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峰仿佛被欲念和清醒彻底被分成两份, 一半在理智中俯视, 一半在云朵中沉沦。
他追求半生, 终于将这朵可望不可及的云团在了怀里,这朵云不堪承受, 最终化成一片娇柔的泥泞。
“我得想个办法, ”他咬住她颈侧, 磨得怀中人不住哭泣求饶,顾安南却仿佛中了什么被恶鬼附身的咒,近乎疯魔地喃喃重复道:“我得想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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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了一整晚折磨的人不止一个。
翌日清晨,小鸿军师赤着上身乱七八糟地抱着被子坐起来,开始呆滞地怀疑人生。
因为赤着的不只上半身。
作为一个男性,身体残留的感官在很清晰地告诉他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整个夜晚只在他脑海中留下一些残存的片段,而这些内容无一例外都很疯。
他只隐约自己去街边小酒家买醉,一直喝到人家打烊还没走。之后……
自己,好像,被当成一匹马,一个木桩——
骑了。
更可怕的是,他隐约记得自己哭了。
不仅如此,还抱着对方又哭又叫地说着什么,无论对方对自己做了什么事,就是不肯放手。他克己复礼了小半辈子,除了跟着顾安南造反,还从没有尝过这么极致的癫狂……和快乐。
“说什么了?”小鸿军师奔溃地咬着被角疯狂抓头发:“到底说什么了啊啊啊啊!”
结果头发这么一抓,倒是有一段过分鲜活的记忆蹦出来了。
张鸿:“……”
在雍州地界上,没有第二个人会叫自己“伊稚訾鸿”,只有须卜思归在固执地使用这个名字,仿佛在期待着他会在某一日回到那片广袤的草原上。
而她也确实驰骋了一整夜。
于是在这一天,所有人都看见小鸿军师鬓发散乱,疯了似地到处跑去找须卜将军,那模样活脱脱像个被欺负了的小媳妇,等找到的时候,这位小媳妇就更惨了——
因为成了个弃妇。
须卜思归依旧穿着身烈烈红衣,只不过春衫轻薄,比冬日里更多几分洒脱飘逸。她手持绞金马鞭走在出征的行伍之侧,显得格外英姿勃发。
……就好像现在腰疼的只有张鸿一个人一样。
“你去哪?”小鸿军师第一次生了气,捉住须卜思归的辔头:“你就没有话要跟我说吗!”
须卜思归顶着满身炽烈的阳光,笑得张扬又热烈,她的马鞭如有生命般在他面颊上轻轻扫过:“你没猜错,就是我——我把你从酒摊上捡了回去——你们中原人不是说了吗?捡到的东西,不能算是偷。”
被捡了的张鸿一时间简直不知该如何反驳这番歪理邪说,平日里的镇定自若运筹帷幄全都丢到狗肚子里去了,好半天才抓住问题的关键:“昨天你我……你今天就要走?!你去哪啊!”
他声音陡然弱下来,唇角紧紧抿着:“回匈奴吗?”
另一人跃马而出,是谢川流:“不,我等回南境驻守。是大帅今早临时下的令——他似乎有些着急。”
谢侯爷实在没有管人家被窝问题的兴趣,把该点的话点到,他便纵马向前替须卜暂时顶着了。
“须卜,你知道我是回不去草原的。”张鸿轻声说:“我背叛了栾提顿,又是汉人的军师,大帅不会放我走。”
所以他才刻意地远离她,躲着她,强硬地想将这点似有还无的暧昧扼杀在故事还没完全开始的时候——只没想到对方是个不亚于顾大帅的臭流氓,竟然直接把最后一道工序也走完了!
须卜思归笑了起来。
“嗳嗳,谁要你回去了?”她用匈奴话说道:“我阿大没儿子,你知道的,以后我就是霍其霍思部的首领,我想要个继承人。”须卜认真地说道:“你脑子好,生出来的孩子也会聪明,就这么简单!”
张鸿好半天都没能说得出话。
真是好一个……去父留子啊。
感情她来中原这么长时间,就学会这点糟粕了是吧?!
作为一个曾经的外交军师,张鸿有一肚子的外交辞令和说服技巧,可是须卜思归从来都是目标明确,单刀直入,任凭你说破大天,她也坚定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于是在这堪称人生中的关键一刻里,被后世称为“有荆一代文臣之宗”的张鸿说出了这辈子最有水平的一句话:
“只来一次,能确保揣得上崽吗?”
由于来自长期缺乏基本生理知识的匈奴,须卜思归狐疑道:“……不能吗?”
张鸿心说稳了。
他们那边治病至今还靠大巫跳舞,崖州那会儿银烟大师把大帅毒傻了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担心,只有须卜一个人在赞叹。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安静的治病手法吗?!
“银烟大师去北方布道了,等他回来让他讲给你听。”张鸿迅速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小心又精准地下了个饵:“而且昨天我喝酒了——可能会生出智障啊。不如等我修身养性调整一段,等我状态最好的时候你再来发挥,你看如何。”
须卜思归眯起眼,她的骏马绕着张鸿踱了一圈。
“成交。”她从马上俯下身来,亲昵地贴了帖他的鼻尖:“那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呀,伊稚訾鸿。”
张鸿的心飞速跳动起来,直到如火般热烈的身影消失在天地尽头,他才终于想起自己昨晚说了些什么。
“曼斯子尼,苏亚门。”
是匈奴话里‘我心悦你’的意思。
“等等!”不忍直视的小鸿军师终于把正事想起来了:“谢侯爷怎么回南境去了,那今天是谁去接的吴苏商队?”
显然是没有人接。
就在谢川流带着顾安南的密令从北城门离开雍州的同时,心事重重的古嫣站在吴苏的商队掌事人队伍中,从水路抵达了雍州码头。
像两条流畅却平行的线,沿着偌大的雍州擦肩而过。
吴苏众人在码头等了小半个时辰,最后还是等着看“重逢大戏”的主母打发人来问了一句,才将众人迎进驿站。
而古嫣见到暮芸的第一句话就是:“牧公决定要反攻楚淮,消息准确吗?”
暮芸整个人都懵了。
因为她不知道。
作为顾家军的战略军师,顾安南在正事上一向对她十分平等,既不会不让她这个“前朝帝姬”参与讨论,也不会先于何三张鸿提前把什么消息透给她,可是像提前开启决战这样的大事,自己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暮芸赶往议事厅的路上,满脑子都在想古嫣说过的话。
“钟夫人用自己的门路给顾家军重建了消息网。现在所有网络里的自己人都在散播同一个信息——南境王顾安南要倾其所有,举全部人马在丰州与楚淮会战。”
倾其所有,丰州会战?
暮芸挥退了所有试图阻拦她进门的侍从,没有人敢真的违逆她这位主母的意愿,守卫们如潮水般退避,为她浅金色的裙角让出一条通途。
“说是如今顾家军士气正盛,有攻城神兵,也有能臣力将。而楚军方败不久,正是应该趁热打铁的时候。”
这说得倒是没错。
就算顾安南自己不提,暮芸本来也打算在一两个月之后提醒他抓住这个机会——但她不知为何,总觉得从这次“不通知”中琢磨出了一点天翻地覆的味道,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惴惴不安。
她几乎可以确定,顾安南是很仓促地做下了这个决定。
不是不可以提前决战,问题是干什么要这样大张旗鼓。只为了士气吗?士气已经够高了。再者说花文手里的火铳本应该作为底牌绝招出现,这么早亮出来又是为了什么?
这中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促使他做下了这个决定。
这个契机究竟是什么?!
议事堂的大门被侍者从两边打开,她身前是背对着自己而坐的顾家军的一众将军谋士,他们全都是一道道黯淡的影,唯有朝着自己的顾安南站在光明之中,他是如此清晰……
却也如此遥远。
“每一次都是楚淮率先出击,我们仓促应对——诸公,你我已经被动了太久。”
他显然也注意到了她,下面群情振奋,所有人都跟着他的话音振臂高呼。他透过人群,遥遥地与她对视:
“天下莽莽,史海沦亡!”
顾安南低沉的声线响起,如同天命的预言,点燃起所有眼眸中的火光:
“这场中原逐鹿的大戏,已轮到你我上场。”
—— 番外·初见与离别——
长安是一座很繁华,也很琐碎的城市。
一身褴褛的少年从黑暗中走出了那个隐秘的巷口,竟然觉得天光有些刺眼。他抬手在眼前挡了挡,透过手指的缝隙,看到了巷口那辆华丽的六角金鸾车。
旁边站了个杏黄衣衫的小少女,正抱臂骄傲地与旁人说着话。
“黑将军输了又如何?那是因为他有伤!”小少女哼声道:“回头叫我哥哥再送几个好手来,咱们再比试过!”
刚从乌衔纸脱身的顾安南认出来了,这就是方才给自己赎身的那个人。
仍然是那种惊心动魄的美,还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他有心上前道谢——毕竟是对方帮自己赎得身,但刚迈出一步,他就惊觉自己脚下落出了沉重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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