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绩公布那天,学院里一片哀声哉道。
因为一门课程的通过率只有30%,剩下60%的人要不断重修,直到达到合格标准。
而全部课程都通过,只有5%的学生才能达到。
一开始许鸢对自己成绩单上的分数并不满意,可听着学生们的哀嚎,她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学院里极少数阶段性考试中一科没挂的人,由此可见,从学院毕业的难度之高。
在这里,学生平均拿到毕业证的年限是六年,这其中还有50%的人中途就忍受不了而退学了。
不过繁重的课业中经常会有一些有趣的活动。
比如一年一度的建校日。
学院会在这一天举办一场盛大的舞会,邀请全校学生参与,还有校外的社会名流。
在学院里,财阀家族是少数,多数还是精英阶层、中产之上的孩子。
对于这样最佳扩展人脉圈的机会,学生们求之不得,因此从一个星期前,校园里就热闹起来。
“你今晚穿什么裙子?”下了琵琶课,尹荔突然问道。
许鸢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闻言抬起头:“裙子?”
“你不会不知道吧,今晚就是建校日舞会啊!我的老天爷!”尹荔夸张地喊道,“你竟然没有为舞会准备裙子!”
“舞会几点开始?”
“晚上八点。”
许鸢想了想:“我得问问。”
她掏出手机给谢盈朝发了条消息,过了半分钟,他回复:【玩得开心。】
许鸢放回手机:“我现在请司机回庄园拿裙子,应该来得及吧?”
尹荔古怪地看着她:“你还有门禁?像谢盈朝那种男人,也会管你几点回家吗?”
“最近晚上在和他一起做手工,回去晚了,要跟他说一声才礼貌。”
“做运动?”尹荔听茬了,“什么运动啊?床上的运动吗?他是不是真的像外界传言那样,那方面的癖好很怪啊?”
许鸢脸红:“我们做的是泥塑。”
尹荔这才不再追问,她拍拍许鸢的肩膀:“我就知道你不会在意舞会,所以礼服我早帮你准备好了。”
她拉着许鸢去了更衣间,献宝般捧出一条裙子:“漂亮吗?”
那裙子是暗红色的,珠光布料,袖口和裙摆处镶着蕾丝与珍珠,裙面的褶皱上还别着鲜花。
尹荔为自己准备的裙子则是一条粉绿色的,和许鸢的差不多,都是繁复浪漫的洛可可风。
许鸢哭笑不得:“我穿不了这个。”
“怎么穿不了!”尹荔拿裙子在她身上比了比,“别总是穿得像个鬼修女,许鸢,你这么漂亮,该自信一点!”
许鸢很想和她解释这不是自不自信的问题,是她对一切华丽的风格接受度的问题。
不过尹荔一向固执,也是真心实意为她好,多半不会听她的。
许鸢只得接过裙子:“我穿可以,不过上面的花要去掉。”
她如果原封不动穿着去舞会,估计瞬间就会成为全场的焦点,那不是她想要的。
“为什么?我跟你说,弗拉克斯曼的建校日舞会有名得很,可不是我生日宴那种级别,各行各界的青年才俊都喜欢来参加,你打扮得漂亮点,随便找几个谈场恋爱……”
许鸢无奈地看着她:“……”
“……也是啊,谢盈朝不会允许你那样做的。”尹荔反应过来了,“你不穿我穿,我是一定要去招蜂引蝶的。”
……
许鸢很少穿浓艳的颜色,也很少化这样精致的妆容。
在完整的效果出来之前,尹荔也不确定裙子和妆容与许鸢的适配度会怎样。
当许鸢把裙子的结扣系好站在她面前时,她惊呆了:
“可恶,许鸢你怎么会这么美啊?!你这样让我还怎么去招蜂引蝶?”
许鸢愣了愣,正犹豫着要不要把妆卸了,尹荔拉住她:“我说说而已,你别动,就这样,这样很好。”
许鸢平时很少化妆,她天生底子好,皮肤没有一点瑕疵,一对眼仁又格外黑亮。
谢静秋说她是纸糊的白风筝,其实她不像。
因为风筝是死物,但许鸢一眼望去是有灵魂的。
像一朵开在春雨里的桐花,被雨淅淅沥沥地打着,垂落在枝头,有种叫人怜惜心疼的美。
可当她妆容精致,衣裙鲜亮时,又像一副中世纪的艺术品,摆在那里,华丽、璀璨,美得让人心神摇曳,却又有种尊贵的距离高,叫人不敢触碰。
许鸢帮着尹荔把那繁复的裙子穿好。
正要从换衣间出去,隔壁响起了几个女孩压低的嗓音。
“认得许鸢吗?”
“我知道她,她和我上过同一堂课,很漂亮。”
“我也知道,我有次看见谢家的谢铎停车在她身边,问她要不要一起回去。”
“她难道是谢铎的女朋友吗?”
“才不是嘞。”说话的女孩压低声音,“我今天才知道,她是谢盈朝的人,一直住在谢氏的庄园里。”
女孩们齐齐惊呼,又把声音强行压回嗓子里。
“未婚妻?”
“当然不是啊!连温楚溺都做不了谢盈朝的未婚妻,许鸢那样普通的家境怎么可能啊?”
“不是未婚妻那是什么?”
“就是,就是……嗨呀,你自己想嘛。”
“我懂了!可是我前些天明明看见裴霁言课间和她说话,我还以为他们两个是一对呢。”
“哪个裴霁言?”
“学院里还有几个裴霁言啊!”
“哇塞,她也太会勾引男人了吧!”
如果前面都还是正常的聊天,是人类八卦的天性,那最后一句就直接炸了尹荔的火药桶。
她就要冲出去理论,许鸢一把拉住她:“别冲动。”
“这叫冲动?这叫替天行道!她们在背后说你勾引男人诶!”
尹荔一嗓子吼了出来,直接把隔壁那几个女孩吓跑了。
许鸢平静:“谁人背后不说人,你不说吗?”
尹荔:“我……”
她天天在许鸢面前痛骂温楚溺和温楚溺身边那群马屁精。
“……可我骂的是温楚溺,她们骂的是你啊!”尹荔理直气壮,“温楚溺那朵白莲花,她该骂!”
许鸢笑笑:“被人议论几句也不会少块肉,你要是去吵架,把妆吵花了怎么办?万一打起来,裙子被扯烂了呢?”
尹荔不屑道:“开玩笑!你去满学院里问问,谁敢跟我动手?”
“知道了,大小姐。”许鸢拉她出去,“时间快到了,再不走你就只能去别人挑剩下的男人堆里招蜂引蝶了。”
尹荔一看表,骂了句糟糕,拉着许鸢就朝舞会的方向跑。
……
这是许鸢见过最热闹的舞会。
弗拉克斯曼学院的正中心,有一大片新修的草坪。
乐声悠扬,灯光璀璨,草坪中央是舞池,一对对衣着光鲜的男女在其中翩翩起舞。
尹荔飞快地溜进人群中去挑选她中意的男人了,留许鸢一个人站在原地。
她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相比之下,她更愿意一个人去画室画画。
可是来都来了,也不好现在就转身离开。
正当她思考着该去做什么时,她看见了裴霁言。
隔着层层人群,他穿着白色西装,挺拔地站在人群稀落的地方。
他也在看她,从她刚到这里起,就一直注视着她。
那天的对话之后,他了解了她的处境。
在想出办法能带她离开之前,他很体贴地没有再纠缠,只是偶尔遇见会和她说上几句话。
——在别人眼里,就像最平常的同学一样,没有任何引人遐想的交集。
但许鸢知道,他心里并不像他表面上那样平静,有些东西,光从眼神里就能看见端倪。
许鸢想要走进舞会,可尹荔为她准备的裙子太宽大了,裙摆也很长,不知勾住了什么,拽得她动不了了。
要她蹲下来去解,姿势不雅观就算了,裙摆太大,她也很难碰到。
一位美丽的小姐遇到了窘境,周围很多男士都愿意施以援手,裴霁言也快步朝她走来。
但一只手快过了所有人。
谢斯止弯腰,将那红色的裙摆从草坪出水口的闸门上解了下来。
他没有松手,而是笼住提起了许鸢的裙摆:“我帮你提。”
许鸢与他对视,他笑得温暖无害:“当心点,再被缠住就不好了。”
裴霁言走到他们跟前,他瞥了眼谢斯止,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许鸢,我想邀请你跳支舞。”
“她不会和你跳舞。”不等许鸢开口,谢斯止先答道,“我的嫂子,我会亲自照顾。”
“谢斯止。”裴霁言平时的气度温和,这时却难免带上了一点凛冽,“她不是谢家的囚犯,在这样公开的场合里,和谁跳舞是她的自由,你蛮横地跑出来干涉,是件很没有礼貌、且缺乏教养的事。”
“是,我是没有礼貌。”谢斯止满不在乎,“可就算论先来后到,你也得往后靠靠。”
裴霁言蹙眉,他清楚地看见,在他开口之前,谢斯止并没有对许鸢发出过邀请。
“我记得是开学日那天,你在礼堂代表新生发言的不久之后,我就已经邀请过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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