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余已经在门口候着了,看到公孙夏拉着郭富过来,甚是高兴,连忙行礼:“这就是郭大人吧,里面请,殿下本是要亲迎郭大人的,只是刚才广州那边送了一封信过来,故而派小人前来!”
“这位是平王府的陶管家。”公孙夏向郭富介绍。
郭富打了个招呼。
陶余将几人领到了膳厅,桌上已摆满了美酒佳肴,热腾腾的,应是刚准备没多久。
三人还没落座,就见刘子岳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
三人连忙行礼。
刘子岳上前扶着他们:“相爷、郭大人、穆大人免礼,请坐,舟车劳顿,辛苦了,先用膳,填饱肚子咱们再好好聊!”
郭富落座,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刘子岳。
在京城时,他见过平王两三回,但印象都不深,而且好些年,也忘得差不多了。印象中,平王是个长相白皙有些文弱天真的少年,跟在太子、晋王等人的身后,极其没存在感。
快十年不见,平王几乎是大变样,再也不是印象中那个文弱的皇子了。他身量高挑,露出的一节小臂结实有力,皮肤稍微黑了一些,多了几分以前不曾有的威仪,更像一个皇家人了。
用过膳,大家移驾到书房议事。
刘子岳先向郭富表达了欢迎:“郭大人能来,实乃我们南越之福。实不相瞒,南越的账目越来越纷繁复杂,我也力有不逮,如今有了大人,我们也可安心了。”
郭富连忙说道:“殿下过誉了,实不敢当,臣也就是算盘珠子拨得比较利索一点而已。”
刘子岳可不信这话,朝廷这些年各种状况频出,打了那么几年的账,哪里都需要银子,国库还没出大问题,郭富功不可没。
他笑道:“郭大人过谦了。我们南越的账目以后就交给郭大人了,只是要委屈郭大人一段时日,现在还不能授予郭大人相应的官职。但郭大人放心,俸禄这块绝不会亏待郭大人,按咱们南越的标准算。”
他这也是有一说一。哪怕是王府属官,他有任命的权力,那也是要上报朝廷的,郭富这名字一旦在朝廷亮相,那谁还不知道南越有猫腻啊。
郭富答应之前就想到这点了,他也不是奔着平王府的属官来的。
“无妨,殿下信得过臣,臣定当竭尽全力。”郭富一口答道。
刘子岳含笑点头,招了招手,陶余连忙让人呈上来一个托盘,里面有一张纸,还有两把钥匙。
刘子岳全交给了郭富:“郭大人,纸上有你一年的俸禄,这两把钥匙,一把是账房账册的钥匙,还有一把是库房的入门钥匙。库房共设有两道门,还有一把钥匙在冉长史手中。明日再介绍他们跟郭大人认识。”
这是将南越历年的账目,还有家底都完全向他敞开了。
平王果然是个痛快人,用人不疑。
郭富心里舒服了许多,等他看到纸上的俸禄后,更惊讶了。他的俸禄,禄米八十石,银钱一百二十两,棉布丝绸各十匹,年底多发一个月的俸禄。
算下来,他一个月的俸禄在两百两以上,比他在户部任职时还高,这俸禄跟正一品的也差不了多少了。
平王果然是财大气粗,出手就是阔绰。
俗话说,士为知己者死,郭富看到刘子岳如此重视他,信任他,再加上闲了好一段时间也手痒,时间太早睡不着,便让人将账册搬了一部分过来翻开。
这一看他傻眼了,这账本上歪歪扭扭的,记的都是什么?
他还以为是人唬弄他,有些不高兴,但等他翻看了所有的账目,发现这些账目都是用这种符号记录的,而且有些纸张都泛黄了,显然有些年头了。他们又不知道他会来,不可能好几年前就布局。
郭富派人去请了个账房先生过来,问询了一番,经对方说明,他才将这些符号跟数字对上了。
别说,对上之后账目还真的变得清楚明了许多,看账本的速度都快了不少。很快,郭富就看习惯了,速度也变得越来越快。
这一看,他就上了瘾,停不下来,不知不觉就熬到了大半夜,第二天起来,两只眼睛下面都挂着大大的黑眼圈。
刘子岳见了很是诧异:“郭大人,可是要认床,不习惯?”
郭富摆手,拿出昨晚自己边看账目边做的笔记:“没有,看账本一时上了头,睡得晚了些。殿下,臣有几个提议,还请殿下参考。”
刘子岳肃然起敬,郭富难怪能在三十来岁的年纪就掌管大景的钱袋子。他对工作是真热爱,不像自己,完全是赶鸭子上架,不得不干。要不是撂挑子,跟着他的人都要倒霉,他下半辈子也要仰人鼻息,活得跟条狗没什么两样,他还真想不干了。
“郭大人请讲。”
郭富先提了粮食的问题:“殿下,从账上来看,用刘记的名义已经囤了十二个仓库的粮食。这些粮食太多了,尤其是前年的粮食,若再放下去,味道变差不说,若是保管不当,这批粮食恐怕也不能吃了。依南越目前的兵力,囤积一年的粮食足够了。”
浪费粮食,而且储存成本也很高。粮食放进仓库中并不是就一劳永逸了,还要翻出来晒一晒,保证通风,防止鼠害等,不然时间长了,下面的粮食会结块,坏掉。
刘子岳颔首:“郭大人说得有理,但若是兵员增加一倍呢?”
郭富愣了下,在脑子里算了一下,肯定地说:“也够了,南越地广人稀,而且夏日漫长,光照充足,一年能熟三季,只要不遇上百年一遇的天灾人祸,并不会出现粮食短缺的问题,囤一年的粮食足矣。”
而且南越人少,通往北边的门户就是封州、并州、袁州,只要守住了这三地,再关闭广州和高州的码头,朝廷也拿南越没办法。
南越有人有矿有盐有粮,完全可以自给自足,粮食这块囤个一两年的就完全够了,没必要无限囤积。
“没错,确实不宜囤太多的粮,那郭大人觉得该如何安排这批粮食?”刘子岳询问道。
郭富指了指北边说:“卖了,江南的生产还没完全恢复过来,去年利州等地发生大地震,波及三州十几县,朝廷调派了一部分粮食过去,但那点粮食肯定是不够的。而且现在正值青黄不接之时,前一年家中收获不丰的百姓,也多有缺粮。这个时候粮食的价格是一年中最高的时段,现在将粮运去江南,卖给小商人们,虽不能大赚一笔,但也几乎不会亏多少银钱进去。臣知道,南越相对富足,殿下许是不缺这点钱,但若是下面的人养成了大手大脚、浪费的习惯,积少成多,时日一长,这些本不必浪费的钱粮加起来也不是个小数目。”
最后这番话,真是如醍醐灌顶。
刘子岳汗颜地说:“多亏郭大人提醒我,你这番话很有道理。我妈……我娘也从小就教导我,不要浪费粮食,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实不相瞒,这次请大人来,便是存了让大人帮忙整顿统筹南越财政的想法,以减少不必要的浪费。这事就按郭大人所说的办,将前年的囤粮卖了,具体的事宜,还得劳烦郭大人。”
郭富点头:“殿下放心,此事就交由臣。对了,臣看过了,南越这边的食盐产量颇高,刘记商行虽向南洋贩卖,但到底路途遥远,一年也顶多去两趟,而普通商人拿不到盐引,也不能贸然插手这笔买卖,因此盐场只能控制生产,未免太可惜了。据臣所知,江南、西北等地,食盐比较短缺,尤其是江南,几大盐场因战乱遭到破坏,还没恢复过来,距南越距离较近,又能够走水运,相对方便快捷,运输成本也比较低廉,若能将南越的食盐销到江南,一年获利上百万两银子也不是问题。”
什么叫钱篓子?
这就是了。
刘子岳觉得郭富简直就是为钱生的,这不才到一天,就想出了这么多增收的法子。难怪朝堂打了那么多年的仗,打得江南人手减少了近三分之一,朝廷这些年的税收不但没降低,还在增加。
郭富真是功不可没。
怪不得他辞官辞了近一年,三番两次上奏折才成功。想来,延平帝也是很不想放这么个人才走的。
“郭大人所言甚是,只是要将食盐销去江南,必须得有盐引,大人可有好法子?”刘子岳询问道。
郭富笑了笑说:“殿下,臣虽离开了户部,但还有些人脉在。户部左侍郎柯建元与臣交好,关系甚笃,前阵子,他给臣写了一封信告诉臣国库如今有些紧张,这可是好时机。殿下只需让刘记上表,言南越的食盐产量翻倍,愁销路,肯请朝廷允许南越将食盐外卖,届时柯建元自会言国库之艰难,此事就成了。”
朝廷没钱了,只能想方设法筹钱,这卖盐引就是个好法子。
别的商人买了盐引可能需要去盐场排队,迟迟等不到食盐,但刘记自己就掌握着两个盐场,完全不存在这个问题。
只要拿到了盐引,便可名正言顺地发财,将食盐大批大批地销往江南,甚至更北更西的地区。
这事要成,就得用上郭富的人脉。刘子岳琢磨了片刻,笑道:“郭大人此计再好不过,只是此事要劳烦柯大人了,他那边劳烦郭大人打点,记在账上即可。盐引这东西,不怕多,即便刘记消化不了,也可转让给广州商会的商人,此事郭大人尽管放手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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