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也够他们清醒了。
谢沉涨红着脸瞪着谢五叔,谢五叔则是睁大了眼睛捂着脸上的伤。
“这是在宫城之内,一个卫尉,一个宗正,旁若无人的打了起来,你们不要面子朕还要呢!”
谢谨气不打一处来,叫人押着谢沉和谢五叔进了式干殿,顺手把殿门给关上了。
“说吧,为什么打了起来?”
“我说如琢……”
“称陛下。”
忍下这口气,谢五叔面部表情有些怨愤。
“是,陛下,臣恳请陛下严惩谢沉,他今日敢对臣对手,明日说不定文武百官他都要打,一定不能姑息!”
说了半天也没什么有用的,谢谨皱眉问:“谁先动的手?”
“是臣。”谢沉闷声道,他被划破的脸颊上还在淌着血,谢谨给宫人使了个颜色,立马递了帕子过去。
老实说谢谨没想到会是谢沉动的手,一般他不喜欢谁不理就是了,也不会像今日这般大动干戈。
“为什么?”
不待谢沉开口,谢五叔又开始叫唤。
“臣入宫碰巧遇上了谢卫尉,不过说了两句他与陆御史的闲事,这样的小事而已。”
“你怎么说的,敢再重复一遍吗?”
那人的气焰一下子就灭掉了,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什么。
谢谨让侍卫进来说。
“启禀陛下,谢宗正说,说。”
“谢宗正说谢卫尉和陆御史成日形影不离,也不知是谁勾引了谁,还说陆御史体弱身娇,看上去同那城中小倌别无二致。”
御案上的奏疏落在谢五叔的头上和脚下,他梗着脖子什么也不反驳。
谢谨总算知道了什么叫火冒三丈。
“一朝宗正,三品大员,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你算是把陈郡谢氏的脸都丢光了!
五叔难道不知道大魏男风昌盛吗,正事不好好做净捡这些小事说三道四,人家的事跟你有关系吗,谢沉没打死你我都想抽你!”
什么礼仪尊卑,长幼有序,谢谨是真的恨不得砍人,那种话怎么说的出来的。八壹中文网
谢五叔脸色通红,还是觉得丢了面子。
“起码人家不像他们二人一样招摇。”
“你放屁!谢准大摇大摆去找小倌的时候我也没见你拦着挡着说些什么!”
虽然很不合时宜,庾识年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想忍又忍不住,被谢谨刀了一眼才收敛些许。
谢准是谢五叔的儿子,平素娇生惯养,被家里人宠坏了,行事放荡,和从前的谢鸣差不多,谢谨懒得管他,对他那些事却也不是不知道。
现在看到谢五叔谢谨就冒火。
“公然扰乱内宫秩序,两个人都下去领二十军棍。”
“宗正谢冲出言不逊,诋毁朝臣,罚俸一年,再加二十棍,择日亲自去给谢卫尉和陆御史道歉,下次再敢乱说话,朕绝不轻饶,下去!”
谢谨大好的心情被坏了个干净,见谢沉还没走,她让人去请太医来给谢沉上药。
“是臣给陛下添麻烦了,臣有罪。”
“可以理解,你和陆与珩的事是我疏忽了,无需理会外人的看法,那些人就是没事闲的,明日我给他们找些事做也就消停了。”
她还以为那些朝臣刚正不阿的很呢,背后诋毁人当小人一个都不落。
“谢过陛下。”
她这样讲谢沉更不好意思了,终归他还是没能保护好自己想保护的人。
“五叔为人的确放肆蛮横,你日后见了他离远些,他要是再敢挑衅,你跟我说,我来收拾他,你也不必为了避嫌跟陆与珩分开住,我就不信了,这么点事能闹成什么样。”
个个平日里自己放荡成那般模样也不见收敛,火力对着谢沉,谢谨知道他们是想动她身边的人好让她为难。
重新把奏疏整理好,庾识年还在笑。
“我说咱们认识那会你就骂人,怎么当皇帝了还骂人,当真不顾及自己的形象。”
“我读书不多,学不来你们那些文绉绉的词,想骂就骂了。”
从小她看的是兵书,学的是武艺,哪还有功夫去看书陶冶情操,这一个两个现如今都开始嘲讽她没学识了。
庾识年只怕自己再说下去谢谨要打他了,他走去谢沉身边帮着他上药。
“下手可真狠,没个七八日好不了啊。”
他也是佩服谢谨的准头和力道的,随手一扔就恰到好处,又让人疼,又不会伤的厉害,偏生还要带着伤长记性。
庾识年大发善心,安慰了一下谢沉。
“你跟陆与珩我看着还挺般配,谁要是再敢指指点点你不必往心里去,来告诉我,保准我让他们家宅不宁几日。”
桓景藏得那么深的人都被他找到了,更何况是那些货色。
“那先谢过廷尉了。”
“谢什么,你是谢谨的弟弟,那就是我弟弟,一家人,说什么外话。”
谢沉有些惊异,没有想到谢谨会把此事告诉庾识年,他们的关系真的有那么好吗?
“我和她的关系好着呢,但不是你们想的那种。知己至交,赴汤蹈火,应该是最好的描述。”
他懂谢谨,谢谨懂她,这是两人相识十四年的默契,他们彼此是穷途末路也会给对方留一条退路的存在,无关风月,只在情分。81ZW.??m
谢沉走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庾识年本来已经出了式干殿,想了想还是折返回去找谢谨。
“还有什么事?”
“识琮跟我说,他想娶阿鸢。”
两个孩子都还没死心呢,谢鸢还是怕谢谨和谢氏为难,庾识琮是不想再蹉跎下去了。
“庾氏的族亲会答应吗?”
即便他们所有人都不往心里去,可庾长瑄的死摆在那里,他们这些小辈可以不理,家族中最看重礼仪贤德的长者不会不管。
谢谨愿意为了谢鸢和族中长者抗衡,可是庾识琮未必有那个本事,庾识年也未必有。
这大概也是他们这些人的悲哀,男女情爱,婚姻大事,一举一动都要受人牵制,由不得自己随心所欲。
庾识年叹着气,各个家族的长者都是德高望重的存在,家主的位子也不是那么稳固。一旦违背家族利益,那些人有权力废除家主。
“阿鸢是怎么想的?”
“她跟我说不想嫁人,我近来也在为送她入少府监做准备。”
庾识年揉了揉眼角,颇感疲累,这些孩子怎么就不能好好在一起呢。
“也罢,回去我和识琮说清楚,我也想看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说服族亲,把阿鸢给娶回去。”
“不过少府监确实是个好去处,你是打算让阿鸢直接掌管还是?”
“少府监事务繁杂,依阿鸢现在的能力还是不能胜任,她喜欢纺织织染,就先从织染令做起,日后再慢慢来。”
“如此也好,可是谢谨,暗度陈仓的事做多了,未必能遂你的心意。”
表面上是谢谨偏私送妹妹去少府监胡闹,背地里却是在为女官入朝做准备,前朝大臣虽然腐败却不愚蠢。一旦察觉到谢谨的意图,必定将她群起而攻之。
无论是庶族还是女官,桩桩件件都是在损害他们的根本利益。
王谢桓庾自然不必忧愁,可剩下的人能忍吗?
谢谨没有说话,这条路走到现在已经不能退了,再难再苦她也要走。
长夜漫漫,灯火惺忪,安静维持了很久,庾识年最后离开的时候回望了一眼式干殿。
这座宫殿住过很多的皇帝,唯一一个勤政爱民,夜深之时还在批奏疏的竟然是一个异姓皇帝。
她守的还是姜氏的大魏。
庾识年真不知道要为姜氏感到悲哀还是庆幸。
回府的时候,庾识琮还没有休息,庾识年本来想和他说一说今日之事的,庾识琮先欢欣的站了起来。
“兄长,我今日见到阿鸢了!”
他语气里的兴奋盖不住,盛开的笑意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
越是这样,庾识年越觉得对不起他。
倘若他能如同谢谨一般将庾氏牢牢的捏在手心,或许那两个孩子就不会那样被动了。八壹中文网
“你在哪里见到她的?”
“是玄音寺,阿鸢和阮夫人一起去上了香。虽然戴着帷帽,我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了,往先我与她见面时,她也戴着帷帽的,我看她瘦了许多,也不似以前活跃了。”
庾识琮絮絮叨叨的说着,只有这个时候他才像是个有心仪之人的孩子,而不是规矩体面,死板庄重的庾三公子。
“对了兄长,我还看到桓玄了,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什么,我总觉得他也在看阿鸢。”
庾识年听到桓玄的名字,先是皱眉,随后想到了很多东西。
桓玄多避世,待在桓氏很少出来,他不喜与人交往,更不喜去人多的地方,没事他往玄音寺那种人多的地方做什么。
桓玄未曾娶妻,谢鸢尚未嫁人。
再联想到许久不曾有异动的桓景,庾识年似乎明白了桓玄要做什么。
“桓景,你还真是不择手段啊,世家风度都被你吃了。”
“这几日以我的名义多去谢氏走动,多见见阿鸢,知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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