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莫看我!笑舸今儿丑着!”
听着这耳熟的声音,许靖云恍神了。
他这是在做梦吧,他这是在做噩梦吧!
天哪,来一道雷将他劈醒吧。
许靖云挣扎:“你出来,你先出来!”
班笑舸拿那大胡子的脸去拱许靖云,手箍得紧紧的,一边闭上眼睛,自欺欺人一般的嗔道。
“就不就不,我就不要出来,相公嫌弃我了。”
班笑舸今儿穿了件粉蓝的半臂纱裙,本是许靖云称赞不绝的凤彩霓裳,眼下衣裳仍然是那身衣裳,只是里头包裹的人不一样罢了。
被这样的汉子抱着,再想着往日十几年里,美人皮下居然是这等糙汉子,而他……他每日必抱着他亲亲呢呢,口里还喊过娇娇,亲亲,小乖乖。
许靖云心里一阵反胃,似有万般汹涌在咆哮……吐出来吐出来,快吐出来!
许靖云终于忍不住了,哗啦一声吐在了班笑舸的身上。
顿时,此地一阵恶臭。
许靖云是连苦水都吐光了。
班笑舸松开手,眼里有些伤心的瞧着许靖云。
“许郎,你又用这种眼神瞧我......”
“不,我不许,我不许你用这种眼神瞧我!你是爱我的,你到死都是爱我的!”
班笑舸突然像是疯了一般,他眼睛四处瞧了瞧,视线落在桌上那般尖刀时,猛地扑过去抓起刀,又回过身来重重的朝地上扎去。
顾昭:“不好!”
她快步过去将许靖云往后拉了拉,那刀险险的落在许靖云两腿之间。
许靖云吓尿了,地上一片湿濡。
顾昭嫌弃的松开了手。
潘寻龙松开了捂住的眼睛,惊叹。
“哇,好险,这娘子,呸呸,这汉子好生恶毒,昨儿害了我的鸟儿不够,今儿还要嚯嚯许文书的鸟儿,啧,惨,真惨!”
顾昭错愕的朝潘寻龙看去。
潘寻龙连忙冲顾昭挤了个笑脸。
这是个高人,他老潘家的夙愿定然是在这个高人身上得到解答的,必须好好讨好。
顾昭别开眼睛:……
靖州城的人都怪怪的。
……
班笑舸的皮下是一个汉子,这事谁都没有想过,王婆子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盯着班笑舸的模样瞧,皱着眉头似在想着什么。
许靖云早已经三魂去了六魄了。
他连瞅都不敢瞅班笑舸了。
瞧着潘寻龙那看热闹的模样,他心里直呼完了。
潘知府家的儿子知道了这事,他以后该如何在府衙里做事,人人都该知道了,他许靖云糊涂啊,宠了这么多年的爱妻居然是披了人皮的糙汉子。
今儿还被吓尿了……一时间他羞愤欲绝。
他许靖云该是靖州城百来年都下不去的谈资笑柄了。
……
班笑舸身上的纱衣撑破了,粉粉蓝蓝的格外可笑,他一击没击中,见许靖云厌恶嫌弃的表情,受不住了。
这下半疯半癫的坐在那儿痴笑。
王婆子多瞧了两眼,抖着手指着人,惊呼。
“你是......你是翘娘表哥吧,对对,我见过你,你是翘娘的表哥!”
......
第54章
王婆子的话一出,班笑舸痴笑的动作顿了顿,有些肉胖的手一下便捂住脸,连连否认。
“不,我不是!”
王婆子走近几步,眯了眯有些老眼昏花的眼睛,好半晌才低声道。
“哪就不是了?虽然胖了好一些,又老了一些,胡子又多了一点,但你这模样,分明是翘娘的表哥啊。”
“不,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班笑舸否认,他觉得以手捂脸不够,又扯了扯裙摆上的碎布,粉蓝的纱衣就这样盖住了脸,不让旁人瞧了。
“表哥?什么表哥?”许靖云回过了神,错愕着一张脸瞧了过来。
好一会儿才手脚并用的爬了过来,他也不管地上以及班笑舸身上的污秽了,伸手就去扯班笑舸盖在脸上的纱衣。
班笑舸不依,“相公莫看,相公莫看!”
“笑舸今儿丑着!”
……
顾昭看得是目瞪口呆。
这班汉子也是个人才,都到了现原型的一幕了,居然还能掐着声音,娇声嗔着。
要是不瞧着眼前的这一幕,闭上眼睛去听,她还以为是小娘子在和夫郎笑闹呢。
……
院子的西南角落里种了一株石榴树,此时正是石榴花开的季节,一朵朵铃铛似的小红花缀在绿叶之间。
风过树影婆娑,别有一番清幽。
树下的石桌石凳旁,潘寻龙自来熟的坐了下来,他一边坐下,一边不忘将自个儿一路捧来的虾饺烧麦搁在桌上。
招呼顾昭道。
“尝尝,高人尝尝?”
“这是百味茶楼的虾饺烧麦,可香可好吃了,啧,这个叫做白玉裹玲珑,味道正宗,面皮好吃,内里的虾肉和馅也香得很,绝对对得住玲珑一词语。”
“表里如一,和旁的人家不一样嘞!”
“我啊,别的不比人家强,起码这眼睛和口味还是正常的。”
潘寻龙说完,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双竹筷子,他夹了一粒虾饺丢到嘴里,嚼了嚼,香喷喷又偷笑模样。
顾昭:......
她看了看这小胖哥,又瞅了瞅闹做一团的许靖云。
总觉得这小哥意有所指,那小胖模样蔫坏蔫坏的。
潘寻龙热情:“吃不?”
顾昭失笑,摇了下头。
“不要,我喜欢吃热乎的。”
潘寻龙拍胸膛,“成,高人给个面子,一会儿我请你上百味茶楼,咱们吃口热乎的。”
顾昭多瞧了一眼那虾饺和烧麦,晶莹剔透,皮薄馅大,是美味的模样,顿时不把话说死了。
“一会儿的事情,一会儿再说吧。”
潘寻龙嘿嘿笑了一声,又塞了个虾饺到嘴里,眼睛跟着顾昭瞅了过去。
……
院子里,闹做一团的两人已经白热化了。
许靖云咬牙:“松开,你给我松开!”
班笑舸哭诉,声声悲切。
“相公何须如此凶神恶煞,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咱们也曾有过花前月下与山盟海誓,您就当给笑舸一分体面吧。”
往日里,许靖云最是喜爱班笑舸这通情达理又能说会道的嘴儿了,今日听来,他却只觉得恶心欲呕。
当下便暴了粗口。
“放屁!”
“松不松开,你松不松!”
难为许靖云一介书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班笑舸压在了身下,喘着气扒拉下班笑舸遮面的纱布,胖肉胡子的脸一下便冲击到了眼里。
许靖云忍住胃里翻滚的恶心,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班笑舸。
从眉眼瞧到鼻子,再瞧到嘴巴,最后重新往上,落在他眼尾处的一处褐斑,难以置信的松开了手。
失魂落魄:“是你,竟然是你......”
班笑舸也收了那副痴态,坐了起来拢了拢身上破碎的纱衣,沉静的应道。
“是我。”
“真是难为许郎了,居然还记得我。”
许靖云倒退了一步。
他怎么会不记得?
这是翘娘的表兄班弄潮,他曾经的同窗好友,亦是通过了他,他才知道王家有一女,倾国倾城倾人心。
许靖云在震惊。
王婆子上前就给了班弄潮一个耳光子,眼里有着悲痛和不解。
“你怎么能这样?”
“翘娘是你嫡亲亲的姨表妹,你怎么能这样待她?”
王婆子抖着手,恨声道。
“你的心肝是被狗吃了吗?活埋剥皮?这是人做的事吗?害了翘娘还不够,你又要来害慧心,这十四年里夜里时候,你还能睡得着吃得下?”
“亏你还读过几年书,人伦纲常,良心脸面......你班家就是养出了你这样的儿郎?”
……
潘寻龙瞧着这一幕,冲顾昭小声嘀咕道。
“当然睡得着吃得下了,你瞧他那胖肚胖脸模样,这几年一瞧就是日子过得滋润得很。”
“说不得因为披着那美人皮,仗着美人皮漂亮,那是敞开了肚子憨吃,不然怎会吃得这般胖肉。”
“高人,你说是吧。”
顾昭:......
说别人胖的时候,也瞧瞧自己啊。
这小哥也不瘦呢。
潘寻龙瞧出了顾昭的吐槽,掐着自己的脸,不在意道。
“嗐,我这不一样,我爹说了,我这是奶膘,等我过段日子开始苦读了,这身肉就下去了。”
顾昭:......
成,你们自己欢喜就好。
“顾昭,我叫顾昭,小哥怎么称呼?”
潘寻龙欢喜:“哎!那高人你唤我一声小潘吧。”
......
那厢,听着王婆子怒骂的班弄潮没有什么反应,直到王婆子提到了班家,他这才抬起了眼睛,阴。
“班弄潮早就死了,我班笑舸和班家没有一分一毫的关系,要杀要剐,冲我一人来就成。”
王婆子:“呸!这个时候再来玩这血性!”
班弄潮不再理会王婆子,一双眼睛哀哀的瞅着许靖云,声音里都是哀痛。
“许郎,明明是我先认识的你,怎么一瞧了表妹,你就被表妹迷住了,咱们以前是那般的要好,踏山访友,作诗作画,何等的畅游潇洒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