为宋昶会让知情的人活多久?周霄白,我就算是下了十八层地狱,也等着你下来……”
  “无凭,动手!”周檀不等他说完,便嘶吼出声,曲悠尚未反应过来,晏无凭便提着那把刀踉跄着站了起来,她用尽所有剩下的力气举起胳膊,恶狠狠地砍了下去。
  曲悠吓得跪坐在地,她听见了钝刀砍入血肉的声响,与此同时,熟悉的气味沉沉地裹住了她。
  周檀不知道什么时候跪在了她的身前,伸手把她按入怀中,挡住了她的视线,也挡住了身后飞溅的鲜血。秋雨朦胧,没有冲淡半分他身上的静水香气息,反而让它在雨气中更加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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