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夜晚,白日里会来凌日涧的人家都已经归家,这时的凌日涧除了她再无别人,她不放心地出阵法检查一遍才确信地回来,将阵法门打开,留出气口以供他破碎的魂魄顺利回归。
她怕看不清归弦,在水晶台子周围点了很多灯,照得靓汤,才放心地将食指与中指并拢,引着这凌日涧中的灵气入阵法而来。
手腕翻转变换结印,原本祥和宁静的阵法天地中忽地刮起阵阵凉风,在这春日的夜晚吹得人有些发凉。
她口中念念有词,平和温煦。
无人得见夜空中有黑云积压,凌日涧中升起些许微弱的光点,正以极慢地速度往山涧中去,如同往常天上那星星点点。
这般一直持续到天明,归心又是一个昼夜未歇。
次日的天亮得晚一些,有些阴沉沉的,归心睁眼看归弦,她能感受到他散碎的魂魄正在重归,只是速度极慢。
但这些年她都等过来了,如今慢一些也没什么,只要一切顺利即可。
她不厌其烦地施展着招魂术,静静地等候。
一日,两日,三日,那速度着实太慢。
三日下来连一片完整的魂片都凑不齐,后续回来的更是越来越少,只有一小团像黑夜中萤火虫一般的在闪烁着微弱的光,仿佛天亮之时便会消散。
归心凝眸沉思,这些能回来便说明她的招魂术是没有问题的,可若真的没有问题又怎么会只有这么一点呢?
她手心忽地发烫起来,是傀儡术,云青青在向她求救。
归心等了会儿才将力量借给她一些,随后又专心致志地招魂。
今日刮着风,这阵发天地中开不败的桃花花瓣儿簌簌落下,如同下着花雨一般,错落无序地掉在归弦身上。
归心轻轻将他面上花瓣拂去,深深地看他一眼后又对他竖起一道结界,随后拿出通讯符寻求魏衍的帮助。
魏衍似乎也在等她的消息。
“我收不回来,四日了,只有零星点点,是不是哪里出错了?”她声音有些茫然无助,发干的喉咙透露出她的紧张。
魏衍沉默着,半会儿才道:“这么多年,应当是要费些时日,再等等看。”
归心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她只是有些慌了,想寻求一个肯定的答案。
得到魏衍的回答,她心仿佛定了下来,点点头嗯了一声,“多谢。”
她收起通讯符,再次抚摸上归弦的脸庞,又看向旁边那一点点的魂魄星子,无奈道:“你就不想我吗,走得这么慢?”
“阿弦,我在等你,等你好多年了。”
十方宗。
天亮了,谢长闲又从外面回来了,这几日他每日下晌开始寻找归心,等到次日一早再回十方宗找魏衍。
晚间归心看不清路,她必定不会在夜晚出行。
他去了两趟南九州,凭着那牌子进出,他以为归心要了南九州的同行牌子,应当是要去南九州的,可他将南九州翻了个遍都没寻到人。
“师兄。”
他站在魏衍院门前,魏衍整理着手边的药材并不理会他。
谢长闲无力地站在门口,脑袋低垂着,多日没有休息的他看起来十分憔悴,“我找不到她。”
魏衍没有任何反应。
“师兄,我求你了。”他软了语气,苦苦哀求魏衍告知他归心的下落,可不管他如何哀求,魏衍都无动于衷,如同铁石心肠一般。
在谢长闲咬牙又要出去寻找之时,他才终于开了口。
“我早便告诫过你,归心心中有人。”他声音冷淡根本没有其他情绪。
谢长闲直直与他对视,“可那人回不来了。”
魏衍还是不肯告诉他归心的下落,谢长闲不肯放弃,九星楼消息灵通,他去九星楼请人打听归心的下落,可九星楼掌门不准人接他的单。
“人都死了,不要浪费力气在这上面。”九星楼掌门如是说。
整个九星楼唯有祝笑悄悄找到他,愿意帮他一起找归心。因为他也明确的知道归心不可能死在那妖兽手下,他怀疑是被魔域抓走,可近来魔域也并无任何消息。
祝笑那里也仍旧没有任何消息。
因为魏衍的态度,谢长闲从未想过归心会是被魔域抓走,可如今他站在魔域边缘,终归是忍不住想去魔域找她了。
他想,她是不是在无梦界中。
可他刚要迈入魔域,便被人拉住,回过头却见魏衍皱着眉头,“她不在魔域,你进去也找不到她。”
她要救归弦就不可能在魔域,魔域危险重重是最不可能的地方。
谢长闲冷冷地看着他。
魏衍也沉默了,他不敢看谢长闲那双眼睛,却似乎终归也看不下去。他将归心收集了材料要用禁术复活归弦的事情告诉谢长闲,又道:“这是她的选择,你不用再找她了,她说了这天地间是找不到她的。”
至此,谢长闲终于知道了归心的计划。
可归弦已经魂飞魄散再回不来。
他对魏衍道:“归弦是不死人,活不过来了,如果师姐复活不了归弦,难道就要让她一辈子困在里面吗?”
魏衍没有说话,似乎在判断谢长闲话里的真假。
两人对视良久,他才将通讯符拿出来。
归心正专心致志地施展着招魂术,通讯符发热她才缓缓停下,将它取出直接开口问,“又办法了吗?”只以为是魏衍找到了能快速收集魂魄的法子。
谢长闲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心上一紧,不敢开口,怕被归心发现。
魏衍:“你在哪里?我来帮你。”
归心却不说话,谢长闲心跳都加快,死死盯着那通讯符。
片刻后,只听归心道:“不必了,若是没有别的法子,我慢慢等也行的。”她声音轻轻缓缓,每一个字都落在谢长闲心头。
“师姐。”
他忽地开口,声音有些发哑,归心没有应声,魏衍见他没有接着说,便主动替他开口:“归心,归弦可能回不来了,他是……”
话还未说完,那通讯符便熄灭了光亮。
归心掐断了通讯符,眼眸冰冷地看向阵法入口处。
她留了一个气口以供归弦的魂魄回来,可她现在嗅到了魔域魔气的味道。
她拉住归弦的手,警惕地盯着入口的方向,很快便感受到阵法之外有股强大的力量正在试图硬闯,她留下一点灵力在招魂阵上,转身修为全开魔气环绕朝入口处走去。
与此同时,祝笑终于找到谢长闲。
“魔域有人擅自来了修仙界,去了凌日涧。她是魔域的人,应当是被魔域找到了。”
凌日涧。
归心出了阵法,外面的人似乎早早感受到她的气息,提前退开。
步子何见她冷着脸出来,是那张会被选为圣女的脸,漂亮极了,这是他最初就相中的脸,终于又见这张脸令他心生愉悦。
“比云青青用这张脸更令人顺眼,果然,还得是你才行。”
他笑着开口,身后跟着几个人是他离沧地的魔使,归心都认得,死了一个剩余五个全来了。
他鼻子动了动,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挑了挑眉,狭长的双眸忍不住笑得更加妖冶:“你在为归弦招魂?”
归心没有同他废话,趁着这夜色早早处理了,免得修仙界的人来了坏事。
她周身魔气大涨,一身修为压去,那修为最低的魔使直直跪到地上起不来。随后将阵法入口封死,拔剑直冲步子何而去。
几位魔使挡在步子何身前。
步子何推开一些,笑了起来,啧啧两声,“云迢,你是魔域的人,你本就该与修仙界为敌,修仙界容不下你的,你看他们连归弦是不死人都不告诉你。”
归心动作一顿,眉心一凛,以压倒性的很快便将几位魔使悉数打退。
步子何不疾不徐地看着她朝自己走来,接着摇摇头道:“归弦都不在乎了吗?那谢长闲呢?归弦是谢长闲的替死鬼,你可知修仙界真正的天选神仙是谢长闲,但死的却是你心尖尖上的归弦?”
归心愣住了,她看着步子何发问,“你说什么?”
声音有些打颤。
步子何听了出来,忍不住又笑了,“归弦是谢长闲的替死鬼,明明都死了还被他们制成不死人继续替谢长闲送死,可他们不告诉你,眼睁睁看着你对谢长闲好,为他背负罪责,身受重伤,说不定还在背后偷笑。”
归心握紧了剑,强行想让自己屏蔽这些,眼神凶狠地朝步子何袭去!
步子何费力地躲开,“你在无梦界中昏迷,未曾得见谢长闲身上灵力充沛,混着圣女的魔气,眉心显现着上任圣女打下的印记,他们将他修为散去与世间灵气融为一体,任谁也无法察觉。”
归心再次愣住。
在无梦界中时,似乎有一股温和的灵力在替她修补经脉,彼时她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醒来后看见谢长闲也未曾想过,因为她曾看过谢长闲的灵府,探过他的修为,他没有那般强大的灵力。
步子何轻叹一声,声音软和带着些许蛊惑,“我的好云迢,修仙界各大宗门掌门都参与了这件事,你要就这样算了吗?”
归心颤抖着手,看向步子何的眼神充满了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