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老伯。”坐在炕上的赵麟禄直起身子,艰难地冲郑老伯躬身一礼,“打扰老伯,我等吃过饭即刻就走。”
“你说的这是啥话?”却不曾想话音刚落郑老伯却突然两眼一瞪,“你这娃身上的伤这么重,要往哪去?”
“在下···”赵麟禄嗫嚅片刻,如实道,“在下戴罪之身,方才又同监工起了争执,如今仓皇出逃,恐连累了老伯。”
“不用想这么多!”郑老伯把碗塞进赵麟禄手中,继而摆摆手,“安心呆着好好养伤!吃饭吃饭!”
剩下的话都被堵在了热腾腾的面汤里。
热汤下肚,几个满身狼狈的落魄人也终于回过几分生气,赵麟禄靠在炕头,静静听崔丹辉跟他讲飞仙台争执的后半段。
“便是这二位恩公救了赵兄和我等几人。”崔丹辉说罢,面含感激地半扭过头,朝向云秦二人的方向。
“二位可是云家的将军?”赵麟禄静静看了云清澜秦朝楚半晌,最终虚着嗓子低问出声。
作者有话说:
发烧了,应该是阳了···明天我尽量写···能写完就更,写不完就···就跟大家跪着吧orz
第81章 持正守心
云清澜一愣, 却不知是如何被赵麟禄看出来的。
赵麟禄见状随解释道:“这些时日我几人除了去过一趟太苍山,就一直呆在飞仙台中,二十年不见天日, 将军若不是在太苍山见过我等,又会是在何处?至于云家——”
赵麟禄顿了顿, 声音嘶哑缓慢, 染上些许悲凉:“如今朝中具为媚上欺下的吕党之流, 我等与其政见不合, 二十年前就已遭迫害,现下一朝得出却无人敢近,能在这时还愿意对我等施以援手的, 怕也只有赤胆忠心, 守正不阿的柱国将军一家了。”
想起先前祖父还对赵麟禄这些人不理不问甚至嗤之以鼻,云清澜不由心中汗颜, 随正色一礼,抱拳道:“在下云青风, 见过赵大人。”
“赵大人?”赵麟禄一愣,似对这称呼颇为错愕,随即苦笑一声摇摇头,“在下二十年前不曾走马上任, 如今更是戴罪之身,鼠辈末流, 又如何担得起云将军这样一句。我虚长云将军二十岁, 将军若是不嫌弃,便同毕珍他们一道叫在下赵兄罢。”
“赵兄。”云清澜从善如流。
赵麟禄应声回礼, 复又看向站在一旁的秦朝楚:“那这位是?”
“赵兄, 不是说他们是云家的将军?”一旁的崔丹辉狐疑着问出声。
却见赵麟禄摇摇头:“云家一门世代忠烈, 伐稷之战后只剩龙凤双子,如今长宁郡主远嫁达腊,若这位是云青风将军,那另一位便定然不是了。”
赵麟禄久困囹圄,心思却是极为机敏。
秦朝楚淡淡一笑:“在下不过云将军麾下小将,不足挂齿。”
赵麟禄闻言静静看了秦朝楚片刻。
此人自他醒来后就一直漠然地站在一侧,其间郑老伯嘘寒问暖,云清澜目光关切,只有他纹丝不动,任场中如何喧哗热闹,却都始终置身事外漠不关心。
看着可不像什么寻常小将。
更何况此人形容淡漠,虽只三言两语,举手投足间却尽是叫人难以忽视的矜贵气质,不知是何处来的贵人。
赵麟禄收回目光,他们有恩于他,其间身份既不愿说,他自然也不会追问。
“你们怎么会在飞仙台?”赵麟禄不说话,云清澜就又重新开口,“飞仙台是工事重地,姚荣远在那里驻派了大队禁军,你们在飞仙台做工,就不怕被他们认出来?”
“飞仙台人多眼杂,他们注意不到我们,况且平日做活也都会小心避开,倒也未曾被认出来。”赵麟禄应道。
可这终究还是太冒险了。
云清澜眉心一拧,似是对此不太认同:“那剩下的人呢?”
先前在太苍山上赵麟禄曾说诏狱中被黍米之变一案牵连的人数以百计,可如今却只见赵麟禄这几人,那剩下的人又去了哪?
云清澜心中渐涌出股不详的预感。
果然便听赵麟禄应道:“剩下人也都潜在飞仙台的各个地方。”
潜?
云清澜敏锐地从字里行间中捕捉到些什么:“你们潜伏在飞仙台,是想干什么?”
赵麟禄一滞,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云清澜看了出来。
他非官场之人,言辞间对这些话并无太多讲究,不过事已至此他也不欲遮掩:“我等如今已探得萧墙吕党等人贪贿之事,待收集完证据,就向陛下谏言。”
说到这里赵麟禄似乎也跟着来了几分精神,其目光灼灼,乍一看去竟像是回光返照一般:“萧墙之流除了私吞脚夫及一众梓人工匠的银钱外,在石材、木料乃至平日给众人发放的饭食上都做了手脚。”
一连说出这么长的话,赵麟禄面色骤然苍白几分,待气息渐稳,他才又沉沉吐出一口浊气,缓缓道:“如今我已将飞仙台账册条目熟记于心,待日后将其呈于陛下面前,必将这些结党营私,害人误国之徒绳之以法!”
他们竟还记得要谏言。
看着赵麟禄破烂不堪的麻衣,和其下瘦骨嶙峋的身躯上那混着血水和黑绿草药汁液的鞭伤,云清澜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些人的决心。
被逼到这种境地,衣衫褴褛,饔飧不继,可他们却依旧目光坚定,甚至在那无尽漆黑的瞳仁中,熊熊地烧出一团烈火来。
武昭一十四年的这群读书人,到底,对这个国家怀着怎样一种意志?能让其生出这么一颗二十年都不曾熄灭的心?
云清澜暗叹了一声,倒真应了史策那一句,廿年圜土饮冰泪,太苍啼血一杜鹃。
只是——云清澜转念一想,这些人在诏狱里关了二十年,再加上当年李玄臻血洗朝野内外,按理说这么一群在入狱前尚未来得及走马上任的书生,无凭无仗,进了诏狱后同外界的人脉关系早就该已尽数断绝,他们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更何况他们出逃后先是直奔太苍山求谏慧敏皇后未果,转而就径直去了飞仙台调查贪贿,且不说他们对萧墙贪贿之事的消息从何而来,就说其不过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又已过壮年瘦骨嶙峋的读书人,看着比郑老伯还不如,飞仙台监工就万不可能将其收入麾下——
如今进了三月,春日渐暖,飞仙台工事早已不招用郑老伯这等年迈之人,难道会对他们有所宽厚?
云清澜思来想去,只觉此事背后定有人在暗中推动。
她敛下眉目。
二十年···这二十年间他们被关在暗无天日的诏狱里纹丝不动,直枯等到二十年后垂垂老矣时才逃出生天,难道是在等什么时机?——不,不对,他们如今气力尽衰,吕党萧墙之流又早已坐大,这个时候破狱而出,想来非是他们前二十年不想逃,而是能够救他们的人才刚刚回来!
与黍米之变有所牵扯,又在外漂泊二十年,甚至能对朝中局势了如指掌···
难道是——季知方?!
云清澜霍地抬头,直直看向侧立一旁的秦朝楚。
被云清澜目光逼视,可秦朝楚却也只淡然站在一旁,任云清澜这么上下打量,都始终神情自若。
“不知二位将军对此有何高见?”云清澜不说话,赵麟禄就又虚着嗓子转向二人,顿了顿道,“私以为如今我等虽为罪身,但陛下心怀万民,若以赤忱之心上表,再以死明谏,即便最后被割肉剔股,但若能为百姓求一场清明,也未尝不可一试。”
冷不丁被人问到,云清澜当下一愣,还未来得及应声就听沉默在侧的秦朝楚突然开口:“赵兄一心为天下百姓,也觉得武朝皇帝心怀万民,可那也要看其是如何看待万民不是?是希望其不造反,过得好,还是···任人宰割。”
秦朝楚这话已是显而易见的煽动了。
他先是同云清澜一道在飞仙台救出赵麟禄一行,如今又煽动其与武帝离心,可若此时言明其稷元太子的身份,却不知赵麟禄这些人又会如何作想?
如今民生凋敝,贪贿横行,他们身为武朝子民,被国臣迫害,却又被敌国所救,两相比较,如何自处?
这是明明白白的阳谋。
云清澜眸色一凝,却又什么都不能说。
秦朝楚语声悠悠,如重锤砸进众人心间,赵麟禄看着淡然站在一侧的秦朝楚,眼中几度明灭,再开口时声音却变得冷峻:“在下虽受贵人恩惠,但忠君侍主乃臣子本义,吾等虽未得袍笏,但诫律犹在,持正守心,贵人对此若有不忿,残命既因贵人而苟延残喘,贵人拿去便是。”
不想赵麟禄竟有如此烈骨。
赵麟禄说的铿锵,秦朝楚却神色淡淡没有应声,屋中一时便又沉默下来,云清澜抿抿唇,思量片刻问赵麟禄道:“赵兄身在诏狱二十年,其间看守严密,又是如何得以脱身的?——可是有人相助?”
“确有恩人暗中相助。”赵麟禄沉默片刻,但却不愿透露此人身份,只道,“天下志士,殊途同归,何须留名。”
既同图大业,则往来人事不问前情后路,携手并肩皆为袍泽。
云清澜见状也不再追问,转而换了个问题:“那太苍山一事,可是他授意你们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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