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郡王现在已经颇有些受圣上的信任。
可能是上次救驾的事,也可能是延平帝发现儿子们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相较之下,庸郡王干出的混帐事在逼宫、陷害兄弟、对外大逆不道宣称要做皇帝的几个家伙面前根本不算什么,所以逐渐对这个儿子有重新启用的趋势。
虽然现在还不足以为惧,但谁知道以后呢?傅康年可不想在楚王的身上再犯这样的错误。
陈怀义自也是想除掉楚王,让其彻底没有翻身的机会。
这几个皇子中,他最瞧不上的便是楚王和钱家,比前太子都不如。
前太子只是能力过于平庸了点,又有几个比较出色的兄弟,他根本压不住兄弟们。
可楚王和钱家却是恶毒,视百姓为蝼蚁。
这几年天灾人祸不断,百姓生活艰难,钱茂还提出那等损招,更是从中搜刮大笔的民脂民膏。钱皇后和楚王竟还想救他,可谓是一丘之貉。
只是傅康年这招显然是个损招。
若是能一次弄死楚王还好,不管延平帝后面如何动怒,迁怒多少人,甚至是查到傅康年头上都无妨,但就怕没弄死楚王。
到时候楚王摇身一变,立即成为受害者,甚至喊冤云香楼一事是中了别人的奸计,陛下都可能信。万一要是牵扯出傅康年,陛下是必定会对晋王动手的,偏偏晋王又不在京中,父子俩若是撕破了脸,只怕会造成内乱。
乱起来可不是什么好事,大景已经经不起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折腾了,所以能避免尽量避免。
他可不想以后给殿下留个难以收拾的烂摊子。
所以仔细衡量了一下,陈怀义还是摇头道:“怕是不妥,天牢戒备森严,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动手太难了。况且,陛下的性格傅大人是清楚的,他虽恼恨楚王,但虎毒不食子,陛下是不愿看到他出事的。他若真有个万一,到时候陛下想起,只怕又会像前太子那样,只记得他的好了,而且这事还会激怒钱皇后,到时候她只怕什么都做得出来。”
“陈大人说得有理,只是不能将其一网打尽,我总担心还会有后患!”傅康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有些遗憾地说。
陈怀义笑了笑道:“这有何难,动不得楚王,还不能动钱茂,动钱家吗?钱家除了钱茂,不规矩的人可不少,现在陛下真是对钱家很生气的时候,又没有皇后娘娘从中说情,这是清除钱家最好不过的机会!”
傅康年浑浊的眼珠子陡然发亮:“还是陈大人有办法,不拘是钱家,还有楚王的死忠敬文候、其岳丈武宁将军……”
他举一反三,牵扯出一串的人,显然是想借着楚王一党群龙无首的机会,将其势力通通铲除。这样即便哪天楚王能从天牢出来,也是个光杆司令,不足为惧。
陈怀义赞许地说:“傅大人这招高明,即便楚王哪一日能够出来,也妨碍不了殿下的事了。”
“这些可都多亏了陈大人。”傅康年举起茶杯,“今日我以茶代酒,敬大人一杯。”
两日后的大朝会上,果然一大堆臣子跳出来参奏楚王。
天地君亲师,君权至高无上,楚王这种公然叫嚣自己要做皇帝,还一口一个“朕”字的行为,简直是大逆不道。那些个固执保守的老臣知道这事都气晕了,一等上朝就开喷,请延平帝严肃处置楚王。
延平帝这两日的气已经消了不少,对楚王的处置方案也有了,但看大臣们这样子,只怕是不会满意的。
他揉了揉额头,准备先糊弄过去,等朝会后再下旨,也懒得听这群老头子啰嗦。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敷衍这些死板的臣子,便有一名户部的郎中站出来道:“陛下,微臣有一事启奏!”
延平帝巴不得能别提那个逆子了,赶紧道:“准了。”
那郎中拿出一本小册子道:“陛下,信国公钱茂往户部塞了不少人,这三名官员便是,他们在征税的过程中,暗中克扣税银,做假账目,中饱私囊,请陛下严查!”
又来个蛀虫,还是钱家的。
延平帝恼火不已:“大理寺,此案与钱茂一案合并审查。”
“是,陛下。”大理寺卿连忙站出来道。
延平帝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着质问:“钱茂的案子都审多久了,怎么还没结果?你们大理寺怎么办案的?”
大理寺卿连忙跪下认罪:“陛下息怒,都是微臣办事不力!”
实际上碍于钱茂的身份,他们也不敢擅自做主,所以一直在等延平帝的旨意。
延平帝今日在朝堂上如此催促,怕是要他们公事公办了。大理寺卿在心里叹了口气,希望陛下别嫌他判得太重。
继户部的那名郎中之后,又陆陆续续有大臣跳出来指证楚王一派的官员,多是与楚王,与钱家沾亲带故的。事情也不算特别严重,无外乎是一些以权谋私,贪污受贿,或是仗势欺人,强抢民女之类的事。
要是以往,延平帝可能斥责一番,罚点薪俸又或是降职就罢了。
但现在延平帝正对钱家厌恶至极之时,对楚王也非常不待见,原本能轻轻放下的事,这次他也责令刑部和大理寺彻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还暂时将这些嫌犯都羁押到了刑部的大牢中。
很多大臣都看出来了,陛下因为云香楼一事对楚王有了芥蒂,这是要清理楚王的人脉和势力。
跟楚王不和的连忙落井下石。
墙倒众人推,楚王这一派最重要的三个灵魂人物现在都身陷囹圄,无人出来主持大局,力挽狂澜。
以至于三日后,刑部和大理寺就将各项证据摆到了延平帝面前。
延平帝大怒,下令抄了信国公府、武宁将军府……等五家,涉案人员按律处置,其余人等,皆贬为庶民,三代不许参加科考,绝了他们做官的途径。
此外,还有八名官员被降职。
经此一事,楚王的势力十不存一,再也无力与晋王争。
随后,延平帝又下旨,钱皇后教子无方,不堪为国母,贬为妃子,还赏赐了一个颇具讽刺性意味的封号“钱妃”,迁入离延福殿最远的月华宫。只怕这辈子都很难再见延平帝两眼了。
对于楚王的惩罚,延平帝还是留了点情,降了他的爵位,由亲王降为郡王,封号不变,不知是延平帝不想提起这事还是其他原因,仍给他保留了楚这个封号。但又下令,让楚郡王前去皇陵,守陵三年。
皇陵生活艰苦单调不说,最重要的是去那里,楚郡王就远离了京城这个政治中心,再也没办法拉拢朝臣,发展自己的势力,东山再起。等三年后回京,说不定新皇都登基了,哪还有楚郡王的戏唱!
从这点来说,延平帝这次的惩罚比上回燕王,也就是庸郡王的事,处罚还严重。
楚郡王的事落下了帷幕,一代公府钱家也走向了没落。
这种事,对京城百姓来说,都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可对朝臣而言,影响却颇大。
最明显的一点便是,延平帝对几个儿子更不信任了。
他以前认为儿子们个个都很优秀,也很孝顺友爱,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模范家庭了。
可现在一层层地揭下了这些蒙蔽人眼睛的面纱和假象,露出狰狞的真相,原本孝顺的儿子要逼宫,哥哥风范十足的儿子在背后构陷弟弟,性子直看起来最单纯的儿子心底一直盼着他死,早点腾位置。还有贤良淑德的皇后,也有两副面孔。
延平帝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孤家寡人。
他对还在身边的老三、老六这对亲兄弟也不敢信任,便开始提拔老八、老九。
可这些个年龄到底小了不少,办事还是不如大的几个好。
更重要的是,有了前面几次经验教训,延平帝对这两个儿子也不敢完全信任。
整日忧思,对身边的人又都充满了怀疑,延平帝的睡眠质量更差了,经常做噩梦,醒来便再也睡不着,晚上睡不着,白天精神就不好。
太医看过之后知道这是心病,还得延平帝自己想开才行。
但这样的话不能说,最后只能开了些安神助眠的要给延平帝。
延平帝睡不好,脾气比过去暴躁多了,而且看着晋王一封封推脱的奏折,他火大不已,直接给邬川下了令:“你亲自去一趟松州,看看晋王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个儿子真的病了也就罢了,若是没病装病,那一定得回来。
邬川连忙接旨。
延平帝又让他给晋王带了一道旨意过去,要求晋王务必在年前结束襄州的战事,国库经不起这样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他还给晋王下了最后通牒,若是过完年,还没有好消息,朝廷将停止对江南驻军的粮草供应和军饷发放。
很显然,延平帝是铁了心要将这个快脱离他控制的儿子弄回去。
刘子岳在并州接到了京城送来的信。
看完后,他递给了穆庆,轻叹道:“楚王败了。”
楚王这也败得未免太快了,一个回合都没撑过。
在刘子岳的印象中,钱皇后素来是个精明的人,非常得延平帝的心,连带的楚王这个儿子也很受延平帝的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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