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吾站在楚御琴后方,清润的眸中透出些许疑惑,他见楚御琴目光逡巡,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难不成是王府里丢了什么贵重之物?
殿下不会怀疑是他偷了东西罢?
君吾眼角一耷,心也跟着提起来,怪不得今日殿下看着心情不怎么好的样子。
扫视了一圈屋子,楚御琴终于从嘴里磨出一句话来:“不是叫她们给你弄了银丝炭,怎么不点着?”
君吾忙道:“刚洗完澡身上热活,暂且用不着殿下的好炭。”
真是寒酸。
楚御琴嫌弃地看他一眼,君吾低垂着眉眼,没瞧见楚御琴这一眼。
得想个法子把他支走。楚御琴想,可他发梢还滴着水,这出去一吹冷风,岂非又不能伺候她了?
她目光一扫,质问道:“之前本殿赏你那些东西呢?”
君吾微顿,回道:“那些布料都好好收在柜子里了,殿下。”
楚御琴看向床边立着的柜子,伸手将其拉开,这柜子算不上大,大半都被她送来的那些料子占据,君吾的衣服只占着小小一个角落,细数一下只有三五件。
楚御琴抿着唇,从她那堆东西里揪出一件狐皮披风,随手扔在了君吾身上。
“本殿的东西不入你的眼?”她提声质问,看着君吾慌慌张张把落到自己头上的披风拿下来小心地抱好,眼底藏了一丝笑意。
“不是,不是。”君吾赶紧否认,“殿下的东西都太好了,我舍不得用,不是瞧不上殿下的东西。”
“给你送东西的人难道没有传话给你?”楚御琴的脸色愈发沉了些。
君吾知道,传话的黑衣卫说下次再见到殿下时,他就要穿着这些衣服。
他穿了的。
君吾连忙揪着自己的袖子给楚御琴看,解释道:“这就是殿下送过来的,我已经穿在身上了。”
楚御琴瞥了一眼,她送了他这么多东西,样样都漂亮,他偏偏给自己选了件最不起眼的,还不是冬日的料子。
“穿得这样单薄就敢往外面跑,本殿看你是想再病一回,好撒懒不伺候本殿!”
“不是的,我愿意伺候殿下,我心甘情愿伺候殿下,绝不会偷懒的。”君吾生怕楚御琴生气了,把他赶出去。
殿下今日心情不好,他不敢触殿下的霉头,只能巴巴地认错。
孰不知此刻楚御琴心情好着呢,她越欺负君吾,越看着他认错,心情就越好。
“把衣服穿好,给本殿看看。”楚御琴命令着。
君吾便只好快速地穿上那个披风,门还开着,他后背早就有些发凉了,这狐皮的披风就是好用,穿在身上顷刻间似乎就将寒风阻隔在外了似的。
楚御琴这才满意,她走到君吾身前,慢条斯理地把兜帽给君吾戴上,然后摸了摸君吾露出来的小脸,拇指不轻不重地碾过君吾眼下那颗小痣,一瞬间,她躁动不安的心思好像突然有了去处似的,终于安逸下来。
“很好,本殿觉得有些饿了,去把那碗粥热一热端过来。”
她收回手,看着君吾不自在地应了一声出门去了。
房屋里终于只剩下楚御琴一个人,她听着那沙沙的脚步声渐渐走远,才转向另一个带抽屉的柜子翻找起来。
他能藏在哪儿呢?
统共也没几个抽屉,楚御琴翻找着,她从第一个抽屉里找出一本图册,翻开之后发现上面画的都是些绣样,且分受欢迎程度被标注了出来。
没什么用处。
她又拉开第二个抽屉,里面整齐叠着几件君吾贴身穿的小衣,有白色的,也有灰色的,都干干净净放着。
楚御琴的指尖在上面流连了半晌,不受控制地伸进去,摸了一件小衣出来。
然后鬼使神差,她将那件小衣放到自己鼻息间深嗅了一口。
上面留着淡淡的皂角香味,更多却是独属于君吾的暖香,楚御琴又嗅了几口,黑玉似的双目隐约泛起白光来。
她猛地收紧手心,雪白的小衣在她手中被揉得皱巴巴的,即便再度展开也恢复不到如初的样子。
什么鬼衣料。
楚御琴心里嫌弃一声,然后不动声色将那件小衣塞进自己衣服的领口处装好,又若无其事关上抽屉找寻下一个。
总共四个抽屉,她翻了个遍,连荷包的影子都没瞧见。
不在这儿?
可这间屋子已经没有其他能藏东西的地方了。
这样想着,楚御琴将目光投向君吾的床。
这张床材质不怎么样,但好歹也是王府的东西,自然远胜过寻常人家。
楚御琴缓步走了过去,一手摸到君吾的枕头。
他的枕头一看就是自己做的,里面是用一些旧衣物填充起来,颜色灰扑扑的。
她将枕头抓在手里,用手指捏了捏,软软的。
这些东西上,岂不是留着更多他的气息?
自从那晚之后,楚御琴躺在床上总是辗转反侧,她一边需要君吾的气息来助她入眠,另一边呢,她沾得那张床铺越多,君吾的气息就反被她自己的味道盖过去。
几日下来,她每晚都睡不安稳,可已经尝过了床榻的好处,谁会愿意再回到破庙里那张冷冰冰的石床上去呢?
现在她在君吾房里,四处都是她想要的气息,楚御琴紧紧拿着那个枕头,心头又起了不妙的想法。
若她把枕头也拿走,是不是有点太明显了?
可君吾还能怀疑到她身上来吗?她堂堂祈王,还需要拿他一个破枕头?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她把这个破的拿走,君吾再拿那些她送来的新料子做一个不就是了?
楚御琴抿起唇,开始认认真真犹豫起来。
她想要这个枕头。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把这床被子抱走。
她伸手摸了摸,极为柔软的被子,她一开始有些奇怪为何君吾用的所有东西都这样软,而后又想到,大约是被他经常使用,反复清洗之后才弄出了这样的质地。
她的被子就一点也不软,至少没有这般绵软。
三刻两刻,犹豫着,楚御琴就听见那道沙沙的脚步声又走了过来。
楚御琴眸中寒光一闪,扔下手中的被子和枕头,若无其事地离开了床边。
什么破烂枕头和被子,她才不稀罕。
作者有话说:
楚御琴:我已经有小衣了,嘿嘿。
第18章
“殿下,粥热好了,我放在了中堂。”君吾出现在门口。
楚御琴回头看了一眼,见他还乖乖穿着披风戴着兜帽,才一言不发出了君吾的屋子,自行去中堂了。
君吾看了眼屋里,面上浮起些许纠结。
他现在是该到殿下身边候着呢,还是待在屋里绣荷包?
他今日才绣了四个,还有一个没绣呢。
迟疑了片刻,君吾一咬牙,恋恋不舍关上小屋的门往中堂走去。
月上枝头,树影婆娑,楚御琴回到中堂开始品尝被君吾热过的腊八粥,冷掉的粥再热回来自然没有刚做出的口感好,然而她也并未多在意滋味,只是反复碾咬着里面的红豆。
随着缓慢的咀嚼,楚御琴心中升起一个念头——倘若把君吾变成她的呢?
虽说现在君吾本就是她的了,虽说她要这样一个人也没有实在的用处,可今夜她去摸君吾的脸颊时,君吾下意识躲开的动作始终萦绕在楚御琴心头。
她对这个反应很不满,十分不满,便止不住想,倘若是他主动呢?
他主动把脸凑上来给她摸,他主动把自己的小衣脱下来放在她手里,他主动......
想起君吾右手臂上那颗红色的朱痣,楚御琴眸光又艳了几分。
若她强要,还由得他不给?
这个念头在楚御琴心中愈演愈烈,愈变愈浓时,她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又走了过来。
又笨又可怜,连走个路都觉得他笨。
楚御琴的眼神始终嫌弃,自她十四岁起,就不断出入各种风月场所,商人大都喜欢于此洽谈生意,酒足饭饱之后,生意也谈拢了,就此寻个美娇夫睡上一觉实在是人间美事。
可楚御琴始终是个例外,她瞧不上勾栏里卖笑为生的男子,他们一个眼神里藏着一百个心思,叫人一眼便能发觉,尤其是他们脱掉衣服之后露出的皮肉,一点也勾不起楚御琴的喜欢。
且楚御琴厌恶别人用过的东西,男人自然也不例外。
这个世界的观念极其契合楚御琴的思想,男人不过是女人的附属之物罢了,不值得花太多心思在他们身上,也不值得耽于其中,楚御琴见过太多貌美又聪明的男子,均未动过任何心思,怎么会被一个平庸又无趣的小爹惑住了心神呢?
她心中生出不解,目光自然落在君吾身上,没好气地问:“跟来干什么?”
“我、我来伺候殿下。”君吾一边回复着一边左右看了看,好像没什么地方能用得到他。
“伺候我?”楚御琴着重念着伺候这两个字,将之湮生出不同寻常的意义来,君吾却是莫名,一双水润润的眸子看着她,目光尽显温顺。
楚御琴忽就很享受被他注视着的感觉,这双眼睛应该一直这样注视着她,把里面的畏惧和瑟缩换掉,换成温柔和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