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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前御史 (扫红阶)


  “本宫只是暂时未胜,何来功亏一篑?”她接过丹药,静思片刻,已有筹划,向迎上前来的守门宫人吩咐:“今日若有人来,就说人在光晔楼顶,叫他们去那处寻我。”
  庄宝兴与白双槐在殿内候命,得知她归来,纷纷赶来听命。
  “阿宝,小白,你们两人设法送商云衣和次狐出宫,而后在宫外待命,切记隐匿行踪。随后安排本宫自会通知你们。”
  两人面面相觑,领命退下。
  她带着无念登上光晔楼,命次鸢温酒备琴,静候来人。
  宫外,林胤亲自安排五城兵马司换值,另于各处关要地带加两倍值守。禁宫各处,崔慑亲自领兵严防死守,所有门楼关卡,若无信物,无人能够出入。两队人马疾驰而来,在宫门前下马,示信牌后进入皇宫,直奔文渊阁。
  文渊阁灯火仍明,今夜王焕散值较晚,正在内阁审阅公文,听到门外动静便遣人查看。宫人推开房门却见门外重兵把守,心中惊骇,还未出声示警,便见有人快步走来。定睛一看,竟是张湍,急忙招呼着上前。
  “张大人当心,这些人不知听谁的安排,竟敢堵在内阁门前。”
  张湍解下斗篷,转身向后侧人拱手揖请。
  宫人再看去,那人摘下兜帽,露出张熟悉的脸来,竟是早已离京的东岭王赵令彻。无诏归京,夜闯禁宫,这是——这是要——
  不待喊出声来,宫人已被兵将捂住口鼻,捆缚手脚押去角落。
  赵令彻叹息一声,抬脚登阶,步入内阁。
  “外边怎么回事?”王焕举着公文迎灯光细看,他年岁不小了,夜里灯火看书已非常吃力。见久无回应,他放下公文抬眼看去,却见内阁站着几位不速之客。
  张湍恭谨礼道:“老师。”
  只这一声,王焕已然明了。
  “原以为你循规蹈矩,有经世之才,胸怀抱负。”王焕提笔在公文下做好批注,而后谨慎放下毛笔,绕过桌案走到张湍面前:“今日方知,是我错了。”
  王焕看到赵令彻身后随从尽皆带刀,怒不可遏,转瞬看着张湍骂道:“不成想,你才是那最离经叛道之人。是我老眼昏花看错了人。原来伪造玺印、假传圣旨,从来都不是什么无奈之举。而是你骨子里刻着叛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昨日你觉得无计可施,所以假传圣旨;今日你觉得无计可施,于是谋逆逼宫。明日呢?明日再有无计可施之事,你还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张湍垂首,拱手长拜:“老师息怒,学生今日之举,为国为民,还望老师恕罪。”
  “老师。”赵令彻随之道,“舒之与我今日前来——”
  “别说了。”王焕悲愤难平,“我教不出这样大逆不道的学生。既然你们今日提刀前来,就让我这顽固不化的朽木,做刀下的第一个亡魂吧。”
  张湍闻声愕然,欲要劝解。却不料王焕竟夺过护卫佩刀,众目睽睽之下,引刀自刎,血溅内阁。
  叮——
  血刃跌落。
  咚!
  应声倒地。
  张湍急忙冲上前去,扶起王焕尸身,抬手按在他脖颈伤处。鲜血仍在抛洒,溅了张湍满身。王焕再无其他遗言,两眼一翻,就此身故。其余众人纷纷围来,探明脉息全无后,拉开已经完全呆愣的张湍。
  “舒之,”赵令彻抬手拍在张湍肩头,“老师他,已经去了。”
  眼珠僵硬转过,张湍脑中一片空白,空白瞬时又被鲜血吞噬。他想到过王焕会气愤,会怒斥他犯上作乱,却从未想过王焕竟夺刀自尽。他措手不及,千万个借口在口中还未吐出。点他一甲头名、引他站稳官场、从未嫌他名声污浊的老师,竟因他而死。
  “安顿好老师尸身,来日厚葬。”赵令彻低声,“但逝者已矣。现下木已成舟,我即刻往钦安殿请父皇回心转意。有消息送来,说却愁今日回到海晏河清殿,烦请舒之走一趟。就说……就说今后她虽不再是公主,但仍能在宫中享尽荣华。”
  四名护卫跟随张湍,见他漫无目的地前行,眼看要走错岔路,不由出言提醒。
  张湍停下脚步,稳稳心神,道声抱歉,随即坚定步伐向海晏河清殿去。经守门宫人指引,抵达摄云湖畔,只一叶扁舟停在岸边,仿佛等候他来。
  湖畔风起,刮起衣角,远处浓云堆积,却因隐入夜色而难觉察。他低头看着湖水,光晔楼灯火明辉照得水面波光粼粼,其内苍穹星月更是黯淡。
  冬风掠耳,捎来一线琴音。
  他眉眼微抬,辨出琴音所属——那名琴师竟也在楼中。他久久不动,全心倾听。这段琴曲似是熟稔,又似陌生,想是新编的谱,还未来得及奏与世人。
  不久,琴声止歇。
  光晔楼中一阵骚乱,许许多多宫人前仆后继下楼,乘船逃向两岸,避开张湍等人所在。
  ——她却未在其中。
  ——她仍在楼上,大约已知因果。
  身后护卫低问:“大人,怎么办?”
  “四散宫人不必追赶。公主仍在楼中,我前去与她沟通,你们留在岸边等候。”
  骤然刀兵响。
  “张大人,”是次狐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奴婢随大人去见公主。”
  护卫让开道路,次狐在他身边经过,踏上小舟,手执船蒿,面带微笑回头望着他:“还记得大人头回进宫,也是奴婢领的路。”
  护卫忧心:“大人当心。”
  “无妨。”他走上小舟,拱手礼道:“有劳次狐姑姑。”
  船蒿抵着湖岸,用力一撑,小舟在湖面悠悠前行,荡开层层水波。二人静立无言,直至抵达光晔楼。他在船上望高楼,高楼入云,他竟不敢靠近。
  次狐默不作声,一直等候,直到他离开小舟,踏足楼台。
  一阶阶,一声声。
  他提着衣摆,缓步走上台阶,每踏出一步,便离她更近一分。
  他与她,已太久未见。
  他从未料想,再见时会是如此境地。
  这座楼他曾来过,却忘记那日楼中光景,只记得琴声瑟瑟?????,人声扰扰。
  这座楼太高,他已忘记自己走了多久,直到前方台阶已尽。今日没有喧嚣吵嚷,没有鼓瑟笙箫。只有绽开在金玉丛中的繁花如锦,艳丽,冰冷,死寂。
  这座楼,太安静。
  静到每道新出的声响,都能直达心底。
  ——譬如推门的轻悄。
  “是你。”
  门内数挂红帘迎风乱舞,灯烛飘摇,影影绰绰。
  赵令僖半卧席间,肘臂搭倚桌案,只懒懒瞥过门前一眼,翻掌抬指悠悠搭上玉壶肚壁,探得酒温正好。寂元丹已预先化在其中。她起身拎起酒壶,轻轻摇晃,随后倾酒入口,如绵刀密刃划过喉咙。
  既酸且涩。
  是口中酸涩,抑或心中酸涩,难以说清道明。
  只知平白浪费这壶佳酿。
  半壶下肚,便再不愿多尝。缓步慢挪,至琴桌前侧,将酒壶搁在琴边,方将余言吐出:“还是第一次。”
  张湍心头收紧,似被红帘束缚拉扯,红帘两端隐入浓雾,不见其尾。他没明白,故而未答。
  “自你离宫后,这还是第一次回来见我。”她的食指轻轻抹过文弦,细微的抹弦声罩住张湍双耳。琴弦有距,至末端便走投无路:“是我疏忽。倘若今日在外的是赵令律,我绝不会有此遗漏,给他可趁之机。”
  “公主。”张湍长拜,“东岭王有一言,命湍转达。”
  她竖起食指,轻轻贴上双唇,示意他噤声莫语。
  “我想听首曲子。”她垂眉看向琴面,“可现下手脚冰凉,没有力气。不知张大人可愿屈尊?”
  他想回绝。
  话到嘴边却是:“公主想听哪首曲子?”
  “弹《离支词》吧。”
  她席地而坐,枕臂趴在琴桌一角,双眼微合。那不是什么借口,大约是药力缓缓发出,散入五脏六腑,令人分外疲累。
  张湍心中犹疑,脚步却已挪到琴桌前。
  落座。
  他记得《离支词》的谱子曲调,印象更深的是曾在光晔楼前,红纱帐下,两手抚空弦偷师学艺。瘦削青白的手指落上琴弦,他垂眼看向近在咫尺的赵令僖。四处灯光照来,却仍照不亮她的脸庞,他能看到她微垂的眼睫,看不到被墨羽般的睫毛遮盖的眼睛。
  他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也不知该如何起弦,哪怕心弦早已轰鸣如雷。
  直至风来,推着他的手臂向前,指腹勾动第一声弦音。约是隆冬烈风,令他手指僵硬难以屈伸,亿万年大雪无休无止,世间惟余莽莽雪原,脑海心府尽被冰霜覆盖。他在茫然与寒冷中逐渐清醒,目光落上琴身
  ——南风。
  世间琴有千千,弦则万万。
  一弦一音,皆有不同。
  他认得这根弦,无数次自梦魇魔障中蓦然醒来,皆仰赖之。
  再一根弦响,后羿射日,坠下漫天大火,雪原顷刻消弭,蒸起滚滚白雾遮天蔽日。最后一只太阳在浓雾之后,隐隐散出光辉,驱散迷惘。
  是柳暗花明,是拨云见日。
  他深觉难以置信,却又欣喜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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