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娘娘与我夫君关系甚笃,若是顾玄礼当真再无翻身可能,我摒弃前尘不无不可,可如果贵妃另有她谋,想给新帝寻求的靠山并非是您,我也是要衡量得失的。”
李长夙微微讶异地睁开眼,似乎头一次认识这样的林皎月。
她穿着身白裙,绣着点点红梅,美艳又安宁的坐在那儿,看起来脆弱得谁都能采撷,说出口的话却比任何人都直准狠辣。
他饶有趣味地笑出来,越笑越觉得有趣,原来她是这样的女子,她竟这般聪明!
林皎月藏在袖中的手紧张到发抖,可她面容依旧平静,甚至带着功利的坚定与势在必得,越发叫她看起来像个已经死了丈夫、精打细算的寡妇。
最终她得到了李长夙的允许,事不宜迟,李长夙的耐心看起来比她还要差。
待将林皎月秘密送进宫后,顾玄礼派人叫了个丫鬟进来待在原来的小屋中,家将前来询问,他一哂:原先巡防的人等,不须撤下。
林皎月走了,可他顾玄礼还会来,不是吗?
先前文帝用一百多禁军探了前路,他知道,一百人杀不死这疯狗,那两百人,三百人,五百人呢?
再不济,城外还有五万镇国军,为了陆远的命,想必镇国军不会对顾玄礼手下留情的,
今夜狂风大雪,没了厂卫司,没有私兵,顾玄礼今日便是鱼肉,他李长夙,才是刀俎。
*
雪下得更大了,林皎月从马车中下来的时候险些一脚滑进雪地,可她谁也没要搀扶,站稳了身子后一步一个脚印,不可阻挡地去到了椒台殿中。
听闻林皎月前来,段贵妃愕然之后尽是厌烦,却因着这是李长夙的安排,她不得不去见。
殿内昏沉,烛火幽幽,她渐渐开始有些厌烦,圣上还未宣布驾崩,她已经要如此受制于李长夙了。
连带着,她受林皎月拜见时,脸色也没有多好看,不过近来众人都知道她日夜贴身照顾圣上,疲倦憔悴也是正常的。
林皎月却仿若未察段贵妃的厌烦,简单行礼过后,单刀直入地问道:“贵妃娘娘也知道我夫君要死了吗?”
段贵妃原本还绷持得仪态顷刻间扭曲:“大胆!区区白身,竟敢在宫中说这等大不敬的言辞!”
她胸膛剧烈起伏,银色狐裘包裹的身躯肉眼可见地发着颤,本就因疲倦而无神的眼眸中漫上了根根血丝。
林皎月站得远,否则定会被瞧见,她其实抖得比贵妃还厉害,
可她知道,狐假虎威的人更该抓紧利用优势,反压过对方!
“这是椒台殿,不是养心殿,妾身所言的也是妾身的夫君,而不是旁的人,”
她深吸口气,上前两步,紧紧盯住贵妃,“娘娘,您在怕什么?”
段贵妃心脏宛若被一把揪起,瞬间惨白了脸色。
一旁的宫女们赶紧过来替她拍背顺气,却被她抬手挥开,她紧盯着林皎月,越发觉得对方似乎知道了什么,忍着爬上脊背的寒,命令宫中所有人都退下。
林皎月默默松口气,不动声色看向殿外。
李长夙派来跟着她的人也被段贵妃发火一道赶走了,现如今,殿内终于只剩她们两个人了。
这还不够,
她压着快要蹿出喉咙眼的心脏,伸手指了指头顶,看向高位上闭着眸按捺的贵妃:
“娘娘,您是怕先帝在那儿,看着您吗?”
段贵妃按捺了许久,刚刚要平静下来的心脏猛似要炸裂了!
“我不怕,我怕什么!怕什么!他又不是我杀的!他自己贪图美色,要封镇国公府的嫡女不成,便染指我的婢女,他死在他爱妃身上,是报应,与我何干!!!”
段贵妃歇斯底里地拍响桌面,不顾指环扣着手指,疼得钻心。
她不觉得林皎月是在试探她,因为她被李长夙送来,必然已经和李长夙达成了共识,知晓了这一切,
她只是来看自己笑话的,来嘲讽自己、羞辱自己的!
段贵妃一气之下走下台阶,满面怒容地站在林皎月身前攥住她的衣襟:“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阿洪对你那般好,他还没死,你转头就抱上李长夙的大腿,你对得起他吗!”
林皎月一时间几乎没回过神。
她本就猜测,李长夙敢如此肆意妄为,定是有所依仗,所以才想来试探一番,
没想,圣上真的死了……
她被段贵妃骂到耳朵连着脑袋一道嗡嗡直响,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怔怔看向对方:“您就对得起我夫君了吗?”
段贵妃一怔。
林皎月难过地看向她:“哪怕圣上的死与您无关,我夫君同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您要同李长夙联手致他于死地?”
段贵妃攥着她的手猛抽回来,杏目惶然,竟不敢再去直视林皎月探究的眼神。
林皎月却不死不休般追问:“我同他都已经离京几十里地了,我们正要去江边祭拜段大人,您知道吗?”
段贵妃崩溃般推开她:“我知道,我知道又有何用!他惹了李长夙的眼,李长夙要置他于死地,我又能如何?”
林皎月心头一凛,就知道事有转机:“您往后是太后,难道就不愿为阿洪争一争吗?他李长夙能护住你们母子,阿洪也能啊!”
见她面色终于露出一丝迫切,段贵妃也才意识到,原来林皎月并未完全依附李长夙,她是来游说自己的。
她愣了愣神,随即敛起疯狂神色,冷笑着甩开林皎月握过来的手:“本宫倒是小看你了。”
“可你说错了,阿洪不会再护着本宫了,她同你一道离京,去祭拜本宫的父亲,就是与本宫最后的道别。”
林皎月艰难地扯住她的衣袖:“他没有这么说过,你为什么要先放弃他?”
“还用说?”段贵妃好笑似的看着林皎月,“你知道你没来之前,阿洪与我还有烁哥儿,有多要好吗?”
他们自小一道长大,三人中段贵妃哪怕是年纪最长的姐姐,反倒受两个弟弟照顾得多,甚至她从小听闻老段大人说,若非阿洪家道中落,或许他们该是能结亲的。
那时起,段贵妃看向阿洪便多了几分不一样,不将他当外人看,但也无法彻底将他当做弟弟,
她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享受着俊美可靠的阿洪沉默无言地照拂,是她入宫之前,最快乐无忧的韶华,哪怕是入宫为妃,阿洪对她独特的态度亦让她可以成为全后宫最为受宠的女人。
她本享受了来自帝王和阿洪两人的关怀。
她恶毒又痛快地将他们往昔的故事一一吐露给林皎月,就是希望刺痛她的心,叫她知道,哪怕最后阿洪真为救她而死,她也始终没有得到过阿洪与自己之间的那般两小无猜。
她贵为太后,如今尚且身不由己,她就看不得旁人比她幸福。
熟知,这卑微的庶女听完了全程,没有怯懦自卑,只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忽而笑了:
“娘娘,您知道吗,若一段过往真分崩离析,最后回忆里却满是甜蜜快乐的人,才是在这段关系中,占尽便宜的人。”
“您明明心知肚明阿洪为您做了那么多,而现如今,你却因他选了妾身,而不愿再给与他一线生机。”
“那若是我将他还给您呢?我与他和离,我同李长夙在一起,这样的话您能救救他吗?”
林皎月红着眼,难过地笑起来。
第71章 大结局(终)
段贵妃怔愣, 很快不齿笑道:“你既早就投靠了李长夙,现在用和离作条件与本宫相谈,不觉得很离谱吗?你的和离很值钱?”
林皎月凝眸看她:“摄政王尚要听我请求, 等我应答, 您说,我的和离值不值钱。”
段贵妃哑口。
两个女子在昏沉宫殿内相对无言,林皎月往后退了两步, 转身朝外走去, 打开殿门——
沉夜无星无月, 唯有寒风夹着雪, 呼啸刮进殿中。
她昂首玉立,冲李长夙派来看护她的侍卫其中之一道:
“劳烦去跑个腿, 同摄政王说一声, 妾身同意了,妾身还有句话, 若方便, 还请摄政王带给那位即将要来的人, ”
林皎月侧过身,侍卫悄然看了眼,发觉林皎月是在看着段贵妃开口,
“妾身不想再作太监的对食了,他非来便是找死, 妾身不会为他流一滴眼泪,他若聪明,就放过妾身吧。”
侍卫顿了顿, 立刻拱手道一声是, 转身便走。
剩下的另一名侍卫便问道:“夫人何时回王府?”
林皎月笑了笑:“怎得, 过河拆桥,开过口就要逼我回去了吗?”
“属下不敢。”
林皎月看了外头这些人一眼,转身重新走进殿中,看向段贵妃轻声道:“娘娘看到了,妾身已落子无悔。”
段贵妃深深看她,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而那领命的侍卫刚从宫里出来,就瞧见远处宁王府的方向浓烟滚滚,雪夜天黑得早,那处的头顶云层却宛若被燃红,沿途逃窜的百姓神魂不定地叫喊:“还去那儿作甚呐!阉狗在里头杀人放火,还不赶紧逃命!”
侍卫心头一凛!
他忙逆着人流奔向宁王府,终于和李长夙汇合,将林皎月说得那些话全盘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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