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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中僧 (再枯荣)


  这鸡零狗碎的一切,她都很了解。
  坐到轿内,她不由得松了口气。听见蒋文兴在外头贴着轿子笑,“贞大嫂不如昨日来的时候高兴,是在家同哥哥嫂嫂拌嘴了?”
  月贞撩开帘子,他骑在马上拉着缰绳,有种慢洋洋的笃定,“我猜是为了舅爷想到茶叶号子里讨差事的事,贞大嫂子没答应才吵了几句。是不是?”
  “你怎晓得?”
  “舅爷昨日请我吃饭,就是为说这椿事,想请我帮着在太太跟前说和。你想你听见他这主意必定不肯答应,所以我也没敢应承。况且我也不过是寄人篱下吃人家的饭,何敢再讨这个情?”
  这话倒是说到月贞心坎上去了,她瘪瘪嘴,“我哥哥嫂子就是那样子气人,自家没本事,处处想沾光。不是我不愿意帮,那也得他们自己争气呀。文四爷,真是对你不住,烦你白跟着跑这两趟就罢了,还得周旋我哥哥。”
  蒋文兴睨下眼来,无所谓地一笑,“大嫂可别这样讲,不算白跑,也吃了你们家的一顿饭不是?”
  月贞笑了笑,欲丢下帘子,却听他说:“说到吃饭,我记得大嫂明明讲过要亲自做些面果子谢我,怎的一直未见?莫不是大嫂是随口说说的?你看我真是不应该,竟当了真了。”
  月贞转着眼珠子想,似乎是说过这话,是在大老爷治丧期间,因为他提起元崇大有长进的事。
  那时只是客套,没想到人还记着。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月贞只得讪笑,“没忘没忘,只是近来忙,又怕文四爷瞧不上那几个果子,因此没敢送去。等这里回家去,我一定做了亲自端到书斋里头。”
  蒋文兴歪歪地睇着她,倏而振着肩大笑了两声,“我说的是玩笑话,大嫂当真了?我真是该死该死!”他渐渐半收了笑容,叹了声,“见大嫂出了那门便满腹愁绪的样子,说个笑话大家开怀开怀而已。什么果子不果子的,我是万不敢劳动大嫂的。”
  这样一说,愈发显得月贞不懂礼了,她忙抻长了脖子道:“什么劳动不劳动的,我闲人一个嚜。只要你文四爷不嫌,我一定要做了送去。”
  “非要送……就送来给崇儿岫哥吃吧。”蒋文兴歪着眼往里头看元崇一眼,“我们崇儿说外祖母家是做面果子的,小孩子嘴馋,他却有礼,从不说要吃。他想和娘亲近亲近,也从不敢说。其实小孩子什么都懂。”
  月贞瞥一眼元崇,益发心亏,将元崇搂在怀里,向着外头笑笑,“你说得是,是我不好,成日只顾自家的事情,常把他抛在脑后。他也可怜。”
  蒋文兴宽慰道:“大嫂也不要自责,你也是莫名其妙给人做母亲,谁都有个头一回,顾到这里顾不到那里,常有的事。”
  月贞素日看他只觉有些奸相,想不到也是个体贴的人。她点点头,由衷地笑了,“文四爷,谢谢你。”
  那帘子落下去,蒋文兴骑在马上也静静地笑了。他自幼跟着姐姐讨生活,外头厮混的事也有,女人吃哪一套,再清楚不过。
  女人是猫,要顺着体贴着,尤其是像月贞这样四处流离的猫。她要是吃不得苦,早就同章家这样的娘家翻脸了,苦是吃得,愈是苦愈要强,倒是给些不切实际的好处,反而能记挂一辈子。她为什么与娘家的案子断不清?还不是因为那些偶然存在的温情。
  他心里是有些瞧不起月贞的,依他一贯行事的作风,就不该给那些难缠的粗鄙人一点好脸子,使得上的人留着使,使不上的人便要一脚踹开!月贞到底是个妇人,心性软弱。
  也或许正是因为这点软弱,令他心里鄙薄她,目光又不禁倾落。他对自己说,是要看看她如何被人家剥皮拆骨,可能在那堆凌乱的骨头里,他能趁势上去,捞着点好处。
  但她有什么好处可以给他捞呢?他笑着想一圈,检算下来居然不少,譬如她的身份,李家大奶奶,往后或可用她争一份李家的家财;
  譬如她还有一具不算崭新的新的肉.体,恰巧那肉.体,还有几分姿色。
  人都等着将月贞这具肉.身剥皮拆骨,各取所需。她却一点不知情,这一趟回来,先忙着给琴太太请安。
  琴太太在榻上随口问了几句章家的事也就作罢,拉着她的手搓一搓,“这么冷的天,章家怎么也不给你抱个汤婆子回来?”
  月贞尴尬一笑,“家里没有。”
  琴太太向下一皱眉,“倒是下人们不周到,去的时候也不说带一个去。等年后忙过,非要将你屋里的媳妇丫头都叫到我这里来训斥一顿。你回屋去吃了午饭就歇着吧,晚饭叫上惠歌到我屋里来吃,咱们下晌吃鹿肉,刚从山上打下来的。”
  待她一走,冯妈坐到跟前来说话,“咱们大奶奶这一趟去倒回来得早,连午饭也没吃。”
  琴太太在那头把裙子理着,发闲地笑了笑,“娘家哪里是那么好住的?一家人聚在一处,小的为了吃的穿的争嘴,大的也各自有一把算盘,那算盘打得更细,更响,老老少少都是一样。一团和气?那是面上的样子,谁家不是这样?往后她觉得在这里受了气,也不肯再往那头去说了。”
  冯妈搬了盆月季在炕桌剪枝,一剪子一剪子下去,修出一枝独秀的浓白的一朵月季。琴太太的笑脸映在花畔,不免带着点凌厉的寒气。
  月贞这里归家后几日,芸娘与霖桥亦要往娘家拜访,也是打点了两车的东西。临走那日,芸娘来访月贞,一改先前的愁色,兴兴地拉着月贞往卧房里说话。
  “我来了。”
  月贞见她榻上睁着双神采奕奕的眼,一时有些发蒙,“来什么?”
  芸娘向外间一瞥,不见有人。饶是如此,还是将声音压得很低,笑意却是藏不住的,“就是那个嚜。”
  月贞恍然大悟,“行经的事?”
  芸娘包着笑意,婉约点头,“你不知道,打寺里回来,急得我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得,一夜一夜地发噩梦,梦见太太将我压在厅上,要拿绳子绞死我!没曾想你回章家那日,我早上起来,看见来了。虽然比往常少了许多,但总算叫我搁下了心。”
  窗户上一轮红日,藏在云层里,偷着发散的红光映得月贞眼里熠熠生辉,也是替她松了口气,“那就好了,你能安安生生地过个好年了!”
  芸娘咬咬嘴皮子,起身辞她,“我赶着回娘家去,等我回来,给你捎带些我们家的好菜。我们家使着个广州府的厨娘,烧得一手好菜。”
  “等我回来”这四个字倏地在月贞脑子里一撞,撞钟似的,提起她心里堆的一桩事。这厢送罢芸娘,便将脑袋捶了两下,“我这猪脑子,怎么给这椿事忘了。”
  说话往那边宅里去,先给霜太太请安,而后踅至唐姨娘屋里探望。
  唐姨娘见好了些,只是还是没精神,系着条抹额靠在床上,迎面见着月贞便笑,“我听见说你打娘家回来,还想你是不是烦嫌我了,怎么不来瞧我?今日可不就把你盼来了。”
  月贞发着愧疚道:“我回来这几日,偏赶上我们那头忙,有些个太太奶奶来访,我们太太叫我陪着。不然一早就要来瞧你的。二老爷呢?”
  “他也忙,这时节正是乱着应酬的时候,好容易在家,也是在太太屋里清外头这一年的账。”
  月贞见她眼睛里带着希冀,便挪坐在床沿上笑,“我知道你是惦记虔哥的事。我来时就打算了个主意,好容易的事,趁这会家里来访的太太奶奶们多,姨妈想必照看不全,等这两日我到了她屋里陪客,趁机抱着虔哥出来玩耍,到你屋里来待足个半日,她也察觉不到。”
  唐姨娘思想一阵,眼往下转,“就怕她跟前那赵妈盯着。你是晓得的,那个赵妈精明得很,人也刻薄。”
  “不妨事,我想个法子也绊住她就是了。”
  月贞一面宽慰她,一面灵活地将眼珠子往窗上一转,又是一场大雪。
  雪花似天跌碎下来,漏了的天不抗风,于是北风凛凛,天气骤寒。
  大慈悲寺修建佛塔的石料砖瓦要在正月里运完,开春就好动工,因此这会就得着手运送。叵奈年关将至,许多拉车吃力的都歇了,下剩都是街上零散的人,一时竟寻不到个合适的队伍。
  那寥大人急得唇角燎泡,生怕耽搁了,往大慈悲寺内去与了疾玉芳两个主持商议。玉芳不过是应个景,因为亏空的嫌疑插不上话,凡事都凭了疾拿主意。
  了疾捻停了持珠,坐在榻上道:“李家的茶叶号里走货运货,常使着一班跑腿的人押货去往各省。我记得这一阵有一批正要回钱塘来。趁着还没遣散他们归家,我可以去请他们将料子运到寺里来。自家的班子,或者还可以省下些运送银子,只要给足力夫们银钱就是了。”
  寥大人喜出望外,在禅房内直打转,“好好好省不省银子的不提,这笔钱本来就是算在账上的,寻着人将料子押上来是正经。鹤二爷,这件事全都托付给您了,烦您这两日就往山下跑一趟,千万与大太太霖二爷议定此事。”
  了疾心内暗自踟蹰,原本为避月贞,是打算除夕那日才归家的。架不住寥大人一再在耳边催逼,“我的二爷,哪里还等得到除夕?此时不动,正月里哪里能都运完,二月还要等着开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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