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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逢她 (一口瘾)


  “三小姐……”成二的声音打着哆嗦,想说,没能开得了口。
  可季念甚至没有听他说下去,颤着声问道:“谢执他……怎么了?”
  成二狠狠吞咽了一下,终于开口: “公子、公子他在来的路上被人围了……”
  “什么意思?”季梧捂着胸口站起身,“成二,你说说清楚。”
  “新政闻着风声逃走的余党,杀回来了,”成二的每一个字都在抖,“那些人早都不要命了,禁军压制住他们的时候,公子他已经……浑身是血了……”
  季念的目光有一瞬失去了聚焦,而后她猛地站起了身。
  凤冠在猛力的摇晃扯得头皮生疼,可她顾不得,一把抓住了成二的手臂:“那你呢?你为什么不在他身边?你为什么完好无损地站在我面前?你是在骗我的对吗?”
  “公子让我不许跟着他,”成二被死命的抓着,话语中渐渐染上了哭腔,“公子说,万一他这次回不来了,不能……不能让三小姐一个人空等……”
  喧天的锣鼓声中,季念踉跄一步,一脚踩在了谢执送她的大红嫁衣上。


第48章 吾爱(一更)
  季念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跌跌撞撞地走进谢府的, 只记得看到床上那个了无生气的人,她的腿亦没了力气,重重地撞在床沿上。
  她最熟悉的眉眼, 浅浅淡淡的,还有她最喜欢的眉骨曲线,利落中带着几分傲然, 只是不知为何,一切都那么苍白, 苍白得不像是个活人,谢执阖着眼,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 唯有他身上艳红的新郎吉服那么刺眼。
  季念颤着手想要摸摸他,可她抬起手才发现,指尖上早已沾满谢执身上的鲜血,亦染上了她那件不知何时布满道道褶皱的嫁衣。
  啪嗒,眼泪落到了他满是鲜血的手心里。紧接着,一滴又一滴。
  太医立在一边, 为难地看向屋里的叶扶宁和成二。
  成二上前拉开季念:“三小姐……”
  季念不肯动, 死死握着谢执满是鲜血的手抵在额头:“谢执……你给我醒过来, 你听到没,我都到你面前来嫁你了……”
  “三小姐, 您别这样,”成二红着眼道,“公子……公子他一定会没事的, 皇上还等着张太医回去复命呢……”
  这句话不知戳中了季念的哪根神经, 她突然直起了身, 甩开成二往屋外走去。
  成二被一个大力推到了地上, 又着急忙慌地从地上爬起来:“三小姐!”
  屋门被大力撞开,像是没听到般,季念径直冲出屋中。
  徐公公等在外面,掀起眼皮便知其想做什么,跨出一步拦住她:“季三小姐。”
  成二得以追上季念。
  季念通红着眼挣开成二:“我要去见皇上,今日不是还有逃掉的人吗?我要求见崔靖,他一定知道是他们在那儿。”
  成二死命地拦着她:“三小姐,他们就是回来报复公子的,这事儿、这事儿和嘉裕侯没有关系。”
  季念一句都听不进去,她只觉得浑身都在止不住地发抖,大喝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我要去见皇上,你别拦着我!”
  “嘉裕侯若是知道,今上早抓住这些人了。今日之事,今上定会严查,”徐公公在一片混乱中开了口,“可现在,谢大人需要您。”
  ***
  从那日之后,季念突然就安静下来了,府上事无巨细皆经她手,从照顾谢执,到收尾进行到一半的大婚,所有的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
  谢执的心口和腹部各中了一剑,太医说心口那一剑再偏一点,可能便活不过来了。可是他失血过多,太医也不敢保证他就一定能醒过来。
  谁都知道这话说得是轻的,真正的意思是,谢执已经半只脚踏入鬼门关了。
  可是季念表现得很冷静,甚至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更冷静,她默默陪在谢执身边,一日又一日。
  成二几次想开口问问她,都没找到机会,季念总是很匆忙,她似乎没有太多时间来和旁人说话。
  叶扶宁几夜之间白发多了好几根,她常来赶季念回去休息,可是季念很执拗,每每都是拒绝的。
  自从谢执昏迷之后季念就很少说话,有次叶扶宁又让她回去休息,季念没摇头,只是低声说道:“夫人,您就让我待在这里吧。我知道我和子卿还没有完婚,可是……我是有资格待在这里的,对吗……”
  那天叶扶宁一愣,别过头抹了抹眼角,把季念搂到怀中拍了拍她的背。
  季念的背也是僵的,她把叶扶宁抱得很紧,可背却始终是僵的。
  ……
  中途,季盛兰来过一趟。
  季盛兰是临时从江北赶回来的,想着参加完季念的大婚再回去,却没想到会变成这副样子。
  其实先前她便来过几次,但都没碰上人,不是季念守在谢执的床边累睡着了,便是因旁的事被叫走了。每次下人问要不要去喊她,季盛兰都拦下了。
  这次季盛兰遇上季念,倒发现她的状态比想象中好很多,除了脸上少了点血色。
  季盛兰来来回回地看她,半晌,她还没有问出口,季念先一步说道:“我没事。”
  答案都摆在了面前,可季盛兰默了默,还是又问了一遍:“你撑得住吗?”
  季念看向季盛兰,眼中平淡无波:“撑得住。”
  几乎是脱口而出,她说得很平静,似乎是真的没有什么能让她倒下的,即便在这种情况下,她亦能独自一人撑下去。
  季盛兰动动嘴唇,想说什么,最后却只留给季念一封信。她说谢执请她回来参加婚宴,寄了两封信,这是另一封。
  “大婚喜宴,新郎依礼要在前厅招待宾客,他怕自己被人缠住让你等得久了,让我在成婚那夜将这信帮他送进新房。”
  季念空滞的眼中闪过一丝情绪,怔愣许久,接下了那封信。
  ***
  成二在后厨房熬药,季盛兰走后,季念回到了谢执的屋中,让人打一盆水来。
  下人没过多久就端着铜盆进来了,低着头,送到了她面前。
  季念扫过那下人想看不敢看的眸,面无波澜地把水接了过来,一如往常。太平静了,就好像谢执只是生了很小的一个病,过几日就会完好无损地醒过来。
  她把帕子浸入水中:“我来就行了,你去忙你的吧。”
  下人唯唯诺诺地点了头,一句话不敢多说,退了出去。
  季念慢慢地拧干帕子,给谢执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
  床上躺着的人紧紧闭着眼,不苟言笑的模样显得绝情极了,她甚至看不出他是疼还是不疼的。她又去擦谢执的手心,一下一下的,却也没等到他握紧自己的手。
  眼眶渐渐涌上酸意,季念眨了眨眼,把帕子丢进铜盆中。
  她想起方才季盛兰给她的信。
  想要转移会儿注意力,她从怀中将信掏了出来。
  可她才展开信,压下的酸意复又浓浓地涌了回来。
  季念捏着信的手悬在半空,渐渐握紧,一动不动的,紧接着,整颗心开始抽,空落落地抽。
  信上是这样写的:
  令令,我从未想过你与我在一起时的诸多顾虑,只觉你想给我什么,我便收下什么,你想要什么,我便给她什么。
  所以你不要什么,我就会头也不回地离开。
  吾之骄傲,吾之给予。
  直到经过那空白的四年,我在知晓你和离时,站在了你的面前,彼时我便知,我终将一点一点打碎自己那无用的骄傲。
  而你不知,从你说会向我靠近的那一刻,我已然不需要你再做任何事了。
  因为从始至终,只要你向我敞开一个口,剩下的每一步,都可以由我来走。
  走至今日,走至白头。
  谢执一直是写草书的,即使明顺城再怎么风行楷书,他都没有写过。可这封信上的每一个字,都无比工整,似能看见他,在油灯下,垂眸笑着写下最后一个字。
  季念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封信,眼前的字慢慢变得模糊不清,眼前的人也变得模糊不清。
  “谢执,”再开口时,她的语调都是变的,“你醒过来好不好?”
  空荡荡的房中,没有人回答。
  只剩下坐在床边的季念一点点屈起背,头抵在他冰凉一片的肩上,呜咽道:“你再不醒过来,我就要撑不住了……”
  很多事不到某些时候是不会细想的。
  失而复得的喜悦仿佛占据了所有,即使在谢执主动前,她从来没想过要找回他。所以她一直很庆幸,甚至感到奢侈。
  但她从来没仔细想过,如果她没有和谢执在那座宅子里碰上呢?如果她根本没有和离呢?
  那么她该以什么样的身份陪在他身边?又或者,她都没有能陪在他身边的理由。
  直到此时此刻季念湿漉漉地贴在谢执的肩头,她才终于意识到,这小半年来仿佛就是一个巧合——一个如果她不和离,如果谢执不主动,根本不会走到现在的巧合。
  他们会像过去四年里的任何一天那样,记着一个人,却只是记着,牢牢地记着。
  然后在某日发生意外的时候,连后悔都无处可诉。


第49章 我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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