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黑。”在谢斯止又靠近一步时,许鸢按住了他。
“谁说一定要天黑才可以?”
“你的脑子里就只装了这些东西吗?”许鸢脸上露出了愠怒,“放开我——”
说话间,谢斯止已经提着她的腰,将她抱到了案台上。
他唇角挂着邪性的笑:“嗯,你第一天知道?”
许鸢挣脱不过,掐他的肩膀:“别发疯,外面还有人。”
保镖就在门口。
四壁透明,不光是声音,就连画面也一览无遗。
谢斯止不想让许鸢被人看到,吩咐门外的保镖:“你们走远点。”
日色一点点沉于遥远的山涧。
天幕不知哪里飘来了一片雨云。
暴雨倾盆而至,不留一丝余地地笼住了庄园。
许鸢被谢斯止抱在身上,耳边除了雨声就只有他的心跳和喘息。
他手臂有力,抱着她,就像抱一只布偶娃娃,毫不费力。
“你怎么知道的?”他唇瓣紧贴她的耳侧,“今天是我生日。”
幼年时,看见别的小孩生日时吃蛋糕,小谢斯止就问母亲,为什么他没有?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哀伤地看着他。
那晚也下了暴雨,她回来得很晚,带回一个皱巴巴、被雨打湿的小蛋糕。
谢斯止很开心,却没有注意到她脸颊被头发遮住的巴掌印。
没有蜡烛,他就对着窗外的星星许愿,蛋糕吃了一半,剩下一半很懂事地留给了妈妈。
可那时女人已经躺下了,她蜷缩在床里侧。
无论谢斯止怎么叫她,都没有回应。
只是瘦削的肩膀不停地发抖,努力地把呜咽的声音压回到喉咙。
第二天,谢斯止才从邻居嘴里知道。
昨晚女人去蛋糕店央求老板送她一个最廉价的蛋糕。
未果后,她试图去抢,被老板和店员拦住,以盗窃为名,扇了她几记耳光。
街上的小孩围着他,奚落、嘲讽、殴打,说他是小偷的孩子。
他漠然地看着他们,没有还手,只是在后来,用自己的方式,一个个报复了回去。
那之后,谢斯止再没有庆祝过生日,生日蛋糕对他而言,并不是太好的回忆。
……
许鸢没有听清他的问句,被他弄哭了。
谢斯止不耐烦:“是觉得这样能让我放过你?”
他觉得许鸢天性就有与他作对的基因。
从前对她好,她装作感知不到。
现在对她不好了,她就哭,直到哭得他心软。
要换了其他人,真想掐死算了。
但她是许鸢,掐死了的话,世界上就没有第二个了。
谢斯止停了动作,灼热却没得到消解,他拿过许鸢的手按在上面:“不想疼,就让我出来。”
他一低头,就能看到她委屈的、挂着泪水的睫毛,漆黑纤长,扑扇扑扇的。
“以前明明不爱哭的。”他抹去她的眼泪,“是在拿捏我吧?”
“一会儿冷淡,一会儿又做生日蛋糕,松松紧紧的,把我当成了天上的风筝。”他看着她,忽然就生气了。
他推开许鸢,走到沙发旁坐下。
许鸢习惯了谢斯止这阴晴不定的性子。
她没有问他原因,只是平静了一会儿,抚平凌乱的裙摆,出去洗手。
回来时,谢斯止正在吃她做的蛋糕。
花边还没勾勒完,但他不在意,一勺一勺,吃得很甜。
暴雨仍在下着,最后一丝天光也彻底消寂于大地。
吊灯温暖的光芒落在他的脸上,映出了几分孩子气的温柔。
许鸢恍惚了一瞬。
她忽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错觉,就好像,这是一座平凡的居所,而他们是世界上再平凡不过的两个人,在这萧索荒芜的雨夜,是彼此唯一的依靠,只要待在这里,外面的风雨就无法侵扰。
不知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荒唐念头。
许鸢努力把它驱逐出脑海。
她走到案台前,打了一杯橙汁,端到谢斯止面前。
谢斯止抬头望向许鸢。
女孩脸上仍有残存的泪痕,不自然地别过脸去。
“这是示好吗?”他盯着那杯橙汁。
许鸢声音很低:“随便你怎么想。”
谢斯止没有说什么,他弯了弯唇,接过杯子,喝掉了。
那一瞬间,许鸢有些难受。
虽然他恶劣、冷漠、发起疯来不顾一切。
但对她,一直都无条件地信任,似乎从没有思考过,她会算计他。
谢斯止喝了橙汁,不一会儿,在药性的作用下,就昏沉沉地睡着了。
他靠着沙发的软垫,毫无防备,睡颜柔软得像个孩子。
许鸢忽然手足无措了。
她没想到一切会来得这么容易,像被关久了的鸟,笼门在面前打开,却忘记该怎样飞出去了。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
谢斯止昏迷不醒,保镖也被支开,裴霁言的车就停在东侧门外。
这样的机会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许鸢不敢撑伞,怕目标太明显,好在门外有保镖用的雨披,她披上雨披,跑进暴雨里。
庄园占地广阔,建筑很多,被关在房里太久,加上雨幕迷住了视线,好不容易才辨认清楚方向。
许久不运动的缘故,许鸢身体很弱,跑上几步就喘得厉害。
东侧门偏僻,附近杂草无人清理,长到小腿高了,小路泥泞,一脚下去就是一个深陷的脚印。
因为仓促,许鸢还穿着室内的拖鞋。
脚背和腿肚被野草刮破了,她疼得速度慢下来了。
雨夜昏暗,血迹和雨水混在一起,脚底还粘着泥巴,每一步都很难走。
许鸢被地上一团树根绊倒了。
雨披的帽子滑落,乌黑的长发瞬间就被雨水打湿了,但还没等她爬起来继续逃跑,头顶便被一把黑伞遮住了。
许鸢仰头。
谢斯止手中的伞朝她倾斜过来。
一阵凉意沿着脊椎骨蹭然蹿了上来,比这春夜的暴雨更冷。
“怎么弄得这样狼狈?”谢斯止声音很平静。
他掏出干净的手帕,轻轻擦拭她小腿上被野草刮出来的血痕。
许鸢:“你……”
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恐惧,她唇色苍白,没有说出完整的话来。
“你是想问这个?”谢斯止掀起眼眸与她对视,指尖捏着一个小纸包。
正是医生白天给许鸢的安眠药,可她明明已经放进橙汁里了。
他垂下眼,漫不经心:“在你把它放在料理台的角落里去洗手时,我就换过了。”
被她当成安眠药掺在橙汁里的,不过是普通的维生素片。
在此之前,许鸢接触的一直是他的感情世界。
关于他的心机和手段,她即使听说,却很少亲眼见到。
这一刻,她能感受到的只有恐惧。
谢斯止早就知道她的计划,却隐忍不发。
在她离自由只有一步的时候,出手将她扯了回来。
这比从来没有见过自由的模样还叫人心寒,相比之下,更冷的是他的手段。
这世界是座囚笼。
只要他不许,她就逃不掉。
就算好运地逃走了,也没有任何地方,能够容纳她。
她被他攥在手里,就如同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样。
保镖接过谢斯止手中的伞,为他撑着。
谢斯止弯腰,扯掉了雨披,将满身泥巴的许鸢抱了起来。
尽管他没有对她今晚的行为表态,但透过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还有侧脸冷峻的线条,许鸢可以看出——他动怒了。
他温柔地抱着她,嗓音却凛冽得令她颤抖:“你一次都没有回头。”
第66章
雨声嘈杂了整个夜晚。
庄园的路灯被雨水糊住,仅存的光亮,又被一把黑色的雨伞隔绝开来。
视野中的世界模糊不堪,雨珠沿着发丝滑落到脸颊。
雨夜寒气侵袭,许鸢手脚发凉,借着昏弱的的光线,她可以看到,谢斯止一截漂亮的下颌线。
在黑夜中,他五官深邃,褪去了一点少年气,看起来更加锋锐立体。
她指尖攥住谢斯止肩膀的衣料:“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不说?”
他的心思如同弥天巨网,无论她怎样,她如何,都逃不出他手掌。
保镖撑的伞可以遮住头顶,却无法抵御深夜的冷风。
风势卷着细碎的雨珠,刮在谢斯止俊美的侧脸上,一滴滴朝下淌着,为他原本就冰冷的脸色,更添了一抹寒意。
玻璃书房就在前方,是最近的一处,可以避雨的地方。
谢斯止放下许鸢,接过佣人递来的毛巾,为她擦干头发。
“不这样做,怎么会知道——”
湿漉漉的发丝紧贴着许鸢的脸颊,裙子半湿裹住了她的身体。
烘焙间做到一半就停了,身体原本就压抑了欲.望,见到她这幅模样,燥热的感觉越发难以控制了。
“原来我在你心里是怪物一样的东西,只要有一线机会,就会头也不回地走掉。”
他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是压低的眸子里蕴染着一团深黑的东西。
书桌角落里放置着一个长条形的盒子,谢斯止目光落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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