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冲嗓音几乎是发着颤说出的,“有,空烜临死前说了‘大梵寺’三字。”
‘大梵寺’是左冲临时决定说出口的,因着眼前人的威严施压,他知道,他必须得吐出点线索来。
谢晚亭瞧着左冲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眉头微挑,随即又回到太师椅上,“此次事件关乎皇后娘娘,左大人既然让重要线索断了,在家修养些时日吧。”
“是,大人。”
左冲直到坐上回府的马车心中还慌乱的如一只脱缰的野马,一时情急说出‘大梵寺’三字,他怕的人已不止是谢晚亭。
还有他背后的主子,他心知,此次若是不说出点什么,首辅大人查下去,他这个刑部侍郎怕是做到头了,可他擅自说出‘大梵寺’,主子那边也定不会轻饶了他。
他不敢对谢晚亭扯谎。
谢晚亭倚在太师椅上,眸色清冷,目光却悠远,临安大梵寺,可与辽东之事有关?
陆老将军只是颗微不足道的棋子,秦杨在辽东月余带回的线索还是晚了一步。
前些日子他潜进奉阳候的书房,他年少时便知父亲书房里有一间密室,可他在那间密室里什么都未发现。
他并没有因此打消了对奉阳候的怀疑,只有一种可能,辽东亭口县自称飞潜的那人发现了秦杨在查此事,已经通传给了奉阳候。
秦杨的武功是跟一位江湖侠士学成的,功力极其深厚,飞潜能发现他,可见也是个武艺精深之人。
他蹙了蹙眉,既然如此,飞潜也定早已不在亭口县,适才左冲的言语是真的,只能从临安大梵寺入手。
谢晚亭从内阁出来时已至亥时,长安街上灯火通明,夏季天色暗的晚,街上人潮依旧拥挤,他随意向车牖外瞧去。
有女子从旁经过,平日里他根本不会去瞧,可此时此刻,他的目光落在那女子清雅的背影上,他知道,因那女子的身影与她有些许相似,才会让他目光追随。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回过神来阖上眼,脑海中又是昨日古榕树下,他吻她的画面,那股苦辣,那股香甜萦绕在他脑海中,挥散不去。
直到谢府门前,才让他渐渐平静下来。
七陌跟在他身后,本以为主子是要去云缈院的,可行至长廊尽头处却向书房行去,他本想问上一句,见主子面色暗沉,就闭上了嘴。
翌日,楚楚昨晚虽是早早歇下了,却也知晓他并未回云缈院。
既然他不愿来见她,她也不去打扰他了。
直到现在,她还有些没回过神来,从前听人言语的那些悸动之事都清晰印在她心上,尤其是那般温存过,她更受不了他的冷落。
不免心中也有了点小脾气。
不过却也没太跟他计较。
天气愈热,一连好几日她都算着谢晚亭回来的时辰让白苏送去冰沙去暑,每日也都不重样,桂花冰沙、绿豆冰沙、玫瑰冰沙……
谢晚亭都不曾来过云缈院,楚楚这几日也因天气燥热,不想走动,整日躺在摇摇床上看书。
从前她不觉着有什么,如今她瞧着瞻之哥哥整日里那么忙,心中只觉她自也不能整日只看些话本子,这些日子她是能察觉到的,瞻之哥哥心里似乎不再只有风花雪月的雅性,而是一心为政,她自是也要多读书,与他相配些才是。
……
谢双音与秦婷前两日就离开了谢府,不过今日一早谢双音又来了,一副急躁躁的模样,楚楚瞧着她,“先喝点绿豆冰茶。”
谢双音饮了口,轻叹了口气,“公主,我来是有事求你帮忙。”
“嗯?”楚楚不解。
谢双音与她细细说道了一番,她才彻底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虽是她说的绕口,其实归根结底事情还是挺简单的,她本不想应下,奈何谢双音与她诉苦了番,她便点头应下,说只能去试上一试,结果如何勉强不得。
用过晚膳后,她特意饮了浓茶,想要等谢晚亭回来,去他书房寻他,也是巧了,她提灯踱步去书房时,刚过了月洞门,谢晚亭就迎面走来了。
很明显,他瞧见她时有些慌神,不过一闪而过。
已是亥时,平日里这个时辰她早就歇下了,谢晚亭不解的瞧着她,“夫人,怎还未睡?”
“我去找你说些事。”
谢晚亭瞧了眼她身上单薄的纱衣,“嗯,去屋里说。”
他这么晚来云缈院,是想来瞧上她一眼的,他已有好几日没见过她了。
好在小公主没问他为何来此。
“瞻之哥哥,秦婷也是个苦命人,好不容易要嫁进定南王府,要是被退婚,日后可怎么办?”
她苦恼的说着,谢双音来找她让她去定南王府说辞一番,这种事她向来不擅长,也不知如何去说,她想听听他的意见。
“你若想帮她,我可以让盛怀秉来府中,你与他说便是。”
楚楚颔首,又道,“瞻之哥哥。”
“嗯?”
“没事。”
谢晚亭瞧着她脸庞带有一丝不安,他道,“就算你去说了,怕是也改变不了这件事,不过既然答应她们了,明日我便让盛怀秉来府中。”
楚楚瞧着他,怀秉哥哥是定南王府世子,瞻之哥哥提到他时却无丝毫尊重,虽是驸马,可也不该如此不把怀秉哥哥看在眼里,好似怀秉哥哥要对他唯命是从一般。
“好。”
翌日一早,谢晚亭下朝后,便让七陌去邀盛怀秉去府中,七陌还没走远,他又喊住他,“你去与他说一声,待我忙完与我一同回府。”
七陌怔了下,“主子,你桌案上都堆满了卷宗,怕是又要忙到很晚了。”
“无事。”
七陌欲言又止,主子既说无事,他也不便多嘴,只是,世子与永阳公主是堂兄妹,永阳公主找世子有事,让他直接去府上不就行了?难道主子也有事找世子?
未到戌时,盛怀秉与谢晚亭一同回了谢府,盛怀秉手中还提了个油纸袋,谢晚亭瞥了一眼,没有言语。
来到云缈院里,盛怀秉乐道,“永阳。”
楚楚正坐在院中的秋千上被紫芍颠的高高飞起,听到声音侧转身来,轻笑着,“怀秉哥哥。”
盛怀秉刚要上前,被谢晚亭拉住了手臂,“先别和她说话,她被颠的那么高,分了心会摔下来的。”
盛怀秉眉语目笑,“有你我在,就算她要往下摔,也伤不着。”
作者有话说:
走了点剧情,不过接下来又要走感情线了!
第32章
说是这般说,二人还是等她下了秋千才又抬步,盛怀秉将手中的油纸袋递给一旁的白苏,冲楚楚笑道,“你爱吃的熏肉干,我母妃知道我要来谢……来看你,特意让嬷嬷赶出来的。”
楚楚颔首,“怀秉哥哥,告诉皇婶,我过段时间去定南王府谢她。”
盛怀秉轻笑,“嗯,你今日让你夫君邀我来,何事啊?”
盛怀秉随口的一句话倒是让身旁的两人心中一热,莫名有种亲近之感。
楚楚走向盛怀秉,“怀秉哥哥,坐下说。”
待几人坐下,厨房的人送来了饭菜,盛怀秉向来是个爱饮酒的,瞧着古檀木桌上的那盘扒羊肉他就心痒痒,也不朝谢晚亭讨酒,看着楚楚道,“永阳,酒呢?”
楚楚笑了笑,瞧向白苏,没一会,长安街上张家酒楼里的仙人酿就被放在桌上,“给你备着呢”说完,她示意白苏给他添上。
谢晚亭的目光一直在她那里,他是没想到她竟还让人去买了酒,不过,她这是要做什么?先让盛怀秉饮了酒,再与他说正事?
倒是稀奇。
盛怀秉最爱去的就是长安街上的张家酒楼,最爱饮的也正是这仙人酿,他拿起青玉盏一饮而尽,发现楚楚澄亮的眸子瞧着他,他正了正神色,“说吧,别卖关子了。”
楚楚也直言,“怀秉哥哥可见过皇婶给你相看的未过门的妻子了?”
盛怀秉着实没料到,首辅大人请他来是为了让楚楚问他这件事的,他怔了片刻,随意道,“见过,不过这门亲事怕是不成了。”
楚楚因着对秦婷的身世有些怜悯在,有些不满道,“为何?既已定下了,你再悔婚对人家姑娘名誉多不好。”
盛怀秉自是瞧出了她的不满,不过这种事更应直言,“这门亲事是我母妃私自定下来的,我并不知晓,就算退婚,我也会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不会让人家姑娘名誉受损的。”
楚楚心中暗哼,本也就该这样,责任本就是你的。
“怀秉哥哥,我认识秦婷,她容貌绝色,性子又温婉大方,你如何定了亲还要再退?”
盛怀秉被她问的有些为难,又饮了杯酒,瞧了眼谢晚亭,有意让他帮帮自己,不然,他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楚楚是不会罢休的。
她的好奇心就是猫。
可谢晚亭在一旁只顾着自饮自酌,根本不理会他们的言语,盛怀秉轻叹了声,“她是生的好容颜,可我就是不喜欢,这感觉的事也无法勉强,第一眼瞧着就不喜欢,就算日后成了婚也恩爱不了,岂不满是怨恼。”
盛怀秉说完下意识的瞧了眼谢晚亭,他与这位首辅大人可不同,他冷情寡言的,娶谁都一样,至少,他答应武帝的赐婚时应是不厌烦永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