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声还未停下,阿鹭猫着腰想绕到屋后再探究竟,却透过西边一条圮坏的土墙缝看见拴在树上的马匹,心里凉了半截——是自己家的马!
马臀下方靠近大腿的位置烙着“林”字。
不管是不是阿勒真人,这一定是昨晚行凶的歹人。
周围没有其他遮掩的物体,只能退回田里,她一边细听着墙内的动静,一边弯腰慢慢向田里移动,等钻进杂草里已是浑身的冷汗。
她带着阿雀、阿鹤向田的另一端钻去,到了田埂边,看看四周没有异样,便奋力向前跑去。
等阿鹭他们拖着疲乏饥饿的身体找到这个小村庄时,已接近正午,秋老虎烤得他们嘴唇干裂,全身乏力。
村里只有十几户人,一个妇人刚做完饭,准备送去给田里烧麦秸的丈夫,路过村口正好看到阿鹭他们。
她提防地打量这几个小孩,不敢靠近,用巍州话问道:“你们哪里来的?”
阿鹭见她戒备,舔了舔皲裂的嘴唇,用官话回道:“大娘好!我们从都城来的,到巍州城探望亲戚,谁知遇到逃难的流民,和家里人冲散了。”
妇人看他们狼狈却不似病重,心里稍安,又怜他们年幼可爱,回身指了指炊烟将
尽的一户人家,道:“那便是我家,家中大郎和二娘都在,只说是我叫你们去的。灶上还有饭,你们随意吃些。”
说罢扬扬头,示意他们安心过去,自己径直向村东边的田地走去。
阿鹭暗觉庆幸,连忙牵着阿鹤、阿雀走到院子门口,探头看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郎正在墙边劈柴。
“郎君,我们是从都城过来探亲,同家里人走散了。方才在路口遇见一位大娘,她说这里是她家,大郎和二娘都在。我和弟弟、妹妹已经一天多没吃东西了,不知能否行个方便……”
听阿鹭说着,那小郎君放下斧子站直了身打量着,黝黑的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阿鹭心里也有些发怵。
她听阿娘说过农户靠天吃饭,辛劳贫苦,可自己身上又没什么值钱的物件能抵,贸然提出这样的请求实在唐突。
只听那小郎君冲西面的屋子喊了一声:“玉娘!”
一个和阿鹭差不多年纪的小女郎探了半个身子出来,应了一声,疑惑地看着门口的阿鹭三人。
“阿娘叫他们来家里吃饭,把灶上的麦饭都盛出来。”
玉娘点点头,又钻回厨房。
他转过身请他们进屋,边走边说:“我是丁家大郎,那是我妹子玉娘。”
阿鹭点点头,低声说道:“我姓李,小名阿鹭,这是我的弟弟阿鹤、妹妹阿雀。”
丁大郎回头看了看,问道:“双生子?”
阿鹭点点头,抬手擦掉额头的汗,丁大郎
看在眼里:“你们先坐,我去井里打水。”
阿鹭暗想,这郎君看着不苟言笑,和自己阿兄温和可亲的样子大相径庭,却不想如此细心,到时一定要说给阿兄听。
片刻后,丁大郎端来两大碗水,阿鹭道谢后接过来,先递给阿雀、阿鹤一人一碗。二人捧起,大口饮下,却都给阿鹭留下了半碗。
丁大郎脸上带了些笑意:“水是管够的,喝完给我,我再去舀。”
说完又怕两个小孩子不放心,就把门口的水桶提进屋,阿雀、阿鹤这才将水一饮而尽,乖乖把碗递给丁大郎。
说话间玉娘也端来一盘胡饼、一碗麦饭,放在桌上后看着阿鹭道:“你们先吃,麦饭还有。”
阿鹭起身道谢,玉娘冲她眨眨眼,很是娇俏灵动。
丁大郎见阿鹭几人不拿胡饼,将盘子挪到他们面前:“我阿娘做的,里面有葱,很香。”
阿鹭其实是觉得手不干净,往常在家有婢女伺候净手,现在只有一桶能喝的水,怕弄脏了自己又不知如何打水,故觉为难。
她抿了抿唇:“丁郎君,我们在山上露宿了一夜,手上有污泥,不知哪里可净手?”
丁大郎一愣,指着水桶道:“就在里面洗,洗完我再去打。”
阿鹭起身作揖道谢,牵着阿雀、阿鹤蹲在桶边净手,把手上的黏腻污浊洗干净后,心中也爽快许多。
阿鹤、阿鸾一人拿起一张胡饼,慢慢嚼起来。
阿鹭站在阿鸾身后,重新给
她扎好小鬏儿,还帮她理了理碎发。
玉娘又端来三碗麦饭,冲大郎撒娇:“阿兄,我拿不下了,还有一碗在灶边,你再拿几双筷来。”
然后便坐下问阿鸾、阿鹤:“你们几岁了?”
阿鹭摸摸他们的头,阿雀放下胡饼,有些害羞,忽闪着眼睛小声道:“四岁。”
玉娘刚准备起身去拉一拉阿雀的小手,忽地听见阿兄的怒喝:“你们是什么人?!”
阿鹭大惊,回身看向院子,只见丁大郎直挺挺倒下,三个男人正提着刀快步而来。
第七章 峰回路转
(七)峰回路转
阿鹭只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丁家大郎,却满脑子都是他腰腹间淌出鲜血的模样,身上一阵一阵地战栗。
耳边响起玉娘喊着“阿兄”的尖叫,她还来不及去关门,那三人已冲进屋子。
矮的那人拦住想冲出去的玉娘,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提刀向她脖子抹去。
阿鹭脑子一轰,冲过去扯住他手臂拦下。
矮子欲搡开阿鹭,却被她趁机缠住手臂向下沉身,抬不起手来。于是狠狠踹向阿鹭,可她挨了两脚也不肯松手。
另外那两人正在逮满屋子跑的阿鹤、阿雀,留意到阿鹭的动作后都向这边围来。他们都知道这小娘子很有些本事,陈祥八成就折在她手里,因此不敢小觑。
阿鹭抬头,看到玉娘被捂着嘴挣扎流泪的样子,高声喝道,声音却带着几分颤抖:“你们要抓的不是我们吗?我们跟你们走,放过她!”
却见那矮子冲另外两人使眼色,其中一个大胡子的刀已经抬起来了,刀上沾着血——正是他杀了丁大郎。
阿鹭明白这是决意要灭口了,毕竟自己已是瓮中之鳖,根本没资格同他们谈条件。
她松开手,站直身子咬牙道:“慢着!”
她从腰后拿出缠着布条的匕首,那三人转过身子提刀对着她,却见她只是一边解开布条一边向后退。
站定身,阿鹤、阿雀都躲到了她背后。
她左手背到身后给他们牵着,右手举起匕首到颈间:“如
果我死了,我耶娘绝不会如你们所愿。”
大胡子笑了起来,一口很地道的巍州话:“小娘子,你死了还有你弟弟妹妹,不如你先把他们杀了。”
阿鹭暗想,看来这人在巍州居住的时日不短,如此潜心埋伏,必然所图甚重。
于是也故弄玄虚:“有陈祥这个内应,想必你们也知我阿耶多疼我。倘若我死了,阿耶定会同你们势不两立。你们是想要挟我阿耶谈条件,还是想把他往绝路上逼?这个变数,你们担得起?”
大胡子脸上的笑意渐渐消退,嘴角还带着点讥讽:“不过是多带个人上路的事,小娘子不必如此激动。”
说罢,他指着惧恨万分的玉娘:“不过她要是在路上坏了事,小娘子可别怨我们狠心。”
另外那个不起眼的歹人走近,示意阿鹭交出匕首,阿鹭看到他喉头有道斜歪的疤。
她瞥了他一眼:“你们要是收了我的匕首,出尔反尔怎么办?三个拿着刀的,还怕这一枚小匕首?”
大胡子眯着眼盯着阿鹭,眼神锐利,见她不肯让步、意欲拖延,就冲那刀疤挥挥手。
阿鹭提防地看着他们,迅速将匕首裹上布条,藏回腰后。
“去,把外面那人腰带解下来。”他对挟持着玉娘的矮子说。
矮子松开后,玉娘瘫坐在地,扭头看他向自己阿兄走去,开始啜泣。
大胡子见状露出笑来,躬下身子对玉娘说:“可别想耍什么花样,等会儿用你阿
兄的腰带堵住你的嘴。”
玉娘猛地抬头怒瞪着大胡子,几要泣血,她想尖叫,想怒吼,却又明白这样会送了命,只能一双手在地上无助地抓挠着。
最后由大胡子打头,矮子和玉娘并排,阿鹭和弟弟妹妹在中间,刀疤押后,走出了院子。
路过丁郎君时,阿鹭听到玉娘倒抽几口气,却始终不敢哭出来。
萍水相逢,受赐饭之恩,却连累她阿兄丧命,阿鹭心中愧疚万分。
她捂住阿鹤、阿雀的眼睛,却忍痛深深看了一眼倒在血泊里的人,从地上的痕迹来看,他倒地后还挣扎着想向屋里爬——或许是想救下他的阿妹。
那斑驳的血迹令阿鹭心如刀绞,她暗下决心要为这位无辜郎君报仇。
路过村口遇到丁大娘的地方,阿鹭深深叹了口气,幸好出村的路上没遇到其他村民,否则看见玉娘跟着一群陌生人走,定会询问,怕又要多条人命。
刚走出村子,却听到背后远远传来一声妇人的高声尖叫:“阿昌!”
玉娘停住脚步,再也忍不住,垂头颤抖着无声哭泣,一声一声的“阿昌”“救命”传来,椎心泣血,沁入肝脾。
矮子自然容不得玉娘耽误,掐着她的脖子就往前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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