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和屏住呼吸,凝神注视着,只见那块砖果然被撬了起来;她屈起身子挪动位置,以将那砖面打开。
那竟是一个通往地下的入口!
“我先向下探,若无事,你再跟。”晏寂清探手拦住了她要往下去的动作,从身上摸出了一个火折子。
盈盈火光照亮一条蜿蜒的石阶,狭小的通道只容得一人;但越往下视野便越开阔,逐渐地一个密室便展现于眼前。
晏寂清掌心稍作用力地扶住陈清和,两人背靠着背,一个朝前,一个盯着后面,很快就走到了尽头处。
那是一扇虽小却是实心的铁门,且锁孔形状复杂,并非用铁丝银针之物就能撬开。
“这要消耗多少人力物力…”陈清和触碰着那扇门,不禁叹道。
如此坚固、下了血本的防范,可见后面所藏着的是多么致命的秘密。
而晏寂清却一直沉默不言。
他想起杀手所说,那把贺韫随身携带的钥匙,难道就是这扇门?
“此地不宜久留,从长计议。”
他面沉如水,速速带着陈清和走出了密室,将那地砖重新合的严严实实。外面女子哭哭啼啼还在闹着,两人仔细戴好幂篱,趁乱混进了拥挤的人群之中,快步离开了铺子。
第36章 愿卿好
一路上晏寂清都没有再提密室的事半句,好像有什么心事萦绕于心头,竟是在犹豫与不与她开口。
陈清和看在眼里却也识趣的没有问,只是撩起车帘在看到回春堂时敲了敲车厢,对车夫道:“停下车,我有东西要买。”
晏寂清没有拦她,凝望着她的背影远去,有些头痛的阖起了眸子,双手不自觉紧攥捏得指骨咔咔作响。
因当年事还悬而未决,故而不能言明的情绪就如将他架上了火架炙烤;一面是林家满门忠烈被奸佞设计的仇恨,一面是相伴五年的情谊。
即便最初不过彼此利用,可五年时光不是作假,那些相处过的朝夕不是作假。她就像他亲手栽种下的一朵花,倾注了他的时间、心力,而养的既聪明又明艳,是他最得意的高徒。
她身上有他的影子,活着一半的他。
无论他多么想回避、想否认、想将这份心思切割断开,可他的生命又何尝不是活着一半的她呢?
这世界上再没有比他们的关系更紧密,踩着对方的脚印,走在相同的命运,彼此相依;她就是他,他亦是她。
是宿命的捆绑,是冥冥的注定。
不知多久。
“殿下。”
陈清和走了回来,手里还拎着麻布与伤药。
她将幂篱撩开,于他腿边蹲下身子,在马车哒哒地前行之中轻轻拉过他的手,瞧着那本就没大好的手背再一次鲜血淋漓,一双好看的眉宇紧蹙成结;可他至始至终一声不吭,就好像根本不觉痛。
曾经多少次她也如此熟稔的为他上药,或多或少都带着故意,为了激起他心中波澜,为了剪不断理还乱的拉扯;唯有这一次,她是真的在不忍。
“纵然殿下有千千万万个理由,不得不去做,也不该如此糟践自己身体。新伤旧疤层层交叠,难道就不痛吗?”陈清和细碎的念叨着,将麻布一圈圈缠绕。
顶着那灼热的注视,又细细叮嘱:“这段时间别碰水。怀王府中总不至于连个丫鬟小厮都没有,就劳他们来照顾,少用手。”
话落,马车猛然颠簸了一下,她正欲扶住车厢,却在那摇晃的一瞬里他一把就握住了她欲抽离的手,像下意识的搀扶,又似压抑已久的失控。
如怕她溜走般,在白皙的腕上留下了一指红痕。
陈清和呼吸一滞,第一次在那双清冷地眼眸中看到了无尽的缱绻,猛烈又滚烫,汹涌而来。
明明他什么都没说,却仿佛掀起了一场山呼海啸。
“多谢殿下。马车…已经平稳了。”
她知道他一惯会回避,以往她耍些小手段故意招惹他,他都会毫不留情戳破来掐断不该有的火苗;他总是清醒,会知道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或许也会恍惚,但想来这一次也不会例外。于是出声提醒,试图将手抽回。
可晏寂清却一反常态,竟也会明知故犯。
他一手拽着她,一手抬过她的下巴,指背触过她的肌肤一点一点向上滑过她的鼻梁,最终落在了她眉心位置。
那儿似有什么东西扎了他的眼,在心底荡起浓浓不快,随即便用指腹向下用力一抹。
陈清和后知后觉偏过脸去,但为时已晚,妆已被他作乱得一塌糊涂,而那处正是出府前贺行云为她画的梅花。
陈清和顾不得去想其他,忙将手抽出捂住自己额头,左翻右找的想找出面镜子来,奈何他车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镜子。
“殿下!”这次再唤,声中不由得带了几分嗔意。
“这花钿是不好看,得罪了殿下不成?”她兴师问罪,在怪他好没道理。
“好看。”晏寂清一笑。
又道:“足可见执笔人之心意。”
他神色诚挚,语气平缓,全然没有戏谑之意,对这花钿的评价字字句句确是真心。
陈清和有些哭笑不得:“那殿下就是故意捉弄我了?”
没料想到也会有这般顽劣的一面,破天荒的让她无所适从。
却听他轻轻言:“是我嫉妒。”
“…”
那声音实在太过低弱,被长街上一声胜一声的烟火一炸,就好像是她出现的幻觉;陈清和错愕地想掏一掏耳朵,又不知该不该问他刚刚是否说了话。
“一起去下去走走吧。”晏寂清转而将话岔开,“咚咚”两下,再一次叫停了马车。
冷风顺着车帘被撩开的缝隙呼呼地钻进车厢,吹散了她面颊滚烫。
陈清和匆匆放下幂篱,无言地跟在晏寂清身侧,直走了半晌才恍然发觉,那震耳欲聋不肯停歇的竟不是烟花,而是自己的心跳。
她的脑袋里拥挤着千头万绪,一时乱得厉害。
一前一后,稀里糊涂就随他进了一家胭脂水粉的铺子。
晏寂清倒是如没事儿人,颇有闲情逸致,在老板娘的殷勤介绍下挨个看着,指道:“拿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挑的竟大多是她常用的颜色。
随即又问:“不知可否借内室一用,内子花了妆,不欲见人。”
一般来说内室自然不太好叫客人随便进入,可遇到出手如此阔绰的公子,老板娘高兴还来不及,当即热切道:“可以,可以,请夫人随我来吧。”
陈清和听着,任由着他扮夫妇上瘾,而从头至尾没有说话;直到见老板娘冲她招手,便想要从他手中将东西接过,好去补上额头的妆。
大过年的,她可不想平白搞得蓬头垢面,回去再叫人以为她是去与人互扯了头发。
可手刚朝之探过就被他顺着捉住,没有用力的禁锢,就只是牵着她,带着一丝隐晦的试探,他在纵容着自己越界,哪怕是饮鸩止渴;若她实在不快可以直接甩开。
陈清和觉得自己是该甩开的,兴许是节日里的人声鼎沸乱了心神,但总归要有一个保持清醒。
然,她没有。
老板娘撩开毡帘,转身见两人如此难舍难离的黏糊劲儿,不由得捻起帕子掩唇调笑:“公子与夫人的感情可真好。”
晏寂清也未反驳,搂着陈清和迈进内室之中,对老板娘一礼:“一时惹了夫人不悦,自是要赔罪的。多谢老板娘融通。”
“公子客气了。”老板娘笑了笑,有些羡慕的望了二人一眼,转身回了前面招呼。
屋内便只剩下彼此二人。
他将那灯挂椅轻轻拉开,打开了脂粉盒与妆笔。
不同于贺行云一时冲动下的小心翼翼,他落笔时神情专注,笔锋稳重,透着股蓄谋已久的味道,好像已将这一幕于心中上演了千千万万遍。
伴随着笔尖一点,仿佛落在了心尖。
她亦知道自己在自控的边缘偷偷沉溺,可哪怕此生就这一瞬…
陈清和睫毛颤了颤,道:“与殿下相对了五年,还是第一次知道,殿下居然会为女子点妆。”
“不会。”晏寂清答说。
顿了顿,好像想到了什么好笑的,自己也很无奈,道:“但,握住这笔看着你的时候,好像自然就会了。”
说罢,笔停。
陈清和朝铜镜望去,与少年的赤诚与热烈不同,那是一朵小巧的白色花钿,仿若眉间雪,细致却并不明显,就如他的情意一般透着隐忍与克制。
玉壶光转,夜阑珊。
两道身影,一黑一白在人群中并肩前行。
孩童们你追我赶唱着不成调子的歌,穿行而过。
川流不息人影交叠,他忽然顿住脚,而她尚未觉察;于是他悄悄递给摊贩几枚铜板,负过手,朝不停往前走的女子唤道:“清和。”
“嗯?”陈清和后知后觉,赶紧转过身去寻。
便见那星河绚烂、焰火熊熊的人群中,男子提着一盏兔子灯,在风中微微飘动。
尽管被幂篱遮挡住了容颜,可仅仅是站在那儿竟就足以一眼万年。
他一步一步走来,身后是溶溶月色灯火阑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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