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慌张拉起帘子,叫他进来:“圣上,您来怎么也不通传一声,快进来,莫要在外面站着了。”
帝王见小姑娘一脸慌乱,轻笑了一声,从善如流地跨步进来:“只是来看看你,没必要大张旗鼓,惊扰了旁人。”
帝王比她的身形大得多,一下子就占据了马车边上一大半的位置,或许是心理作用,宋秋觅第一次觉得原本宽敞的马车车厢,顿时逼仄了许多。
等到帝王坐定以后,她才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就这么让萧问渊上了马车?这里可不是私下,人多眼杂,要是被看见……
宋秋觅的大脑一瞬间宕机。
帝王却稳稳坐着,丝毫不见慌乱,反倒拿起茶壶,替她蓄满了一杯茶:“周围有锦衣卫护卫着,和外面隔挡了开来,不用担心。”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纵容
帝王倒茶的手修长而骨节分明, 贴着细腻洁白的瓷器, 任茶水汇成一股涓流,汩汩而下, 冒出轻渺的白雾, 飘散开来,晕染在他的眉间,是如同画一般的情景。
宋秋觅看着有一分怔然。
直到萧问渊将茶盏放在她的手心, 她才愣愣然回神, 为了掩饰失态, 低头忙喝了一口,却不小心被烫了一下, 轻嘶出声。
“又不是叫你大口直灌,现在可好, 可不是被烫伤了?”帝王坐直了身子, 略倾身过来查探情况。
他眉心微蹙,显然对她如此莽撞的行为很是担忧:“这是在想什么出了神?”
宋秋觅差点脱口而出, 是看见你了,不过最终只是默默地腹诽,没有吭声。
她早已过了呲牙咧嘴的状态,此刻张开唇瓣,伸了伸舌头,又快速地收了回去:“您看看,真没什么。”
帝王一抬眼,就看见一个鲜红的小舌尖,从她樱粉色的唇瓣中伸了出来, 俏皮地探了几下, 又收回去了。
除了因被烫了一下, 比旁边的舌头颜色深一些,看上去确实无大碍。
他的眸色暗光流动,一瞬之后,略沉了些,先前欲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只是微微绷紧了面皮,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随即垂下了眼去,也不再看她。
两人之间的这种微妙的静默维持了好一会儿,似乎达成了一种双方的默契,谁也不去看谁,也不轻易说话,帝王以杯盖在茶水中慢慢划动,宋秋觅的手指捏着书页,却半晌都没有翻到下一面。
她本以为帝王只是临时起意,来她这处坐坐,过不了太久,应就会回到自己的龙辇,可却没想到随着时间一分一刻的过去,帝王非但没有挪动身位,反倒让王礼送来了一堆奏折。
眼见着有半臂高的奏折堆在了帝王面前的小案上,他还悠悠抽出了一支狼毫细笔,宋秋觅有些坐不住了。
却见全然不同于她的懵然无措,萧问渊好似丝毫不受影响一般,蘸了朱色,不疾不徐地批阅起了奏折,他面上无波,神色泰然,好似将这里当成了他的御驾一般。
全无拘束,姿态放松。
在此后的路程中,宋秋觅看一会儿书,就忍不住用余光瞥一眼帝王,见他将批阅完的奏折就往旁边随意一放,有的正待墨干,还未合上,于是,上面书写的内容皆清晰无比地展现在了她的眼前。
帝王似乎一点都没有避讳禁忌,担心她看到了什么机密,这让宋秋觅的心绪一时有些复杂起来。
她靠在座背上,身形相比萧问渊要更靠后些,从她的角度,可以将他的举动尽览无余。
宋秋觅不知在想些什么,盯着前方帝王挺直的背影,半晌没有移开。
萧问渊低头阅览了奏折已经很久了,都没有怎么看过别处,却不知怎的,她才在背后看了他一会儿,他就似有所感,转头看了过来,恰与她凝睇的目光对住。
宋秋觅一下子僵在了原地,仿佛干了什么亏心事,被当场抓包了一般。
她的脸色涨的通红,支支吾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所幸,萧问渊好似没有看到她变幻的脸色一般,微笑着将手上的一本奏折递给了她:“这是太子之前上奏的折子,你来看看。”
宋秋觅接过了折子,正奇怪为什么突然给她看这个,待看清内容之后,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这是一封请旨授官的折子,萧祁在里面请求帝王授予宋寒歇詹事府司经局校书的官职。
宋寒歇正是宋霜眠的亲兄长,也是宋秋觅的堂兄。
詹事府是负责辅佐太子的机构,除了品级较高的几位主官,里面的大多数官员,多为太子自己任命,上奏皇帝在先朝不过是按照流程走一道,一般情况下,皇帝不会不允。
而司经局校书,不过是一个正九品官职,在詹事府中,品级仅高于从九品的正字。
宋秋觅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的机锋。
宋寒歇在科举上面并没有什么天赋,当年考乡试不举,宋家自诩为清流门第,自觉丢不起脸,便捐纳了一些银两,外加利用在朝中的关系,采取例贡的方式,送宋寒歇进了国子监,做了几年生员,今年才勉强考中了贡士。
春闱结束之后,宋寒歇自知自己学识浅薄,在一月后的殿试前主动告病在家,以避免被黜落的可能。
有人也怀疑是他故意装病,实则不敢上场,还有人甚至怀疑他考会试之时也有水分。但这些因没有实证,时间长了,也渐渐消散了。
此后半年里,宋寒歇深居简出,不参与交游,许多外界之人曾猜测这莫不是在闭门苦读。
只有宋秋觅才知道,自己这个堂兄,因为脑子不灵活,又爱玩,便被祖父做主关在家里,令其日日习书。
如今萧祁突然上书请求授予宋寒歇官职,只怕也是在先前约定好的利益交换范围内。
九品芝麻官,根本没有什么实权,怕只是宋家怕宋寒歇屡试不中,又得不到帝王的认可,直接授官,这才走了太子的门路,试图从东宫官署入手。
宋秋觅将奏折递还给了帝王,无所谓地道:“我觉得,同不同意萧祁的请求,都影响不大,端看您怎么决定。”
一个小小校书,闲职中的闲职,实在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宋家估计也就是为了面子好看,不想儿孙闲散在家。
若说唯一的一点用处,大概就是出入东宫十分方便,来往与宋家与太子之间传递消息与行事,更为便捷。
萧问渊将折子丢到了一边,唇角微弯,漆黑的眸子凝着她:“正如你说,不过是小事而已,你若是不喜,朕就否了去。”
宋秋觅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眨了眨眼,意识到帝王是认真的,有些哭笑不得:“我哪里能干涉您的决断,若是对您有利,不必顾忌我的想法。”
说起来,虽然她与宋海生一房之人向来关系不睦,但在这种小事上她还真懒得去有什么情绪波动。
若她是男子,参与科举,遇见这种自己考不中只能利用家族关系买入国子监,又借助裙带关系进入东宫官署的事,早就羞愤欲死了。
她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宋秋觅托着下巴思忖了一会,又对帝王说道:“其实准允了也没有坏处,说不定还可以借机发掘出宋家和东宫的一些深层关系,宋寒歇他算是宋家里面脑子最不灵光的一个,让他接触一些机密要务,兴许能看出些破绽。”
宋秋觅不知道自己努力思考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多生动,也没有发觉,帝王在这个时候,望着她的脸,已经看了好久。
萧问渊轻轻扇动了一下鸦色的长睫,微垂落了目光,投在眼前少女的身上。
她说起道理来,眼睛总是会亮起一种格外奇异,明亮的光,嘴唇一张一合,分外欢快,好像永远也停不下来。
让她静坐时原本清冷的气质,染上了几分生气,就像原本居于九天之上的高贵神女,被他偶见后勾落人间,微微一笑,便足以让人心神摇曳。
帝王的眼波亦跟着轻轻晃动。
他认真听她说完,尔后淡淡一笑道:“嗯,你说的都对。”
随即用指尖点了点自己身侧的位置,示意她过来。
宋秋觅迟疑了片刻,还是动了身,不过是顺着座位慢慢挪过去的。
到了帝王身侧,她还有些没有明白他叫她过来的意图,就见帝王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右手,然后引着她拿起朱笔,朝案上的折子落墨。
“圣上……”宋秋觅的语气中有几分茫然与惊震,她想扭头过去和他说话,但因靠得太近,一转头便会碰到他的脸庞,只好作罢。
右手却被帝王掌控着,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在折子上写了起来——朕准了。
在“朕”字写到一半的时候,宋秋觅的手就开始有些抖,短短的三个字竟是如此漫长,待写完全部后,她的身上已经出了一层湿汗。
“圣上这是作何?”萧问渊终于带着她的手,将笔搁回在砚台边,宋秋觅嗓子有点发涩,开口问道。
她半晌都没有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就算恢复了神智,回想过去还是一阵恍惚,只觉疯狂。
帝王却只是轻轻扯了扯唇角,垂眸看向在他肩侧的她的脸颊:“与你有关之事,朕都不会瞒着你,亦不会反对你做出的任何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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