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晚意低头看身上的衣服,外衫已经脱了,盘起腿,没有任何异样之感。
她隐约能回想起来,她昨日醉酒后也一直惦记著书生的身子,只是现下看来,俩人啥也没干。
“二娘?”
施晚意回神,想着就算无事发生,也不能浪费这个机会,便软软地应了一声,然后挑开帐幔。
她睡得衣衫松散,一头青丝慵懒地散落在肩头。
姜屿乍见她这模样,微怔,“原来看着二娘起床,是这样的感觉。”
这一瞬充盈在胸腔的满足,教他难以自拔。
可想到只是偶然的一日,便又怅然若失。
他的话比昨日之前又直白亲密许多,说明两人也不是全没进展。
施晚意一琢磨,故意咬着嘴唇,试探地问:“朝时,昨日我没失态吧?”
姜屿:“……”
竟然真的忘了。
施晚意一看他不答,忙道:“我酒量不济,若真做了什么,也是酒后从心而为。”
从心……
姜屿无法不承认,她一句话便抚慰了他因她忘记而生出的郁闷,嘴角翘起,心平气和道:“我叫你的婢女进来伺候。”
他出去片刻,随后施晚意的婢女进来,覆在她耳边轻声禀报昨日的事儿。
施晚意睁大眼睛听完,催促婢女们赶紧为她收拾。
她完全没想到一晚上折腾出这么多事儿来,连她娘家都知道了。
而姜屿坐在榻上,好整以暇地望着施晚意她们忙乱。
待到施晚意坐上马车,吩咐先回施家,才懊恼起来。
这要是真发生什么,也就算了,可什么都没发生,她还得承担发生了的后果。
亏极。
第39章
长寿坊在城西南,施家在城东北,来往几乎跨越整个京城。
施晚意走得颇早,懊恼一会儿,事儿已经出了,着急忙慌着实没必要,是以路过东市时,她就让马车进去,找一家食肆用早膳。
此时时辰尚早,市井长街,行人不多,食肆里的汤锅咕嘟咕嘟沸腾着,白雾缭绕,伙计站在门前高声吆喝,唤客入门。
施晚意喜欢这烟火气,便叫停马车,进了这家食肆的门。
东市行走的达官显贵颇多,伙计应是没少招待贵人,半点儿不诚惶诚恐,对施晚意一行热情备至,“小店有雅间儿,娘子您这边儿请。”
大堂里有两桌人,一桌幅巾布裘,读书人模样;一桌动作豪阔,高谈论阔,早餐吃出推杯换盏的架势。
泾渭分明,又确是寻常生活。
施晚意走过时瞥见那几个读书人,不由想起,似乎从来没看见过书生用幅巾包发。
不过只一念闪过,并不多想。
而早膳极简单,只是一碗汤面。
面揉得筋道,臊子做得也好吃,偶得意外之喜,施晚意心情一下子便畅快起来,专注于眼下一碗面,其他全都抛到脑后。
她下马车便派人去施家知会了一声,待到吃完回施家,一进去便对上娘家人的三堂会审。
亲爹施老爷,亲娘施老夫人坐在上首,长嫂齐筝和姐姐施春浓一左一右坐在下首。
施老夫人板着脸,斥道:“站好,等一会儿宋婆子。”
施晚意一人站在堂中,眼神询问地望向长嫂。
齐筝解释道:“母亲方才派了人去陆家,请宋嬷嬷过来说话。”
施晚意眼睛微动了动,对施老夫人笑道:“母亲有事,何不直接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毫无保留。”
施老夫人张口就要骂她两句,“你翅膀硬了……”
齐筝在一旁轻咳两声提醒。
施老夫人醒过来,“你休想唬我!”
说完她瞪施晚意一眼,闭紧嘴。
施晚意哭笑不得,再次转向齐筝,“大嫂,这是何意?”
齐筝对她和颜悦色道:“二娘,稍后宋嬷嬷来,你不准使眼色,不准说话,老老实实待着。”
施老爷则是一脸心疼道:“二娘,听你娘和长嫂的,待宋婆子来了,就让你坐下,累不到你的脚。”
这哪里是脚的问题。
施晚意又转向姐姐。
施春浓略歉意地看她一眼,随即默默扭开脸。
施晚意越发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们这是要闹哪一出。
齐筝让人将施晚意的婢女全都带出去,几人便谁都不搭理施晚意,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施晚意摸不着头脑,可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
许久之后,久到施晚意脚有些泛酸,婢女进来禀报:“老爷,老夫人,夫人,宋嬷嬷到了。”
齐筝道:“请宋嬷嬷进来。”
婢女退出去,施老夫人忽然发难,对施晚意厉声喝道:“混账!你给我滚进去!”
施晚意一呆,记忆里,施老夫人可从来没对她这般叱骂过。
宋婆子正好进来,亦是惊疑地顿住脚。
而施春浓起身,扯着施晚意的手腕便走向内室,一进去便捂上她的嘴。
施晚意茫然不解地看向她,“……”
“你为了陆仁病成那个样子,母亲本就一朝被蛇咬,格外着紧你,你还有事儿瞒着家里……”施春浓极小声道,“母亲发话,必须得问清楚,长嫂安排我看着你,我要是没看住,要倒霉的。”
施晚意只去信让陆家人知道了她的伤情,施羽去瀛洲的时候她已经遮掩好,因此施家人不知道施晚意生病的真相,只当她是悲伤过度才病倒。
除此之外,她瞒着娘家的事情不少,眼下他们这般,不知道要问出什么来……
施晚意被姐姐紧捂着嘴,动不得说不得,只能祈祷宋婆子与她心有灵犀,莫要什么都说出来才好。
堂屋里,施家老夫妻一脸严肃愤怒地看着宋婆子,婢女们全都低着头作胆战心惊状,营造出极紧绷的氛围。
宋婆子心念翻转,面上依旧是那般肃容。
齐筝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浅啜一口,方才缓缓开口:“宋嬷嬷,不知昨日陆家发生了何事,急着叫二娘回去?”
宋婆子答道:“老奴不知。”
齐筝随意点点头,也不追问,自顾自道:“陆老夫人派人来找二娘,可二娘不在施家,我们帮着遮掩过去,自然要找找二娘在何处。”
宋婆子垂眼,没有露出太多异常。
齐筝注视着她的神色,忽地重重撂下茶杯。
“哐当”一声后,施老夫人得信儿,重重一拍桌子,怒道:“宋嬷嬷!你还帮她瞒着我们!若非既清替我们去查,我们都不知道她竟然还置办了私宅!”
“你给我一五一十说清楚!”
内室里,施晚意睁大眼睛,侧头眼露疑问地看向姐姐。
施春浓在她耳边低声道:“陆家来找你,我们不能大张旗鼓地寻你,只能借方既清的便利。”
施晚意:“……?”
他们知道她在哪儿?
那昨夜怎么没去找她?
而昨日护卫回去禀报宋婆子后,顺带带回了施晚意的换洗衣物,陆老夫人派人去东院找施晚意,宋婆子又让人去私宅那边知会了一声。
之后双方便再没有联系。
宋婆子自然不知道施晚意是什么时候来的施家,听了这话,也下意识以为施家昨日就找到了她。
那便是直接逮到了。
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宋婆子只能据实回答:“上元灯会后,那位郎君才住进娘子的私宅,但娘子昨日是第一次留宿……”
“郎君?!”
“留宿?!”
莫说施家老夫妻,稳重如齐筝,都惊出声。
若不是切切实实地听到,他们完全无法相信,这种事情竟然发生在他们家柔弱又执拗的二娘身上。
内室里,施春浓亦是控制不住声音,不敢置信地惊问:“什么郎君?!”
太过吃惊,捂施晚意嘴的手都松开了。
一里一外,施晚意和宋婆子主仆皆失语:“……”
这反应……他们不知道?!
堂屋的宋婆子意识到失言,抿嘴,脸色越发冷。
而内室里,施春浓追问:“二娘,你养了个男人?!”
声音传到堂屋,施家众人全都侧耳去听。
“……”
施晚意脸上空白,无力地反问:“不是说姐夫查到我的私宅……”
施春浓嘟囔:“方既清只说你买了私宅,宵禁了,我们又不能找过去,怎么会知道你竟然在宅子里养男人?”
施晚意闭眼。
合着是诈她们,竟然还诈出来了……
这一看就是大嫂齐筝的主意。
施晚意憋闷地朝外喊:“大嫂~”
不看僧面,好歹也看在那些金子的份儿上,站在她这一边儿啊。
堂屋里,齐筝尴尬地清清嗓子,紧接着不讲情面道:“捂上。”
施春浓极听话,抱紧施晚意,再次捂上。
施晚意向上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但这事儿暴露了,她回京后也没什么不能对家里说的事儿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唔唔……”
施晚意抬手指软榻,示意姐姐带她去榻上坐。
施春浓便带着她过去,姐妹俩肩并肩坐在榻上。
外头,齐筝警告下人们管住嘴,便让她们退下。
施老夫人质问宋婆子:“宋嬷嬷,这郎君是怎么回事儿?你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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