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参与逼宫的太子一派人员,由诛九族改为诛三族,这也算是格外开恩了。
最后这点大大出乎了朝中大臣的预料。
毕竟皇帝对儿子孙子开恩很正常,可对下面的人还开恩,那就有些特别了。
陈怀义摇摇头,看来他们都低估了太子在延平帝心目中的地位。延平帝虽说不大满意太子,但对太子也是有几分父子真情的,只怕他从未想过将皇位传给别的皇子。
太子这一死,死的时候还留下这么一封遗书,只怕会成为延平帝心底的一根刺,拨一下就会痛的那种。若是哪一日,知道太子还受过晋王的陷害,蒙受不白之冤,父子俩的感情也从此有了裂痕,只怕延平帝不会轻易放过晋王。
如果这是太子对晋王,对延平帝最后的报复,那他成功了。
这样的计策,太子恐怕想不出来。陈怀义估计是那位袁詹事的手笔,可惜了,袁詹事也是个人才,就是对太子太忠心了,没法拉拢。
经过太子逼宫,又痛失爱子这事后,延平帝病了一场,痊愈后鬓边的白发又增加了几缕,精神状态也有些不如从前,明显又老了一些。
延平帝年纪本来就不小了,精神状态又不大好,大臣们自然要重提立储的事,否则延平帝若是有个好歹,像宣王那样突然暴毙了,朝里岂不乱成一锅粥?
所以九月中旬,便有大臣陆续上奏,言国不可一日无主,恳请延平帝立储。
第99章
对于大臣们的上奏,延平帝表情平淡,只说要考虑,便岔开了话题,明显不想多提这事。
下朝后,数位大臣上前向晋王道喜,言谈之间,仿佛储君已是晋王的囊中之物一般。
晋王笑着拱手应对了两句就以府中还有要事为由,先行告退,并不过多的理会这些人。
傅康年跟在晋王的身后,上了马车之后便看到了晋王变脸,当即关切地问道:“殿下可是觉得今日之事不大妥?”
“岂止是不大妥,简直是糟糕透顶。一群蠢货,要坏我事。”晋王气得暴跳如雷,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太子刚死月余,尸骨未寒,父皇还在伤心中,他们这时候提起立储,岂不是往父皇伤口上撒盐?况且,经过太子逼宫一事,父皇只怕对太子警惕得很,现在肯定是不愿意立储的!”
别看现在延平帝这么伤心,也就是太子死了,对他构不成任何的威胁了,否则只怕延平帝提起太子就得咬牙切齿,一口一个“逆子”。
说到底,是死人不会对他构成任何威胁,他可以任意地朝对方施展父爱和心疼,还能彰显他的仁德和慈爱。
但换个活生生的太子试试?更何况,以前延平帝就对晋王有些忌惮,这会儿只怕更不愿立他为储,现在大臣们贸然提出立储,简直是将他架在火上烤。
“也是,现在确实不是立储的好时机。”傅康年点头,忽地皱眉道,“殿下,如今您在朝堂上的呼声最高,陛下会不会怀疑这事是您在背后谋划的?”
想到这点,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晋王眉宇间尽是阴鸷,语气肯定:“不是怀疑,而且一定会这么认为!”
真立太子,十有八九是他,而且他以前还一直与太子针锋相对,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现在他站出来说不是他,都没人信。
傅康年担忧地说:“那这怎么办?会不会有人想陷害殿下您?”
不怪他多想,既然晋王能在背后给太子使绊子,别人又为何不能从背后给晋王插刀?
晋王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低声交代:“你派人去查查今日在朝堂上要求立储最积极的几个大臣,查仔细了,将他们祖宗几代都查清楚,看看他们都是谁的人。”
“是,殿下。”傅康年点头,又宽慰晋王,“就像大臣们所言,国不可一日无主,陛下年事已高,立储是迟早的事,总会有大臣们提出这事。”
晋王脸色依旧阴沉:“但也不是现在这时候。”
傅康年知道他心情不好,没再多劝,等马车停下后,便快速出去办事了。
翌日,便有消息传回来。
傅康年将查到的卷宗递给了晋王:“殿下,目前来看,昨日在朝堂上最积极的七名大人,除了太常寺的蒋旭跟钱家有些亲戚关系外,其他六名大人都没有任何发现,而且为首的梁国公还是三朝元老,从不站队,如今几乎怎么不问事,应该没有人能收买得了他。这些人应该是自发的,认为该立储了。”
晋王没作声,仔细将这七人的卷宗翻了一遍,除了一个蒋旭可疑外,其他几人确实找不出什么疑点。
但他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这种奇怪的直觉在打仗的时候救过他,晋王深信不疑。
最关键的是,现在提出立储对他不是什么好事。
他不是太子,耐不住性子,他可以慢慢等,过去十几年他都等了,也不在乎再等几年,父皇的身体在走下坡路了,想必他也等不了太长时间的。
“殿下,您数次立功,又占了长,如今储君之位唾手可得,您又何必想太多呢?咱们殚精竭虑谋划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么一天吗?”傅康年轻声劝道。
依他看,殿下实在是太谨慎,太小心了。太子之位既然掉了下来,那接住就是,除了他们家殿下,其他哪位殿下堪当此大任?
立储这事虽提得不合时宜,但也并非完全是坏事,他家殿下迟早要上位的。
晋王捏着卷宗,眉宇间还是没有一丝舒展的样子。
半晌,他道:“这储不能立!”
傅康年错愕地看着他:“殿下的意思是,咱们要阻止陛下立储吗?这……陛下会不会认为咱们是在以退为进?”
别说皇帝了,只怕很多大臣都会认为晋王只是在“谦让”而已。
晋王揉了揉眉心:“将陈怀义他们叫来,我有事要跟他们商议。”
傅康年连忙让人去将晋王一系的重要官员都召了过来。
陈怀义来的时候就猜到晋王召他们过来应是为了立储,但他怎么都没想到,晋王的意思竟是让他们反对立储。
别说是他,就是晋王的老丈人平宁侯夏腾也是万分不解,诧异地问出了大家的心声:“殿下,这是为何?”
“是啊,殿下,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
其他几人也纷纷附和,他们追随晋王,不遗余力地支持晋王,是为了什么?不就为了这一天吗?一旦登上储君的宝座,晋王离那个位置又更近一步了。
他们等了这么久,总算是等到了太子这位子,但却要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如何能忍?
陈怀义没有开口。
他相当惊讶,晋王不愧是诸王中城府最深,心思最深的,这克制力也非同寻常。晋王对那个位置的向往,他们都很清楚,但现在临门一脚了,他竟然能喊停,这份定力和清醒的头脑,太子输得一点都不冤。
“陈公,你怎么看?”晋王见所有人都反对,就陈怀义没有开口,便点了他的名。
陈怀义站起来,拱手道:“臣也认为,此时不是殿下上去的好时机。中秋之乱不过才月余,陛下还处于痛失爱子的悲痛中,这时候提立储不合时宜。”
他说得很委婉,但该表达的意思也表达了。
太子才死这么点时间,皇帝都没从伤痛中走出来,这时候去抢太子之位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晋王满意地点头:“没错,陈公所言便是我的顾虑。不知情的还以为昨日梁国公他们奏禀立储一事是我在背后指使,未免父皇也误会我,这储绝不能立。”
听了这番话,平宁侯等人也点头表示赞同。
确实,他们是知情人,倒是不会误会晋王,可外面的人怎么想就不好说了,要是陛下也误解了殿下就不妙了。
陈怀义有点遗憾,晋王太谨慎了,竟然不上钩。
他今日若是积极谋划,让下面的人四处奔走,下次朝会全力举荐他,只怕延平帝都容不了他。
可惜晋王多疑谨慎,不上这个当,只能想另外一个法子,将这潭水搅得更浑了。
陈怀义拱手道:“殿下,只怕立储这事咱们反对没用。只要一日不立储,有部分大人恐怕就会不断提及此事。”
傅康年点头:“没错,别人可能会因为陛下的冷遇或是反对就罢了,但梁国公肯定会坚持。”
这确实是个问题,别人不提,梁国公,晋王都拿他没办法。
晋王有些发愁,询问道:“陈公,你可有什么好的法子?”
陈怀义拱手道:“殿下,事到如今,只能兵行险招了,臣提议,我等站出来支持立楚王为储!”
“陈大人,你还知道你姓什么吗?”这话一出,兵部左侍郎胥元德便嘲讽地说道。
傅康年也有些不解,但他不觉得陈怀义会怀什么坏心思,连忙说道:“胥大人息怒,咱们听听陈大人怎么说!”
陈怀义不搭理胥元德的暴躁,不急不徐地道:“立储是迟早的事,但现在陛下因太子一事,对殿下有些微词,这时候不若退一步海阔天空。况且,胥大人觉得现在太子之位是那么好坐的?”
最后一句,陈怀义问得格外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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