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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心动 (顾了之)


  要说他信得过的医士,世间门只此一个。
  李答风颔首上前:“在下李答风,是玄策军中军医,郡主若有避讳,在下可以悬丝替您诊脉。”
  悬丝诊脉是后宫贵人才有的规矩,她还不至于,既是元策请来的军医,姜稚衣便将手伸了出来,努努下巴:“就这么诊吧。”
  李答风搭上三指,过了会儿问:“郡主近日可曾饮酒?”
  姜稚衣本是摆着郡主架子端正躺着,听见这话惊讶地转过眼来:“这也能诊出来?”
  “心绪波动之时不宜饮酒,易伤肝伤脾,郡主今后还须注意。此外血瘀之症也不轻,除了脚,郡主还有摔着哪里?”
  姜稚衣活动了下身子,摇摇头:“没有了。”
  “回头宜请女医士再为您贴身仔细检查一番,若无别处淤伤,这血瘀便是崴脚之故,请少将军过后每日为您用药按摩即可。”
  元策轻咳一声。
  李答风看了元策一眼:“当然,别人也可以。”
  “别人我可不放心。”姜稚衣抿唇一笑,见这医士年纪轻轻,医术却很是了得,又十分会说话,便多看了两眼,这一看,忽然奇怪地眯起眼来,“我怎么觉着——你有些眼熟?”
  李答风:“在下是长安人士,家父曾在宫中太医署任职,约莫七八年前离京,郡主当年或许曾见过在下。”
  元策瞥了眼姜稚衣:“记性还挺好。”
  看着这眼神,姜稚衣这回当即便懂了:“那不能够,除了你们少将军,我可记不了谁这么久!”
  元策微抬着下颌撇开头去。
  “而且我怎么觉得,我好像前两天刚见过你呢?”姜稚衣撩开一角床帐,往外打量出去。
  感觉到元策不悦的眼神,李答风颔首便要告辞。
  “我想起来了!”姜稚衣忽地从榻上坐了起来,被元策扶了一把,指着李答风道,“你这军医怎么和宝嘉阿姊的面首长得这么像?”
  元策:“?”
  李答风:“……”
  元策轻一挑眉:“你那日找的那些人不也都同我挺像,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
  “……”她就说他那天来过!
  但姜稚衣此刻顾不得自己的事,凑到元策耳边小声耳语:“那不一样!若只是一个像便算了,我看宝嘉阿姊所有的面首都与他有几分相像,要是将那些面首的鼻子眼睛嘴巴耳朵一样样分开来拼凑一番,可能便是他这张脸……”
  元策看了眼告辞到一半僵住的李答风,朝姜稚衣道:“你这么说,他听得见。”
  “……哦,是吗?”姜稚衣清清嗓子,大气地摆了摆手,微微一笑,“李军医不必太过放在心上,或许只是个巧合。”
  李答风点了下头:“若无要事,在下便告退了。”
  元策刚好有几句话要问李答风,跟着起身走了出去,让谷雨过来照看一会儿姜稚衣。
  姜稚衣由谷雨伺候着擦干净头面,换了外衣,沉浸在这一惊天大秘密里出了好一会儿神,想着宝嘉阿姊,忽然记起——
  裴子宋的婚配问完了,她与阿策哥哥的关系好像也算误打误撞公之于众了,她岂不是可以打开第三只锦囊了?
  冰敷过后,脚踝处疼痛暂时有所缓解,姜稚衣有了些精神气,朝谷雨招招手:“快,我的妙计呢?”
  谷雨一愣之下反应过来,从袖中掏出了那只桃粉色的锦囊。
  姜稚衣快快抽开绳带,捋开字条一看,盯着上头那行话,读一个字瞪大一点眼。
  谷雨凑过来:“怎的了郡主,这第三条妙计写了什么?”
  姜稚衣一把收拢字条,明知谷雨不识字,还是没来由地一慌,对着虚空木然眨了两下眼,轻轻吞咽了下:“没,没什么。”
  帐门外,元策问完了话,闲着打量起李答风这张脸,高鼻梁,桃花眼,浓眉,薄唇——
  “七年前在长安留了什么风流债?”元策轻啧了声。
  “你要不还是先管好自己的风流债吧。”李答风朝他身后抬抬下巴,幸灾乐祸般一笑,拎着药箱转身走远了去。
  元策站在原地眉梢一扬,回头看向帐子。
  连“我的衣衣”都开过口了,这债还有什么难还的?
  想着,元策掀开帐门,靴尖一抬走回帐中,正好迎面碰上谷雨端着水盆出来。
  帐子里只剩两人,元策看了眼躺回榻上的姜稚衣,走上前去。
  姜稚衣双手交叠在身前,端庄平躺着,忐忑地深呼吸一口。
  元策走到榻边,准备给她上药,在榻沿坐下后,先看了眼她的脚踝:“还疼不疼?”
  姜稚衣目光闪烁着眨了眨眼:“还、还疼——”
  “还疼?”元策蹙起眉,伸手就要去捞她的脚。
  姜稚衣却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口:“不过我倒是知道有个办法可以止疼……”
  “?”
  姜稚衣朝他招招手:“你附耳过来——”
  想起她方才跟他咬耳朵的模样,元策:“现在又没别人。”
  “你过来就是了!”姜稚衣不耐催促。
  元策默了默,俯下些身去——
  一只雪白的手忽而一抬,一把攥住他衣襟,下一瞬,他整个人毫无防备地倾身而下。
  身下人仰头凑上来,温软的唇瓣轻轻贴上他唇角。
  元策撑在榻上的那只手蓦然紧握成拳,盯着眼前那片被风吹起的帐纱,一瞬僵在了原地。
  柔软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
  余光里,那娇艳饱满,泛着盈盈水光的唇瓣紧张地轻颤了下,张了张道:“这样就不疼了……”


第35章
  姜稚衣小声说完, 缓缓松开他衣襟, 做贼一般放轻呼吸别开头去。
  迟来的热意像浪潮凶猛上涌,脸颊被烧得热烘烘的,不光热,身体里还激荡起一股奇怪的躁意, 让人突然很想出去吹吹冷风。
  姜稚衣以极小极小的幅度一口口慢慢呼吸着, 纾解着这股躁动,感觉周围安静得仿若只有她一人的气息, 悄悄扭回一些头斜眼看去——
  元策还保持着俯身的姿势一动没动,撑在榻沿的手攥握成拳,手背青筋坟起, 一双眼紧盯着她身后的帐纱,仿佛要在上头剜出个窟窿。
  忽然噼啪一声炭盆火星炸开的轻响, 像一道惊雷打在头顶, 元策蓦然站起, 一个闪身后撤。
  两步的工夫, 人已退离她床榻一丈之远。
  ……这怎么好像还把人亲生气了。
  宝嘉阿姊的锦囊里明明说色字头上一把刀, 忍字头上也一把刀, 没有一个正常男子可以同时扛过两把刀, 只要她亲上去, 他肯定会亲回来的。
  姜稚衣抬起眼, 见他神情犹在梦中,不知盯着她哪里在看, 犹豫着支肘撑坐起来,张了张唇。
  元策眼睫随她半张的唇一动,又是半步后撤,一个转身疾步朝外走去。一把掀开帐门, 正碰上打水回来的谷雨。
  “沈少将军这是要去哪儿,郡主这么快就上完药了吗?”谷雨疑惑地往里看去。
  元策一脚站住。
  “……没,还没上呢!”姜稚衣答着谷雨,声儿却冲着那道落荒而逃般的背影。
  “那奴婢也不会上伤药……”谷雨瞅了瞅又要甩手走人的元策,“害郡主的人也还没揪出来,沈少将军这一走,恐怕……”
  元策闭上眼,在冷冽的寒风中晾了片刻,长长透出一口气,转身又走回了帐中。
  姜稚衣冲谷雨眨了下眼以示赞赏,目光追随着元策一路往里,弯了弯唇刚要开口,却见他这回改成了背对向她,在榻尾坐下后,三下五除二地拧开了药罐。
  带茧的指腹沾了清凉油润的药膏,涂抹在脚踝的肿起处,轻轻绕着圈打起转来。
  下手极快,像有些不耐烦,但真正落到她脚踝又很轻,像很怕弄疼她。
  娇嫩的肌肤被粗糙的茧摩擦过,姜稚衣忍不住缩了缩脚。
  元策动作一顿,回过头,扫来一眼。
  “痒——”
  “忍着。”元策蹙眉扭过头,握着她的脚扯回去,继续上药。
  姜稚衣冲着他背影轻哼了声,低低嘀咕:“得了便宜还卖乖……”
  “……”
  元策当没听懂,捞过一卷细布:“给你裹好伤,派人护送你回去。”
  姜稚衣想跟他唱反调,一张嘴又冷静下来。
  狩猎的确太过血腥,她怕她委实承受不来,再说脚都这样了,他若是出去狩猎了,她一点行动力都没,待在刚出过事的地方也害怕。
  姜稚衣:“好吧,那今日这事——”
  方才回营路上,她本想将那张伪造他字迹的纸条给他看,一找却没有,回想了下,之前她好像是将纸条捏在手里的,掉入捕兽坑的时候恐怕早就飘落,被对方捡去销毁了。
  纸条没了,帐子里那支箭也不见了,迷晕谷雨的,很可能是狩猎时可涂在箭矢上,以防凶猛野兽袭击的药,每顶帐子都有配备,也无特殊指向。
  想来对方既然敢对她这郡主下毒手,便是确保不会留下证据,又认定她不可能将自己与阿策哥哥私会之事宣扬开去,所以只能吃个哑巴亏。
  “谁做的,我心里有数。”元策答。
  “你可是找到了什么别的证据?”
  虽说想想也知道嫌疑最大的是谁,但此事显然并非一人可为,定还有同伙,而且与上回那些被元策打断腿的小公子们不同,这些书院里的世家公子都是将来要继承家里爵位的嫡长子,若无由头便随意动手,容易招惹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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