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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前御史 (扫红阶)


  因问得着急,不慎吸入浓烟,话音未完便咳嗽不止。她想要抬手掩面,动到伤口筋肉剧痛,弓起身躯,浑身沁汗。
  张湍暂时放下弓箭,赶到近前,指尖捏住她所蒙面巾下沿。布料不似初时湿润,只余细微潮气,不足以隔去浓烟。近旁林木枝叶已被热气烘干,难再寻霜露润湿布块蒙面。张湍动了动右手手指,咬牙忍住剧痛道:“借公主纱裙袖边缠于箭头,点燃射向空中为信,不知可否?”
  “你手肿成这样,还能拉弓吗?”
  火光愈近,照亮四周。张湍额角鼓起的青筋,两耳后淌落的汗水,以及肿胀右手克制地颤抖,她都看在眼里。
  “只是旧疾复发,并无大碍。”
  她纳罕道:“你一介书生,怎会有伤筋动骨的旧疾?”
  张湍顿住,左手微攥,不知何处漏来冷风,钻入心底。
  她又道:“旧伤发作,不必勉强。这火既是要取我性命,待山火燃尽,必会有人上山搜查,且等着吧。”
  “公主不怕葬身火海?”
  “你说火会绕开此地,我怎会葬身火海?”她心中安定,张湍一心为她,她自然乐得信任。
  心底冷风骤散,张湍看她无丝毫惧怕慌张,耐心强调:“恶意纵火,其心昭昭。即便侥幸等到人来,怕也不会善待公主。”
  知其有所顾忌,她思虑片刻,忍痛抬起胳膊。
  “自己动手。”
  衣袖垂坠,染着污泥血迹,夹有草叶枯枝,显得分外落魄。
  “多谢公主。”张湍左手提起箭头,试图划破衣袖。衣料柔软丝滑,箭头每每落上,都会行偏滑落,几经尝试亦未能割下布条。衣裳在她身上,不可随意撕扯,张湍一时犯难,握着箭头抬袖擦拭汗水。
  她看得心急:“帮我把面巾摘了。”
  “面巾潮湿不易燃烧,倚靠它尚能隔些烟气。”
  “啰嗦,快摘。”
  张湍照做。
  经过几次烟气熏呛,她已有心得,面巾摘下后,她将呼吸放得更加轻缓。随后手掌翻转,手臂微回,头颅前倾,叼上腕间布料。她咬住衣袖,目光转向张湍,微抬下巴示意。
  张湍颔首回应:“委屈公主。”
  她想咬住衣袖,手臂打开拉扯衣袖绷紧,张湍就能用箭头划破衣袖。可手臂刚刚发力,掌心随之剧痛,伤口淌血更甚,已有血珠缓缓滴落。她不得已收回手臂,却仍咬住衣袖不松口。
  张湍犹疑再三,屈膝半跪在她身前。
  她在疼痛中艰难回神,垂眸瞥去,见他轻轻衔住袖子远端。她的神思被掌心痛楚紧紧攥握,却有一缕逃出掌控。
  抽离在外,因而格外清明。
  神思落在他唇边,她看到悬而未落的水珠,映着荧荧橘光,如夏日繁星。她看到他唇下隐约一线皓齿,很快被嘴唇遮盖,水珠因双唇抿起而颤抖着汇聚滚下,其中半数滑入唇间。她看到自他口中泄出的水红绸纱打褶起皱,随他一呼一吸而有细微起伏,又因他微微昂首的动作而趋于平整。
  她怔怔看着。
  当绸纱绷紧,裂帛如霹雳,在她耳畔响起。
  却远不及此刻心府震动来得响亮。
  箭头已经落下,张湍噙着断裂绸纱收手,在她的注视下,将绸纱撕裂成条。
  纱布条缠裹箭头,张湍捡起此前遗落在营地间的火把远行取火,再返回楔入营地附近泥土。他咬住断箭,左手自断处持弓,右手颤抖着提起箭矢。裹纱箭头一点即燃,随即搭箭上弦,朝天射出。
  箭矢飞过枝头后斜斜坠落。
  她看到他汗流浃背,一箭发出后便要弓身喘息,停顿片刻方能引第二支火箭上弦。从前,好似也曾有过为她示警、救她脱离险境。但今日,是她第一次亲眼看他用伤残红肿的手,一次次拉开她费尽力气也拉不开的弓弦。
  曾经的“豁出命去”,却无论如何敌不过今日一次次张开的弓弦。
  待数支火箭全数发出,他脱力垂臂,断弓落地。
  火焰熊熊,他逆光而立,纹丝不动。
  她尝试起身,想要靠近他,可足尖落地后又收回,她犹豫了。
  倘若,他死了呢?
  念头一起,她开始焦虑,目光所及之处,是格外明晰的光影闪烁和他塑像般的身形。她只觉时光漫长,仿佛天地早已被火焰吞没,世间只余她与他两人,在灰烬中苦苦远望遍布业火的偌大乾坤。
  他不能死。
  她脑海心府只剩这一个念头。
  幸而,短暂而又漫长的伫立终于结束,他转身向她走来,步步靠近。
  她听到心跳声,听到风穿山林,听到火焰熊熊,听到一切世间嘈杂下,缓缓靠近的脚步声。
  脚步声停。
  心府猝然收紧,心跳犹如骤然敲响的天鼓,响彻天地,等漫长尾音落下,方能渐渐归于平静。
  “信已发出。”张湍在她身前半跪,轻轻抬起她的手掌,用余下绸纱仔细再加一层包扎。
  他没有死。
  她忍痛含泪,微微带笑,轻声问他:“你呢?”
  他轻轻将绸纱尾端折进层层缠绕下。
  没有得到回应,她耐心再问:“你的手怎样?”
  “无外伤,不碍事。”
  烟气愈重,窜入眼中,熏得她双眼发痛;钻入鼻息,诱使她鼻头微酸。山火更近,漫天灰烬飘飞,灰扑扑贴上脸颊。泪水冲下,脸上血污与草木灰烬,皆为其让开道路,画出两条清晰水痕。
  她双臂打弯抬起双手,看着平整的包扎,语气坚定道:“即便耗尽天下良药,本宫也会为你疗伤,根除旧疾。”
  “公主言重。”张湍静静站直身子,隐去愁色,沿山路远眺。尽处是冲天烈焰,火光灼亮黑夜。
  她诚心诚意道:“你的箭救了我,我为你治病疗伤,怎会言重?”
  张湍余光瞥向她的双手,低声道:“即便没有那一箭,公主亦能自保。”她用琴弦勒住野狼口齿,暂缓其攻势,即便没有他远处送来一箭,只要近旁护卫动作快些,一样能够从野狼口中救下她。
  “真不识趣。”她倒不恼,“无论等到谁来,我都不会食言。”
  张湍怔了怔,仿佛喃喃自语道:“若来者为敌——”
  她听得认真,再细微的声响,都尽数收入耳中细细分辨。
  “来者为敌又如何,无外乎是我哪位兄姊。”她满不在乎,声线慢慢沉下:“以为我在宫外,手脚大胆了些。”
  听着她的语调变化,张湍隐约从中抓到一丝失落,但很快被轻蔑遮去。他沉心思索,没有应声。
  “张湍。”她探身侧首,看到他若有所思的模样,好奇问道:“你知道是谁?”
  作者有话说:
  这章是脏兮兮的阿僖和小张0-0
  ? 第68章
  离京至今种种凶险一一闪过,张湍沉思良久,摇头回道:“仅有猜测,并无实证。”
  “不妨事。”周遭愈发炎热,她困顿疲累,胸闷气短,单坐直身都觉劳累。“等回宫后,我来收拾他们。”说着慢慢侧身,语调愈低愈缓:“张湍,你过来坐,给我靠靠。”
  营地中早已烟气缭绕,毒息会随高热一同侵来。他们躲在营地,能避开火势,却避不开这些。她会愈发虚弱,直至大火熄灭,尘埃落定。
  张湍未作过多犹豫,侧身坐上石案,任她倚靠。
  她倚上张湍脊背,两人隔着单薄衣料相贴,她能感觉到他绷直的身子和紊乱的呼吸。他们总会紧张,但终会平复。她宽了心,打个浅浅哈欠,倚着他絮絮低语,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张湍留心火势,亦留心她。她的呼吸藏在热浪后,配合着轻缓语调的节律,轻轻拍打他的脊背。
  初时密集的话,随着时间推移变得越发稀疏,她要停上许久,才会忽然吐出一句,且前后往往风马牛不相及。
  他后背的动静越来越轻,她的喘息愈发低缓。
  大火炙烤,比之盛暑烈日更加炎热。她合上眼睛,心中念着往昔,若在海晏河清殿,便有取之不尽的寒冰消暑。如是想着,四周仿佛真有冷气吹来,疲乏、疼痛、炎热都被隔开。
  “公主,火势似有减弱迹象。”
  虚幻凉意令她沉醉,忽而一声低唤,让她猛地打颤,微张了张眼睛,声音愈发轻柔:“现在什么时辰?”
  “天要亮了。”
  “我有些累。”她合着眼睛,身子已完全歪倒向张湍,半分力气不愿出,甚至说话都只愿微微启开双唇:“有什么事,等睡醒再议。”
  张湍稍有犹豫,随后稍直了直脊背。她被迫也直起身子,带着些恼意半睁开眼睛。张湍转过身,扶着她的肩膀,与她面对面道:“公主,火势减弱多半是因将入秋,此地多雨,山中草木潮湿,虽有火油助燃,但火势没能完全铺开。既然这山未被火势封死,等天亮了,可寻一寻出路。”
  “烧?????不过来,等着就好。”她说着便栽进张湍怀中,额头抵肩头,昏沉沉就要睡去。
  张湍不得已再将她扶起:“公主劳累困顿,可在营地稍候,湍去寻找出路。”
  她只耷拉着脑袋敷衍应了句声,随后再没动静。他低叹一声,由她靠在自己右肩,左手将些布料折叠作枕放在石案上,最后轻手轻脚扶着她歪躺在石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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