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年几岁了?”这话不是归心问的,是谢长闲在问归心。
归心愣了愣,“十九。”
“也没多大嘛。”他撇撇嘴,又问,“你怎么知道那些东西的死穴?我爹娘都说它们是杀不死的,修仙界还没有能根治它们的法子。”
归心收起帕子,重新牵起他的手行走在空无一人乱糟糟的长街。
“书上看来的。”
谢长闲皱了皱眉,这种书可不能落到魔域的人手中。他眼珠子转了转,“你有灵根吗?入哪家仙门了没?若是没有我可以把你引荐给我爹娘还有我那些伯伯姨姨们。”他开口有些狂妄自豪,惹得归心多看他一眼。
“你还有这本事?”
谢长闲答:“我娘说我家以前有个宗门,后来倒闭了,但近来魔物肆虐,百姓苦不堪言,所以我爹娘在筹备着重建宗门。”
修仙界与魔域矛盾不断,灵脉资源大不如从前,百年来垮掉的小宗门不在少数,仅凭他说的这些,归心也无法判断出他说的是谁。
谢长闲轻咳一声,“你就算是杂灵根我也能保你进宗门,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归心轻轻“嗯?”一声,他笑弯眉眼侧头望着她,“把你刚才说的那本书借我看看。”他笑起来的样子干净纯粹,像极了那个人,原本记忆中已经些许模糊的面容又清晰起来,暮春凛寒的风吹得她迷了眼。
“我没有灵根。”她声音很轻。
谢长闲闻言挠了挠头,很是苦恼的模样,开口却还是倔强又狂妄,“无碍,待我爹娘重建宗门后,修仙界各大宗门你想进哪个进哪个,交给我,行……”
话音未落,两人前方远处便传来一声呼唤,“阿闲!”
两人不约而同的抬头,归心愣了神,却听身旁的人应声,“娘。”她猛地回神,谢长闲拉着她往前快走几步,与前面那妇人会和后,他便松开她的手跑到妇人身旁,双手叉腰,下巴抬向归心的方向。
“阿娘莫问了,我这些日子都同她在一处,吃好喝好一路顺畅到桑城又回安阳城。”提前对好的话他抢着先开口,顺便朝归心眨眨眼。
归心点点头,夫人便松口气般笑了,“麻烦姑娘了,他向来顽皮,这一路上必然给姑娘添了不少麻烦,我在这替他跟您道个歉,也多谢您不嫌麻烦照顾他许多。”
归心还未开口,谢长闲便轻咳一声,“娘你不用说这么多,我是允诺了她好处的。”
妇人看向他,他语速极快吐字不清囫囵说:“任选宗门修行但她没有灵根。”心虚得不敢看归心和自家娘的眼睛。
归心贴心地帮他清晰重复一遍。
妇人立时笑了,“我当是什么,正巧我与夫君在重建宗门,姑娘若是愿意可入我十方宗修行,灵根是天意,但修行在人为,姑娘认为呢?”
谢长闲立马扬起得意的笑脸。
隔着层纱,只听归心语气婉和地重复:“十方宗吗?如此,那便多谢了。”
三年前,自十方宗那位天选神仙陨落,十方宗便一蹶不振,未了十日便解散宗门,宗主与宗主夫人更是再无踪影。
第2章
谢长闲尽管撒谎避掉了秦纤巧的惩罚,但这借口在他父亲谢松那儿可不顶用,结结实实挨了两板子才被归心与秦纤巧拦下来。
“都回家了你还打他做什么!”
秦纤巧不满地问,归心只瞧着谢长闲。他这时倒是出奇的乖巧,挨打也闷不吭声,紧抿着双唇委屈又倔强地拉着秦纤巧的衣裳。
谢松猛地拍拍桌子,秦纤巧立马瞪眼过去,他便硬生生将气收回去,语气生硬,“来人,带他下去关禁闭,跑了几日便关几日。”
谢长闲松开自家娘亲的衣裳,不服气地瞪着眼哼哼一声,转身自己就跑了,门外有人跟上他。
秦纤巧也带着归心离开,先给她安排好房间,待次日谢松气消后才带着归心去拜师。
归心有意想问几句关于过往的事,但谢松夫妇为重建十方宗忙的焦头烂额,根本无暇顾她,谢长闲又被关着禁闭她见不到。
好在已经找到了人,来日方长。
十方宗重建选址在安阳城后十里处的凌日涧。
重建宗门的消息一经宣扬出去,便引来无数修仙能人前来报名,其中许多都是以往十方宗的弟子,还有十方宗散掉之后没有加入其他宗门的长老。
十方宗在修仙界并不是什么不见经传的杂门杂派。
当年十方宗的少宗主归弦出世时引得九天雷鸣,连绵雨过,云霞中若有龙凤腾翔,各地灵脉灵气大涨,彼时正是修仙界被魔域连连进攻大败之时。
他灵根极好,乃千年难遇的修仙奇骨,被几个宗门尊主断定为天选的成仙之人,是上天也无法忍受魔域行为而给予修仙界的希望。
十方宗因此从普通门派几乎一跃成为可以与四大宗门比肩的存在。
修仙界士气大涨,魔域人心惶惶。
魔域前圣女为稳定人心不惜冒险进入十方宗迫害归弦,以自己毕生之力将魔气灌入尚是婴孩的归弦经脉之中,见逃脱无望又以全身之血为引对归弦下了毒。
魔域前圣女就此丧命,但归弦也性命堪忧,便是各大宗门之主用尽全力也仅仅暂时保住,维持着表面的希望。
修仙界在与魔域之间的不断摩擦战争之中也隐隐占了上风,直到三年前归弦身体不堪重负死于毒发,双方才又堪堪持平。
但十方宗却在他死后匆匆解散。
如今重建,就连四大宗门都派人送来贺礼,可见那十多年十方宗地位。
那日下着雨,却还是挡不住前来报名与贺喜的人。就连谢长闲也被破格提前结束禁闭,出来迎客。归心作为弟子也在山门处忙碌,她穿着十方宗发给她的衣衫,是白裳红边的,样式简单方便。她戴着面纱,只在后面做些记录的事情,山门前是另外两位长老。
她身侧是穿着打扮都很正经的谢长闲。
他穿着浅色衣衫,不时偷偷往嘴里塞两颗糖,只有浅笑回礼时才有那么片刻的正经,这时他身上似乎出现了另一个影子。
归心有些恍惚。
正此时,山门外却忽地安静下来,抬眼望去,两队穿着魔域特制服饰,举着魔域旗幡的人硬生生将人群分成两边,在山门前站定后,一人自分隔出的路径中走出。
他戴着面具,双手负于身后,声音沙哑:
“魔域离沧地携灵珠十万,星月石万颗,云光纱千匹贺十方宗重建。”
周围众人无一敢说话,无人知晓魔域此番行径是何目的,只得纷纷暗地里做好了准备。安阳城本就离三年前魔域与修仙界划好的分界线不远,魔域趁机过来也不消多时。
“自三年前归弦死,魔域与修仙界便约法三章,和平相处,如今修仙界往日大宗门重建,离沧地携礼贺喜也无人欢迎吗?”
那人声音仿似镰刀割过野草一般,沙沙的粗,他周身气息如同萦绕着看不见的一团黑,令人浑身不舒服。
归心悄悄牵住谢长闲的手,谨慎的观察着形式。可那小子只顾着看外头的热闹,被归心拉住还疑惑地回头看一眼。
里面终于得了消息,谢松夫妇亲自前来接待。
“原是离沧地第一魔使,劳代我向步尊主道谢,来者是客,请——”
那人在谢松夫妇的陪同下行过归心面前,淡淡扫她一眼,后停下脚,归心立马牵紧了谢长闲的手,握着笔的手在桌面上倒是淡定地没有任何反应。
她呼吸都屏住,那人停顿片刻后却道:“把礼记好了,我家尊主说了,过几年他大婚十方宗得全部给他还回去。”
此话一出,众人语塞,唯有归心放下心来松开谢长闲的手,她略微俯首,提笔一一记下。记好之后,那人才满意地点点头。
他略多看归心一眼,声音里带着笑意:“字写得不错。”
归心低眸不言,谢长闲突然将手放到她肩膀上,鼻尖嗤笑。
嫩生生的声音带着鄙夷,“嘁,还没我写的好看,你的眼睛若是知道你是这眼光都恨不能自己瞎了。”
秦纤巧正要拉住他,那人便摆了摆手,这才作罢。
待人都散去,一切恢复正常后,谢长闲才又偷一颗糖丢嘴里,用气声问她,“你认识他吗?”他眼睛滴溜溜看着归心。
归心勾了勾唇,眉眼微弯,“听说过,但不认识。”
“那你刚才那么害怕干嘛?”
归心愣住,随后歪头笑着,语气无辜,“我没有灵根呀,他可是能让宗主出来迎接的人,再说了他还是魔域的,若是不坏好心,我随时可能丧命。”
她倒是没想到这师弟心思竟这么细,一般来讲,应该是认为她想保护他才是,他却能察觉是她在害怕。
这样的想法下一瞬就消散了。
谢长闲说:“那你也不能拉着我啊!要是他真动手我不也被你连累了吗?”
听着他的控诉,归心无奈地笑了,这样的弟弟,若是他还在应当也会觉得很有趣。她揉了揉谢长闲的脑袋,耳边是他不停地小声碎碎念,“我就会点三脚猫功夫你也是看到了的……”
魔域势力三分,琉光宫因为接连出了几位圣女而略微占据主位,离沧地和雪殿不分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