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你力有不逮,朕会握着你的手,借力与你,帮你亲手实现它。”
他的语气淡然,似乎压根不觉得自己方才做的是什么值得惊讶的大事。
既然这是她所愿,他丝毫不介意让她亲手完成此事。
旁人的诚惶诚恐,在萧问渊这里,不过是不以为然罢了。
其实,就算是她先前被诊断出的难孕结果,他也不打算刻意瞒着她,只是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去告诉她,想着或许让太医先找找方法也好。
但宋秋觅若是真的寻太医去诊断妇科病症,所有太医,皆不会隐瞒,这是他特意吩咐过的。
隐瞒的对象唯有太子,因太子有时太过愚蠢,太过聒噪,知晓了太多只会晃来晃去,惹人心烦,与其让他做些蠢事去烦她,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告诉他一些事情。
帝王面无表情地想,说起来,最近他是越发看太子不顺眼了,这种经历,在以往也有过,时间段通常都是废太子们作死开始的时候,这种仅半年就出现如此情绪的情况,还是头一次发生。
只可惜,他还得配合他的小姑娘,再表演一段时间。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尊贵
萧问渊令庶吉士书写好圣旨, 又拿到了他的案前。
张礼恭敬地将一尊宝玺呈上, 帝王却不急着落印,反倒扭头对宋秋觅笑道:“猜猜这是什么?”
宋秋觅知道, 身为天子, 一共有二十五方宝玺,用作各种用途,以彰礼仪, 但它们具体是长何样子的, 又分明用作何方面, 她还真是不太明晰。
于是摇头道:“不知。”
帝王如今与她的相处似是十分随性,听她这样说, 竟径直伸臂捉了她的手过来,带着她摸上了那方玉玺的纹雕。
宋秋觅的手背被他的大掌覆着, 不得不跟着一起贴上了光滑的玉面。
眼前的是一方碧玉质, 上饰交龙钮的玉玺,抚上去可以感受到盘曲龙身的虬结力道, 冰冰凉凉。
帝王掌着她的手,将玉玺拿了起来,横置过来,上面以天子专用的玉箸篆刻着四个字——敕命之宝。
她的手指触在刻字的纹路之上,竟莫名有一种颤栗的触觉自指尖升起,密密麻麻传遍全身。
这种感觉不是来源于生理上的接触,更多是来源于心理上的波动。
象征着大雍至高权力的天子宝玺,就这么随意地被她掌于指间,肆意抚弄, 在这一刻, 宋秋觅似乎突然明白了, 为何那么多人都对至高无上的权力趋之若鹜,一生钻营。
耳边是帝王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六品及以下官员任免,封爵,皆用此宝,故称敕命。”
他的语调闲适,好似只是像以前许多次为她授课那般,单纯讲解某种知识,丝毫不觉有什么逾矩。
帝王引着她来到了圣旨空白留待盖章的地方,他的掌心紧贴着她的手背,向下压印下去的时候,宋秋觅感觉到手心微湿的汗水粘上了交龙纽的龙头。
许多人一生蝇营狗苟,费劲心机,也得不到的东西,却落在她的手心,帝王那轻慢的姿态,让她恍惚生出一种错觉,仿佛不过是在家书的信笺上印下印泥。
他们二人在这里随性谈笑,也许是趁一时之兴,三言两语间决定发出去的圣旨,却可以预见到,宋寒歇收到后的欣喜若狂,连同整个宋家,都会将圣旨供于祠堂之中,向禁宫的方位跪拜,焚香上禀先祖,连同祖宗神位一起日夜供奉。
也是这时,宋秋觅才真切地意识到了,何为权力,何为至尊,即使是尊贵如太子,也只能在帝王面前顶礼膜拜,即便是势大如宋家,亦只能伏低做小,谨小慎微。
当宝玺钤盖完毕后,原来的位置上现出鲜红的印记,直直地,鲜艳地映入她的眸中,她有些发怔地望着字迹,先前压在心底不甚清晰的疑惑,此时再次浮现上来。
圣上,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呢?
当一个满身珠玉,琳琅贵重之人,对一个身无长物,家徒四壁之人过分好的时候,他究竟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呢?
宋秋觅在脑中扫过了所有知识,都找不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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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京中之后,宋霜眠被萧祁紧赶着送回了漪兰殿,又命卫兵在殿门前守着,不让外面的人进来,也不让里面的人出去。
宋霜眠心里憋屈极了,所幸她并没有被阻碍往外送信,于是当天就给宋二夫人去了一封信,诉苦的同时,顺便向宋家求救,让他们出手相帮。
李氏收到信之后,心里一下子就焦灼了起来,冲淡了她前几日的喜悦。她在房间里转了几个圈,不知道怎么办,又不好去寻夫君公公求助。
这两日里,两人似乎都很忙碌,时常紧闭房门在书房里商讨,夜半时分才出来,在他们看来,霜眠被太子软禁,不过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影响不了大局,只要孩子还在,侧妃地位保住,就都不是问题。
定是不会接受她用这种事情去打扰他们的正事。
最后思索了半天,突然想到了南安郡王妃。
此次霜眠能从郡王府里出来,去围场到了太子身边,还是因南安郡王妃松了口,事后也没见太子反对母亲的意思,这说明,南安郡王妃的话,在萧祁那里还是有用的。
宋二夫人心急如焚间,赶紧给南安郡王妃写了信,信中极尽讨好,甚至暗示,只要能将宋霜眠救出来,宋家可以回馈给郡王妃许多好处。
不过,让宋二夫人大感意外的是,南安郡王妃这次很爽快轻易地应了下来,甚至没有提任何要求,只让他们耐心等待。
在此期间,宋寒歇被授官的圣旨迅速被发到了国公府,府中众人连同老国公都一起等在了门口迎接圣旨,大家都是一脸喜气,宋海生更是松了口气,在父亲面前道:“儿子就说吧,圣上不会在这种事上故意针对我们,圣上心中,应当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提防忌惮宋家。”
宋阁老没有应话,而是捋胡沉思,他总觉得,事情没这样简单。
忆起前些日子在围场发生的事,宋阁老眉心一皱:“你听说了吗,先前在围场,圣上将今年本应赐予魁首的彩头,赐给了秋觅。”
经过上次被宋秋觅下面子外加吃亏一事,现在只要听到她的名字,宋海生的脸色就不太好,他不太愿意提起这个侄女:“那不是据说是她救了圣上吗,还受了伤,如此也说得过去,还能说明什么?”
宋阁老却摇了摇头,用他双苍老深邃的眼睛注视着儿子:“你以为圣上是寻常人等?圣上年少为皇子之时,就常孤身入敌阵,若这么容易受伤,早就被不会在皇位上稳坐这么多年了。就算对方真的有这般能耐,能近身刺杀帝王,凭这种能耐具备的功夫,岂是秋觅能救下的?”
就算说是锦衣卫挺身护主,都更有可能性一点。
宋阁老惋惜般地叹了叹气,对宋海生道:“你还是太年轻了些。”
这话说的宋海生面红耳赤,他如今也是近四十的岁数了,明岁便是不惑,父亲的话,怎会真是说他年轻。
他知道,父亲心里一直住着早逝的大哥,特别是有时看见他的时候,他在父亲的眼里总是会看到,那种遗憾怅惘的情绪。
即使大哥已经离世多年,但他知道,父亲总是会不禁将他们一次次对比。他时常暗想,是不是如果可以选择,父亲一定会选大哥活下来,而死去的人是他。
宋海生其实明白,宋阁老虽然怀念长子,但是已经对他够好了,家里的大小事情都向着他,就连大哥留下的家业财产,也没想着留给宋秋觅,而是先紧着他。
即使这多半是为了整个国公府,为了后继有人,财产留在主枝。
但宋海生还是不免时常生出一种不忿,憋闷的情绪,这种情绪有不少转移到了宋潮生唯一的孤女宋秋觅身上,于是明明知晓她并没有得到宋阁老多少关注,他还是会忍不住吩咐管事下人,故意克扣她的吃穿用度,不准为她延请师长教导。
仿佛养废了宋秋觅,就能弥补少年乃至青年时一直屈居长兄之下,见不得光的憋屈郁闷——尤其是看见她那张和他大哥有着几分相似的脸时。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在得知女儿攀上了太子时,他会不遗余力地支持,甚至主动说服宋阁老,以宋氏全族之力,给宋霜眠挣了个侧妃位份。
甚至给女儿出谋划策,让人暗中帮助她给太子下药,新婚之夜将萧祁留在了漪兰殿。
第二日,当宋秋觅新婚被太子冷落的事,传遍了整个京城,而世人都在恭维他,称赞他生了个好女儿的时候,宋海生第一次感觉到了,何为爽快。
就像是少年时被压抑了多年,只能躲在长兄的影子之下的阴暗情感,一夕得到了释放一般。
其实宋潮生死的时候,宋海生并没有感觉如释重负,也没有高兴,反而觉得,这座大山,从此会化为无法动摇的沉重石碑,永远压在他的头上。
所有人,包括父亲,只会记住石碑上的深深镌刻,而不会看见下面的他,他将再也没有机会比过宋潮生。
父亲最优秀,最自豪的儿子死了,从此,就再也没人能取代了,父亲只会在记忆中不断怀念逝去的人,在漫长的岁月中美化他的形象,活人是永远比不过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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