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这女人有种致命的美感。
外表柔弱得如同一朵被雨打湿凋落的桐花,可灵魂里却有着奇异的坚韧。
她与他对视,那清醒的目光,让伊恩也为之诧异。
“你最好祈祷,永远不要落在我手上。”
伊恩唇角弯起一个阴冷的笑,“谢斯止不舍得为宠物打上标记,换我,可不会留情。”
原本只是想用她要挟谢斯止。
可这露水一样清澈的女人,即使身处危险也带着独有的倔强。
一想到她会用怎样的表情哭泣求饶,而抵抗无用,身上被留下专属的印记,就让人兴奋不已。
难怪谢家兄弟都会栽到她的手上。
谢氏的车子就要追来了,伊恩按开车门。
尹荔看出他不是什么好人,连忙拉许鸢下车。
外面大雪纷飞,许鸢受迷药影响,肢体的协调性很难掌握。
她踉跄着跪倒在路边的雪中,裸.露在外的肌肤一下就被冷意侵染红了。
伊恩迅速把车开走。
“对不起许鸢。”尹荔快哭了,“谢家送来邀请函后,费迪南德院长找到我,说你很可能被谢斯止囚禁了,我只是想帮你,我真的不知道盒子里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凛冽的寒意抵过了迷药的药性,许鸢温和道:“不怪你。”
“裴霁言怎么样了?”上一次听到他的消息,还是他被谢斯止打晕了送回了国内。
尹荔眼泪流了出来:“他父亲把他关起来了,前几天才放出来,他也在想办法帮你离开这里。”
许鸢早就料到这样的结果。
别说她曾是谢盈朝的女人,现在又被谢斯止据为己有。
就算从前她没有家道中落,裴霁言的父亲对儿子喜欢她这件事也很不满。
“别哭了,这不一定是坏事。”许鸢为她擦掉眼泪。
“怎么不是坏事?”尹荔哽咽道,“谢斯止马上就要追来了,谁知道他会怎么对你?”
“不用为我担心。”许鸢轻声问道,“我记得,裴家是做医疗行业的,对吗?”
尹荔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问,点了下头。
几辆轿车停在路边,谢斯止下车。
风雪很大,一瞬间就围裹了他的黑色大衣。
他脱掉外衣披在许鸢单薄的肩头,目光则落在尹荔身上。
许鸢身边的安保一向严密,除了今晚。
如果不是尹荔,伊恩根本无法接触到许鸢,更别说把她带出庄园。
无论伊恩的外表看上去再怎样漂亮柔软,也掩盖不了他对女人的残忍手段。
谢斯止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但从他紧抿的唇线中可以看出冷冽的怒火。
只差一点,这愚蠢的女人就要把许鸢送到伊恩的手里了,而许鸢总是那么傻,对于身边的人无条件相信。
他根本就不该心软,就不该让任何人接近她。
谢斯止额前的碎发沾满雪花,让原本就冷的肤色看上去更加苍白。
在察觉到他要动怒的前一秒,许鸢冷静地抬起手臂,把尹荔挡在身后:“我欠她一次,你不能动她。”
这句话并没有令谢斯止暴戾的情绪消失。
他粘着落雪的眉梢挑起,凝视着面前的女孩。
“那年你伤了谢文洲,我请尹荔和尹宸来庄园作证时,欠下的。”
她不提,谢斯止几乎要忘记这件事了。
他对过往的一切都模糊了,也几乎快要忘记,在乎着他的许鸢是什么模样了。
他放弃了找尹荔的麻烦,抱起许鸢,走回车前:“送尹小姐回家。”
“她不是你的私有物,你不能这样对她!”尹荔忍着冬夜的寒意喊道,“她根本就不快乐,不顾她的意愿关着她,总有一天,她会枯萎的。”
谢斯止脚步一顿,才落下的眉尖又蕴起了阴冷:“照你说,我该怎样呢?不管不顾,无所作为,任由像你这样打着尊重自由名号的人,把她送入地狱吗?”
“这是最后一次。”他回头看着尹荔,一字一句道,“再有下回,你走不出谢家。”
……
车内,暖气开到最大。
许鸢的身体已经对迷药产生抗药性了,不多会儿,就完全清醒了。
她身上的落雪融化,谢斯止拿手帕,一点点擦去她肌肤上融雪的水渍。
许鸢躲开了他的手。
伊恩临走前的话,不断回响在她的耳畔。
“那晚你说,不想小孩见到血腥的一幕,所以才没有射杀那些人,是假的?”
“是。”谢斯止坦然承认。
他不认为,现在的伊恩会那么好心,放弃能挑拨他们的机会。
这句是假的,但前一句是真的。
谢斯止没有富余的同情心考虑别人的感受。
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许鸢不喜欢有人死在面前罢了。
“为了达到目的,你连最起码的道德都不顾了吗?”
谢斯止静了静:“你认为福利院的袭击者,是我安排的?”
许鸢语气漠然、仿佛笃定了他是一个会利用屠杀小孩子达到目的的杀人魔。
窗外,大雪遮住了视线,车子行驶在茫茫的雪中。
他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我有什么理由那样做?”
他对她的好,一概觉察不到。
倒是他的坏,可以无限叠加,甚至凭空捏造。
“我告诉过你,你的命有人想要,你信过吗?”
“你只会认为,一切都是我为了把你困在庄园而危言耸听。”
“在你眼里,我是囚禁你的恶魔,保镖存在的目的也只是为了防止你逃跑。”
“在事发之前阻止袭击,不是我的义务。”谢斯止眼底蕴满冷漠,“你是我在乎的人,这样的事件就不会停止,逃离我身边,没有了我在你身旁,到那时死的人只会更多,代价也只会更惨烈。”
用最低的代价让许鸢明白,离开他的保护会遇到危险,谢斯止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那就别在乎我。”许鸢声音冷淡,“别爱我了。”
谢斯止的指尖搭在腕骨的佛珠上。
那一刻,他几乎把手下的珠子捏碎掉。
“你在乎的,不是别人会死,只是想我心甘情愿留下,你的眼里,就只能装得下算计和利益吗?”
这一句话,让谢斯止沉默了很久。
窗外,城市的灯火在大雪中明灭,寂静的车内可以听见他呼吸的声音。
沉重、缓慢。
“是。”他很平静,“就像你的眼里,只装得下恨我。”
袭击福利院的是樱泉帮的人。
当初他们从学院礼堂绑走许鸢。
为了问出她的下落,谢斯止一枪一枪打碎了在场几个人的关节。
樱泉帮的人想要他和许鸢的命很正常。
但是许鸢,她不恨曾绑架过她的人,不恨他们袭击福利院的行为本身。
而是越过了罪魁祸首,将恨与厌恶又落回他的身上。
他做错了一件事,无论往后再做什么,都永远没有翻身的可能。
谢斯止喘息间都携着凉气,从内而外把他冻成了一座随时会碎裂的冰雕。
车子停在庄园,许鸢回了房间,一路上,都没有回头。
她背影单薄,在雪中看起来十分纤弱,可她的心和石头一样硬,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心。
谢斯止从车内的酒柜上取了瓶烈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从前不爱喝酒,因为酒精会麻痹理智,使得人不清醒,那是只有安逸的人才能享用的东西。
但有些时候,酒精是个很好的东西。
谢斯止抹去唇角的酒渍,眼睛里泛着淡红的血丝:“没有给我路走。”
他曾以为,只要往后的一生尽他所能去对她好,总能抹平曾经的谎言和伤害。
为此,他把自己天性里的东西压抑了很久。
这几个月,他像变了一个人,拥有着从前难以想象的耐心与包容。
但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无论做什么,都是无用的。
把许鸢困在庄园,她的身体会一天天虚弱。
放手让她离开,会使她遇到危险。
用一起事故让她明白,离开了他的世界有多危险,她又会恨他。
就像面对伊恩时,他也没有选择。
为他操纵事故,许鸢知道了会恨他。
因为不想让许鸢对他的恨更深,而背弃了伊恩,那个狠辣的少年会用一万种方法来报复,许鸢依然会恨他。
他陷入了一座无法破解的迷宫。
无论朝哪个方向走,最终得到的,都是许鸢的恨意。
谢斯止揉着眉心,寂静沉闷的氛围,使得恶念在心底一点点升腾。
……
许鸢回到房间,谢斯止跟着进来了。
他身上带着不明显的酒气,眼眸却沉静得如同一汪死水。
“我想休息,请你离开。”浓烈的压迫感笼罩着许鸢,她后退了一步。
“这是我的房间。”
“那就请让我离开。”
“你为什么,总能在挑拨了别人的情绪之后,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谢斯止一步步走近她。
“如果任何一条路都是死路,那恰恰说明,走哪条都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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