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苏大夫见他站在入口,瞥一眼夹壁内的毒草,劝说:“大人,老夫虽然不清楚诸位为何来此,可那毒草毒性烈,沾上便中毒,就是马上制出解药也伤身遭罪,您看,要不然再作别的打算?”
姜屿自然得为手下金吾卫的安危负责,抬手抚上那标记,许久之后道:“在附近查探一番,明日暂且先回去,注意安全。”
如何查探,不必吩咐,一众金吾卫也明白,立时散开,唯有姜屿和老苏大夫留在一线天入口。
老苏大夫单独与他待在一处,心里七上八下,便道:“大人,我在这附近采药,且今夜得在此过夜,还得洒些驱虫药防虫蛇。”
姜屿轻淡地瞥他一眼,“苏大夫单独一人,恐有危险,本官陪同苏大夫。”
老苏大夫讪笑,不敢反驳。
老头跟在姜屿身边,缩头缩脑,一点儿名医的仙风道骨都没有,反倒被对比出几分猥琐来。
金吾卫们大致查探出此地地形,大致确定除一线天外并无其他出口,也踩点出合适埋伏的区域便回来,看到他们二人一处的情形,不免暗笑。
当晚平安度过,第二日辰时左右,一行人返程,速度比昨日来时还要快些。
回到瀛洲后,老苏大夫询问他是否可以离开。
姜屿未准:“事了之后,苏大夫才能离开。”
老苏大夫不敢多问,只能安分地住下,美滋滋地收拾他刚采到的珍贵药材,心道:世家子可真是大方,好几种贵重药材,瞧都不瞧。
而姜屿再见瀛洲节度使,商议好埋伏,便教暗探递出《山河图》的秘密。
瀛洲一处村子里的乱党窝点——
四白眼、鹰钩鼻,一脸阴毒之相的中年男人便是乱党头子魏元丰。
他多疑,担心毁掉唯一的线索,不敢一泼水洒到画上,只掸了一点在画边缘。
几息之后,魏元丰见水浸过的地方果然消失后又显出些别的颜色,顿时一喜,将一杯水全都浇在画上。
一连浇了几杯,终于浇满整幅画,真正的《山河图》也彻底露出来。
魏元丰不禁狂笑,“姜岑!还是我赢!是我魏元丰胜你一筹,哈哈哈哈……”
第50章
地图已现,魏元丰立即派人入山探查,几个金吾卫暗地里盯梢,眼瞅着他们拿着一纸地图还迷了路,两日才找到一线天入口。
盯梢的人不敢放松精神,跟在他们身后不禁暗自嘀咕:地图是摆设吗?
而那几个乱党穿过夹壁,一眼望去,光从洞顶倾泻下来,洒在草地上,嫣红花蕾上洒满鎏金碎片一般,两只蝴蝶在金色的光下翩翩飞舞,如梦似幻。
谁能想到,军饷藏在这样一处地方?
目之所及,对面有一个洞中洞,从山洞口望进去,并不幽深,隐约还能看见木箱的一角。
几个乱党对视一眼,毫无防备地径直穿过草地,直奔山洞口。
山洞不深,洞口的光便可照清楚整个山洞,进去后便能看见有一个回弯儿,木箱整整齐齐地摞叠在拐弯后的山洞腹部,满满当当。
地上散落着几个摞不上去的木箱,便是方才他们在外头看见的。
几个乱党一想到里面是军饷,价值数十万两,便心潮澎湃,立即奔向几个散落的箱子。
箱子上布满厚厚的尘土,箱盖打开的一瞬,尘土飞扬,遮挡视线。
几人噗噗吹开扑面而来的灰尘,手也不住地挥打。
待到视线清晰,便见箱子里满盈的贵器摆件,灰白附着也无法遮盖光华。
几个乱党喜上眉梢。
其中一个乱党又攀上摞叠地箱笼,随便打开一个,银铤铺满整个木箱。
他随手拿起一个,翻到底部,拇指一蹭,露出前朝官造银的印记。
没错了!就是军饷。
这一笔钱,对他们的复国大业来说,如同清泉注入干涸的土地,不可或缺。
几人对视一眼,面上皆是掩不住的喜色。
“回去复命。”
他们只是提前来踩道,确认真假,搬不走。
乱党随手揣起一块儿银铤,迅速离开此地。
金吾卫又悄悄跟着他们出山,出山后那几个乱党便骑马疾驰离去,未免打草惊蛇,不好继续跟着,一个金吾卫便先行回去禀报,其他人继续守着。
几个乱党回到窝点,身上便现出毒发之兆。
魏元丰对他们的安危毫不关心,只觉脓疮极为恶心,隔着帘笼问完话,便对他们弃若敝履,直接让人带下去。
而魏元丰教人反复清洗干净银铤,还用手帕阻隔,才拿起银铤查看。
确实是当年的军饷银。
幕僚道:“殿下,恐怕是不察之下中了陷阱机关的毒,如何取得军饷?”
魏元丰未达目的,不顾下属死活道:“派人去烧掉,没人中毒,再去取军饷。”
这是教人试毒啊……
幕僚一滞,想要劝,可抬头瞧见殿下脸上只有阴狠之色,便知他根本不会收回决定。
“还不快去!”
“是,殿下。”幕僚只得去传令。
先去查探的几个人躺在一处形状凄惨,从痛呼不止到无声无息,窝点内不少人闻之见之,又得这样的新令,忽生唇亡齿寒之感,寒心不已。
可魏元丰的手段狠辣,他们只是小卒,不敢有任何违背。
第二批乱党再次前往山中,一点点烧毁洞穴内所有草木,还未出洞穴,便有人毒发。
面对面看到同伴慢慢变得面目全非,对死亡的恐惧不断滋生,他们还得继续清扫干净洞穴……
死一般的寂静。
忽然有人受不了,发狂大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他说着便不管不顾地冲向夹壁。
而洞穴内的其他人无人去追他,颓败之气蔓延在众人之间。
洞穴外,早已埋伏好的士兵冲上去,一棒子敲在那乱党后颈。
乱党直挺挺地倒地,随后几个捂得严严实实,一片肌肤都不露的士兵迅速抬起那乱党,重新回到草木之中。
老苏大夫早就蹲等地不耐烦,终于见到人,一颗解毒丸塞下去,又和士兵们带着那乱党去水源处,将他扒光一通洗涮,涂上药膏。
洞穴是在两座矮山包之间,一线天的夹壁处陡峭,后方却可以攀到顶端,且上面颇平缓。
姜屿和瀛洲节度使便站在山顶露天洞口旁边,将洞中一切尽收眼底。
两人对乱党的惨状都很冷漠,就是这些人,在大邺建朝的九年不断滋事,为大邺制造麻烦,也致使许多无辜之人丧命。
若非前朝皇室无道,宦官、奸佞弄权,民不聊生,盗贼蜂起,何至于生乱世。
所谓的复国,不过是为了私欲。
他们死有余辜。
又过了许久,洞中十余乱党清理干净灰烬,搔痒越发严重,挠的一道道血印,极可怖。
乱党越发不敢看对方,垂着头惨然出洞,同样被士兵叩下,用解药诱之叛变。
“姜大人,何不直接派兵跟去窝点,拿下乱党?”
“一来此事不易张扬,二来乱党窝点我等并不熟悉,魏元丰狡猾,可能会教他逃走。”
况且……
姜屿面上寒色逼人,“我要魏元丰希望落空,喜极而悲。”
话虽说如此,姜屿并未阻止瀛洲节度使派兵悄悄跟随归顺的乱党前往窝点,潜伏在附近。
夜里,村长带半个村子的男人离村。
夜深正是行事的好时机,待到他们走远,潜伏的瀛洲军便疾风迅雷一般包围村子。
整个村子的男人皆是乱党,后嫁进来的年轻媳妇们一无所知地生活,只知道男人们常常要外出做活养家糊口。
忽然之间,提刀的人潮水般涌入村子,闯进家中,寻常以为只是普通汉子的村里男人们也霎时变得凶神恶煞,从各个想象不到的地方抽出武器反击。
黑暗之中,喊杀声四起,尖叫声频频。
瀛洲军人多势众,以碾压之势飞快拿下整个村子。
一番搜索之后,将村子里所有的人全都集中在空地上,连先前一波中毒的人也没有例外。
带兵的武将并不认识魏元丰,对照画像和样貌记录询问带路的乱党。
魏元丰并不在村子里。
姜屿对他确实颇为了解,魏元丰对军饷执念已深,必然要亲自入山寻军饷。
他疑心重,即便入山,摸到一线天附近,也先让人进去试过毒,生生又等了一夜,见那人毫无症状,才和其他人进入一线天。
而他始终隐在村长身后,直到进入洞中洞,才走到众人前。
其他人皆为找到军饷而欣喜若狂,魏元丰却是一双阴鸷的眼扫过每一寸洞壁,发现靠近洞口的石壁上有些痕迹,便命人过去查看。
他的下属上前掸掉墙上的灰尘,渐渐露出一片刻字。
原来当年,姜岑本能就此逃走。
可魏元丰生性残暴,姜岑教他吃此大亏,担心若一走了之,魏元丰会为了搜寻他而残杀百姓。
姜岑不忍如此,也不愿苟且性命,便藏好军饷,重出山林。
魏元丰确实在姜岑消失的几日那么做了,看完洞壁留字,嗤笑一声:“妇人之仁。”
他话音刚落,洞内忽然一声惊慌失措的呼喊:“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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