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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心动 (顾了之)


  惊蛰上前与那副将接洽:“郡主感念今晨沈少将军救猫之恩,特携礼过来答谢,沈少将军可在营中?”
  “少将军……”那姓穆的副将左右望了望,“应是出营勘察去了。”
  “哦,那是本郡主来得不巧了。”姜稚衣嘴上冷冷淡淡,帽纱下的嘴角弯了弯。
  人不在更好,反正她找的是剑。
  以沈元策和她的关系,这人若知道她想要什么,不与她对着干就不错了,断不可能如她所愿,她今日本也没打算明着借剑,方才还在想该怎么支开沈元策再下手,眼下直接省了一步。
  老天果然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见摆在外头的兵器都不太值钱,姜稚衣不动声色瞟了瞟四下,看准了营地中央那顶鹤立鸡群的大帐。
  惊蛰瞧出了姜稚衣的意思:“那你们这儿可有歇脚的地方?”
  “这……您也看见了,营里的帐子还没搭起来……”
  “那不就是搭好的帐子?”惊蛰一指他身后。
  “那是我们少将军的营帐,恐怕不太合适……”
  “天寒地冻的,便是你们少将军在这里,也得请我们郡主进去暖暖,你在这儿推三阻四,冻坏了郡主担得起责吗?”
  “可这……”
  “啪”一声轻响,穆新鸿一个哆嗦一顿,摸了摸被石子击中的后腰,缓缓扭过头去。
  “这——”穆新鸿试探着盯住了帐门那道缝隙,“好像是担不起?”
  姜稚衣:“?”
  这还需要好像?
  你们将军没教你郡主是从一品的品阶,连他都矮她三分?
  空气里安静了片刻,穆新鸿忙回过头,躬身比了个请的手势:“是担不起,担不起……郡主请随末将来。”
  果然是沈元策的兵,看起来脑子不太灵光的样子。
  姜稚衣莫名其妙看了看这人,踩着绒毯走上前去,等穆新鸿替她掀开帐门,站在门口往里扫视了一圈。
  六边形的营帐,被一面布帘隔断成两半,里边那半瞧不见,估计是安卧榻的地方,外边摆了一张桌案,一面沙盘,一排兵器架,还有……
  瞥见兵器架边上那座单独放置的乌木剑架,姜稚衣目光一凝,看了眼惊蛰。
  惊蛰立马冲穆新鸿皱了皱眉:“怎么大帐里也这么冷,你们少将军的营帐连炭火都不供?”
  “少将军……”穆新鸿看了眼屋里那面布帘,“不畏寒。”
  “我们郡主畏寒,热茶总该有备吧?”
  “末将这就派人去取。”穆新鸿走到门口吩咐了个小兵,又退回到帐里,雷打不动地守在了一旁。
  姜稚衣隔着帽纱盯了他一眼。
  虽然脑子不太灵光,倒是个忠厚的,也不知沈元策跟手下人说过她什么坏话,竟让他们把她当贼防上了。
  她坐拥金山银山,还能偷他这儿一堆破铜烂铁不成?
  姜稚衣忍耐着想了想,朝惊蛰抬手一招,往里走去。
  惊蛰跟上她,一路跟到布帘边上,附耳过去,听了片刻,点了点头。
  穆新鸿望着那面布帘,沁出一头的冷汗,抬手抹了抹汗涔涔的额头。
  姜稚衣转过身,在随行护卫搬来的玫瑰椅上坐下,手指搭在扶手上一下下轻轻敲着:“你们少将军几时回来?”
  穆新鸿:“回郡主话,可能暂且还回不来,要不末将派人去……”
  姜稚衣竖掌打住他:“少将军公务繁忙,谁都不许去打扰。”
  “末将代少将军谢过郡主体恤。”
  “我与你们少将军的关系……”姜稚衣无声一笑,搭在扶手上的手指敲得更轻快了些,“不必见外。”
  取茶水的士兵很快回来,走到姜稚衣跟前,躬身递上茶碗。
  惊蛰伸手去接,刚一碰到碗沿——
  “哎!”茶碗一晃,茶水四溅,姜稚衣拎起裙摆猛地站了起来。
  “你怎么办的事!”惊蛰往前跨了一步,挡住姜稚衣被“打湿”的衣裙,回头看了眼她的“惨状”,急忙朝帐外自家护卫道,“快去马车里拿身郡主的备用衣裳来!”
  送茶水的士兵懵在原地,满脸惶恐地望向穆新鸿。
  “郡主要更衣,你们还杵在这里是不要眼睛了吗?”惊蛰指了指两人。
  穆新鸿尴尬地搓了搓裤腿:“呃,那个,郡主要不还是……”
  “还不快退下!”
  “这……”穆新鸿悄悄瞅了眼纹丝不动的布帘,“那……末将告退了?”
  连告退都要问一问空气的意思,那空气是能长出手来扒拉着你不让你走?
  姜稚衣刚要说什么,穆新鸿麻溜地拉走了那小兵,退出去轻轻合拢了帐门。
  营帐里只剩帐缝流进来的呼呼风声,姜稚衣一把掀起帽纱,冲惊蛰眨了眨眼。
  “郡主真是足智多谋。”惊蛰用气声说。
  “那还用说?”
  姜稚衣招呼惊蛰走到乌木剑架边上,仔细端详起那柄长约三尺,宽约三寸的剑。
  “这么大的剑,拿得动吗他……”姜稚衣狐疑地嘀咕着,刚一凑近,猛地往后一仰,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怎么了郡主?”
  “臭死了,这什么味儿?”
  惊蛰靠近过去闻了闻:“剑……剑味儿?”
  “?”
  “那可能,”惊蛰不确定地又深吸了口气,“是有一些,血腥味儿?”
  姜稚衣鼻子还皱着,眼睛亮起来。
  是血腥味儿,那不就对了。
  张道长说,推测一柄剑浴血多不多,除了看它杀过多少人,还看它的剑槽是否长且深且宽。
  这会儿帐门关了,帐中又挡了面厚实的布帘,遮没了一半透进来的天光,有些看不清楚。
  姜稚衣朝惊蛰努努下巴,示意她拔剑出鞘,自己走到那面布帘前,准备拉开这碍事的东西。
  惊蛰犹豫着指指剑鞘,朝姜稚衣比口型:会出声。
  都到了这份上,姜稚衣也没了耐心,指指自己的嗓子,示意听她号令:“咳咳咳……”
  惊蛰一愣。
  这是不是太“掩耳盗铃”了点?
  姜稚衣催促她一眼,一手掩嘴咳嗽,一手用力拉开了布帘。
  唰地一下天光涌入,屋里瞬间一片大亮。
  布帘之后,长身而立的少年赤裸着微湿的上半身,拿着块染血的手巾站在面盆架前,歪了歪头疑惑地看过来。
  一个四目相对,姜稚衣一口呛进喉咙里:“咳咳咳咳咳……”
  “你……咳咳……怎么在这儿!”
  元策淡淡看了看她,一扔手巾,转身拎起一卷裹伤的细布:“这话好像应该我问郡主?”
  惊蛰手忙脚乱赶过来,抬起胳膊就往姜稚衣眼前挡。
  姜稚衣后知后觉地对着那一片肌理分明的赤白眨了眨眼,飞快背过身去:“你怎么不穿衣服!”
  “我的大帐,我怎么不能不穿衣服?”
  “你是聋了吗?没听见本郡主来了?”
  元策眉梢一扬:“听见了,不是郡主说的吗?我与你的关系,不必见外。”
  “……也不必这么不见外。”姜稚衣咬紧了牙关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
  “那要不下次郡主拉帘子之前先知会一声?”
  姜稚衣面朝帐门攥紧了拳,浑身上下的血液直往脑袋涌,满脑子都是她方才亲手拉开这蠢帘子的一幕。
  “你,立马穿戴齐整,否则莫怪本郡主上殿参你失仪之罪!”
  身后没传来应答,起了一阵窸窸窣窣,布料摩擦的动静。
  应是被她吓住,在老实穿戴了。
  姜稚衣轻轻长出一口气,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松开,刚一松,又握紧起来,清了清嗓:“你刚都……听到了。”
  “‘等送茶的来了,你去把茶水打翻’——郡主是想问这一句吗?”身后传来一声从鼻腔里溢出的哼笑。
  “……”
  “或者是——‘郡主真是足智多谋’‘那还用说’这两句?”
  “…………”
  问你听到没,就答听到或者没听到就行了,谁让你抢答了?
  “郡主在这帐子里折腾这么久,不妨直说,看上什么了,能给的,臣自不会吝啬。”
  姜稚衣微微一愣,摸了摸有点热的耳朵。
  这个沈元策,从前气焰不是挺嚣张,怎么在她跟前称起“臣”来了。
  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消失,传来落座的响动。
  姜稚衣回过神来,正起色拢了拢斗篷襟边,端着手转过身去:“本郡主看上了你……”
  ……怎么还没穿上!!!
  姜稚衣脚都来不及沾地,马不停蹄一个转身又背了回去。
  身后,元策面不改色岔着腿坐在榻沿,单手往肩膀上缠着细布,低头看了看自己:“我?”
  “?”
  “这个——”身后人沉吟了片刻,似乎很是认真地考虑了下,“臣恐怕给不了郡主。”


第5章
  “?”
  身后人态度不疾不徐,语气从容平静,考虑得也真情实意。
  以至于姜稚衣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以最大的恶意过分揣测了他的脸皮,冷静着又在脑子里将方才的话重新拼凑了一遍。
  本郡主看上了你……
  我?这个臣恐怕给不了郡主。
  ……她就该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厚如城墙,大可跑马的脸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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