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谁能一直当孩子,人都要长大的,更何况是他们这些生在囚笼里的人。
谢谨舔了下干涩的唇,再待下去她可能就受不了了。
“如你所愿。”
谢谨退后转身,每一步走的都很艰难,现在她已经快要分不清善恶好坏了,好人会做坏事,坏人会做好事,在一个圈子里跳来跳去,最终还是落入底端。
“陛下。”
桓玄叫住了谢谨,她没有回头。
“一直忘了和陛下说一句话,我很佩服你,在这乱世之中。感谢你为大魏所做的一切,感谢你护了我们数十年平安,在下才疏学浅没有什么能做的,桓家,就算是我送给陛下的礼物,愿陛下能以桓氏为突破口去实现你的士庶平等,满朝贤士,愿大魏国祚绵长,永世太平。”
连桓玄都知道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这是桓玄给她的时机和决心。
从此刻开始,真正的改革就要来了,所有的一切都会朝着谢谨心之所向更进一步。
不知道何时又开始落雪,纷纷扬扬的,落在谢谨发梢,眉睫,肩头,脚下,苍茫天地,茕茕孑立。
谢谨转过身来,她与桓玄之间有细雪纷飞,有花影重重,有翠竹摇曳,还有敬畏尊重。
两人不约而同的抬起手,放置胸前,腰身不断弯下。
这一拜,无关恩怨,是为敬国重义。
这座承载着太多东西的宅院,最终化为了灰烬,桓玄只将妇孺送走,余下龙亢桓氏所有人赐毒酒,一场大火什么都带走了,那天出奇的冷却没有下雪,火焰映红了半边天,残骸废墟,百年枯荣,曾经所有的荣耀,风华,委屈,心酸,枷锁,什么都没有了,和那满祠堂的灵位一起,烟消云散。
后来谢谨听救火的人说,火是从流玉斋最开始烧起来的,桓玄抱着桓景的灵位一步步走进去,神态轻松,笑容温和,像是应了最初所有人给他的评价。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这就是桓玄给所有人的交代,欠王氏和庾氏的一条命,他用桓氏所有人来还。
他的逝去让很多人沉默,或许说是羡慕,生在士族唯一一个做了自己的人,一生虽短,到了最后也无愧于心,他不欠任何人的,曾陷泥沼,最后还是满身清华,终归洁净。
关于这场大火,谢谨下了诏令,她成全了桓玄,所有的罪责都是他的,与他兄长没有半分干系。
王韫之来问谢谨到底是如何发现唐节为桓氏所用的。
“从来没有肯定过,只是怀疑。”
那晚桓景和谢谨说了很多,她被桓景牵动了情绪,桓景的语言艺术太好,每一句每一段都是精心思量好的,先怀念从前,
谢谨代入那种场景,对桓景产生怜悯,再加指责,让谢谨对自我产生怀疑,最后两个人同化,谢谨心理防线低下去了轻易答应他三年之约。
这人的算计从来都没有停过,死前的最后一口气都要用来算计。
谢谨后来总觉得不太对劲,庾识和死的时候,她其实有一点怀疑桓景,只是他太聪明,死在了庾识和前面,自己摘的干干净净,让她没有办法再坚持怀疑。
再往后,王庾两家闹得凶猛,谢谨出于无奈想要用桓氏的时候猛然才发现不对劲。
人算不如天算,桓景预料到了一切,他以为这一定会有一个过程,时间久了,桓家也就不会太扎眼,谁知药下的太猛,桓家暴露的太快,目的是达到了,桓家也陷入危难之中。
最后她还应该感谢桓玄,这一次要是没有他,谢谨抓不住唐节。
“有人给谢陆送了信,让他去那个茶楼,我后来看了,那是桓家特用的纸。”
听完后,王韫之沉默许久,到头来也是大梦一场空,桓景是算计高手,却没算到桓玄的善良和正直会毁了全局。
“桓玄,罪不至此。”
“王延之怎么样了?”
“一直在阿和的墓边,怎么说也不走,就是坐着。”
一阵默然,他们明白王延之也是在谴责自己,是他引狼入室,最后害了庾识和。
“再让他缓缓吧。”
晚些时候,谢谨去了天牢,给唐节带去了这个足以摧毁一切的消息。
“恭喜你们的自以为是,最后压垮了整个桓家。”
唐节现在的模样跟乞丐没什么分别,浑身上下都被血糊住,连抬眼都难受,随意被触痛一下,疼痛就会被无限放大,温韶一直在这坐着,吊命吊的很成功。
“无知小儿,坏我大事。”
“他比你们有良知的多!”
“我一直没有觉得人有高低贵贱之分,现在我觉得有了,桓玄哪怕犯过错。
他是帮凶,但他甘愿赎罪,付出了最惨痛的代价,而不是像你和桓景,牺牲别人的性命达到目的还死不悔改,起码在这方面,桓玄高贵,你们低贱。”
谢谨死死的盯着他,从桓玄那里她得知了唐节跟桓玄所有的联系。
被家族抛弃的庶子和救命恩人,唐节生于大家长于民间,自小受尽白眼冷落,桓景无意间得知他和王氏那么一层浅薄的关系便动了心思,唐节是桓家的死士,这颗棋桓景一埋就是六年,也是足够有耐心。
“桓玄担了桓景的那一份,你就没人帮了,你放心,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人间炼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谢谨手上有了一锋利的小短刀,反光的一瞬间温韶立马跑了出去,她前脚出去后脚惨叫声响起,汗毛倒竖,如坐针毡,温韶真的快被吓死了。
怕是真的怕,恨也是真的恨,她觉得谢谨的残忍在此时格外有魅力。
唐节欠庾识和的,欠王家和庾家的,他得还干净了才能死。
接下来的几日,温韶很忙碌,天牢,庾家,王家到处跑,没一日能睡好觉的,饭也吃不下,吐得昏天黑地时只有一个想法。
千万不要君子逼急了,否则他们就会变成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第 62 章 第六十二章
最后的唐节怎么样了温韶并不知道,庾识年和谢谨的关系淡了这是所有人都看的出来的事情。
大多数人都从伤痛中逐渐走了出来,王延之精神还是不太好。
但也能够每日去庾识和坟前坐坐,回到家中陪着两个孩子玩上一阵,发发呆,看看书,一日两日的过着,总归还是正常的。
所有的生活都回归了正轨,该上朝上朝,该做事做事,只有庾识年还沉浸在伤痛中,消沉暗淡,再也找不到当年一丝一毫的影子了。
唐节是真的狠,那样一番话直接将庾识年也拉入害死庾识和的行列中,庾识年现在就处于自我怀疑自我怨弃的状态,崔夫人想要照顾他也被劝了回去,迫不得已求到了谢谨这里来。
“陛下,妾求求你救救他吧!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熬垮自己的!”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谁来劝都没有用,庾识年就一直把自己关着,他们的长子出生许久,庾识年也没有好好抱过他几次。
如果有用的话,谢谨当然会去,问题就在于庾识年不想见她了。
处置唐节的时候她去过庾家一次,她站在门外,庾识年枯坐屋内,不长不远的的一段距离,感觉什么都变了。
“其实你也不相信我了,如果是以前,我会永远站在你那一边,你也会坚定不移的相信我,过了这么多年,到底我们都变了。”
淡漠无奈的语调让谢谨鼻子发酸,谁都会变,他们也不例外。
可她也从来没有把庾识年当作外人,为什么还是走到了这个地步。
“陛下啊,这就是死局,你信了庾识年抓了王延之,你在王家和丞相心中就会留下芥蒂,任人唯亲偏听偏信也会成为固有的观念,你为了公平不抓庾识年,他只会觉得你在偏袒,你们这么多年的信任都化为乌有,无论你怎么做,这一局,你都输了。”
现在结果还重要吗?庾识年知道了害死庾识和的不是王延之,这一切真的就过去了吗?
从此以后,他和谢谨永远不可能像最初彼此信任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了。
不信任的种子一旦播下,很快就会长成参天大树。
“朕爱莫能助,你回去吧。”
崔夫人入宫受挫,谢谨和庾识年离心。对于那些一直反对谢谨的人来说,这是多么好的消息。
“王庾两家元气大伤,桓家尸骨无存,谢家处于半隐退状态,他们还真是把一手好牌打的稀烂。”
他约了几家家主密谈,话不过半,便有人面露为难之色。
“谢谨的手段诸位不是不知道,眼下日子过的太平,我们何必要再去冒那个险?”
他是真的不想再去折腾了,毕竟谢谨在位这几年大魏国泰民安,连带着他们的日子也好过了不少,费那个心思干什么。
陈氏家主目光一沉,“怎么,李右丞太平日子过久了,已经沦落到甘愿让一个女子骑到头上了?
老夫倒是忘了,李右丞的小女儿就在女学之中,你还真的遵从谢谨那套了?
他扫过在座的所有人,看出了他们眼中的退缩之意。”
“目光短浅!”
“你们以为谢谨扶持庶族是干什么?她就是要让庶族来压制士族,逼迫我们这些人放弃自己的一切,龙亢桓氏已经没了,在座诸位谁的家族能比得上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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