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闻恺道:“昨晚碰到幺妹了,和我们一帮飞行员一道去华洋宾馆坐了会儿。”
“有这事儿,小年回来怎么没同我说起?”陆霄逸道。
“父亲当时为街上的事儿训我呢,我哪还敢说,在外边潇洒了……”陆诏年佯作委屈巴巴。
陆霄逸这心便化了,摆手道无妨:“我早上看到闻恺啊,愣是以为没睡醒,让你们小娘打了我一下,这才知道还真是回来了。这军部也捎个信……闻恺这回是调驻梁山吧?“
“回父亲,是。”陆闻恺道。
正式的书面写契爷,实际在家中,陆闻恺早已改口叫父亲。不过比起大哥与陆诏年对父亲的态度,他显得疏离许多。
冯清如掩笑打趣:“二少现在说话,还真是有军人的样子了。”
陆闻泽朗声笑道:“是啊,我们翩翩少年郎,都这么硬朗了。”
“英气!”陆霄逸看陆闻恺,那是满心满眼地骄傲,“好!”
姨太太未免大家冷落了陆诏年,惹得这娇蛮的幺小姐不快,适时关切道:“幺小姐,身子不舒服吗?”
陆诏年正暗暗揉额角,闻声垂下手,抬头道:“昨夜似乎有猫儿叫,惹得人心烦。”
“猫儿?”冯清如思索道,“说起来,前些日子却红是跟我说,后边院子搬进一户下江人,他们喜欢喂那野猫儿,这野猫儿啊,就喜欢上这一带来。”
陆闻泽浑不在意道:“野猫儿叫几声又怎么,小年就是太娇气了。”
“我……”陆诏年欲言又止,夹个春卷咬一大口。
冯清如道:“慢慢吃。”
“小年这样子,真不知是随了谁。”陆霄逸摇头道。
陆闻泽道:“我们家有谁这个样子的?就是姨母也斯文。”
陆诏年咀嚼着春卷里的什锦馅儿,忿忿道:“我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好啦?”
陆闻泽大笑:“这个天,野猫儿也没叫春,至于惹恼你,一大早就张牙舞爪的。”
陆诏年差点将春卷馅儿喷出来,好不容易咽下去,若有似无地瞥了陆闻恺一眼,道:“是啊,真是奇了怪了,这个天,怎么就有野猫儿溜进别人家,叫唤不停的呢。”
陆闻恺舌抵牙槽,不露痕迹地笑了下。他故露疑惑:“我隐约记得,幺妹原先有些挑食,不吃菇?这馅儿里有蘑菇。”
陆诏年一怔,震惊地捂住了嘴巴。
姨太太忙道:“玩笑,玩笑,每次做这些带馅儿的,我都叮嘱厨房不要放菇。”
见母亲如此紧张,陆闻恺淡淡垂下眼帘。
陆霄逸道:“好了,一会儿闻恺跟着小年去楼上请安。”
陆闻恺道:“是,父亲。”
陆诏年慢吞吞吃,待一桌人走光了,只余姨太太陪陆闻恺坐着,陆诏年才别了手帕起身。
陆闻恺遂跟着陆诏年离开饭厅。
走上楼梯,陆诏年回头,轻声道:“我先进去。”
“嗯。”
夫人不喜欢陆闻恺,陆公馆上下皆知。以往陆闻恺在家,知趣地回避在夫人面前走动。如今夫人卧病,他初次归家,不能不去请安。
陆诏年进了房间,立即闻到一股浓重的中药味道,挥散不去。
陆霄逸因为这一股子药味和病痛带来的压力,很少来这房里。夫人病情愈来愈重后,更是连楼都不下了,他们没什么见面的机会,只有陆诏年和冯清如每日来房里,陪夫人说会儿话。
夫人醒着,坐在窗边吃粥。陆诏年走过去问了好,一时却不知怎么开口。
“有什么事?”夫人先开口。
“母亲。”陆诏年咬了咬唇,“空军大队移防,陆闻恺随部队回重庆了。”
夫人静默好片刻,轻轻“哦”了一声。
“父亲叮嘱他来向母亲请安。”
“不必了。”
陆诏年垂头,转身之际,夫人叫住她:“老爷这几日如何?”
“照常经营生意,外出应酬。许是因为城里在筹备布防的原因,大哥这几日也很忙……”
“我只问你父亲。”
“母亲,父亲他……”
“你在外边,听到什么声儿没有?”
陆诏年攥紧手心:“母亲,小年不知。”
“你小娘是个不为自己打算的人,可若是想为儿子做些打算,该管的事情还是得管。你小娘不肯耍脾气,你偶尔就替她向你父亲耍一耍脾气,知道了吗?”
“小年明白。”
夫人看着窗外远山,轻声叹息:“时局不好,这仗真要打过来……”
“母亲,你就不要操心这些事了,我会尽全力照顾母亲的。”
夫人笑了下:“这两年你是懂事了些,可是……罢了罢了,我不说了,免得你又觉得我说丧气话。”
夫人将陆诏年赶出房间,陆诏年掩上房门,朝候在走廊上的陆闻恺摇了摇头。
二人相顾无言,站了会儿,陆诏年要走,陆闻恺出声:“昨晚当真没睡好?”
陆诏年抬头,睇他一眼。
“是我失态。”陆闻恺说着点了点头,侧身让路。
陆诏年听了母亲意味深长的话,感到疲倦,没心思想别的。
回房间休憩片刻,便听说陆闻恺已经走了。
*
飞行员训练有素,作息规律,昨晚玩桥牌、喝酒到半夜,早晨仍早早起床。
他们两人一间房,杜恒同陆闻恺一间,早上发现陆闻恺不见了,出去转了一圈,所有人都碰上了,也没见到陆闻恺。
“这小子,昨夜不会是上堂子了吧。”
“别说,我还真想了的,只是人生地不熟,找不着地方。”
陆闻恺回到旅店,碰上他们准备上街寻他。
陆闻恺笑道:“在堂子里过夜可要不少钱,你有钱啊?也借兄弟一点啊。”
“这儿有堂子?”杜恒道。
“倒是没长三堂子,秦淮歌女,”陆闻恺抬手往远处一指,“江畔吊脚楼找去。”
“听你胡扯呢。等随军家属来了,你可别乱说。”胖哥道。
“胖哥,少来你。刚才你说的什么,等你胖媳妇儿来了,我原封不动转告。”杜恒道。
“你……!中队长……”
陆闻恺打断他们:“别忘了至少傍晚前赶回基地,怎么安排?”
“花花世界,不宜久留。”杜恒道。
胖哥拍手道:“过眼云烟。”
几位飞行员商量着,上集市买了些点心,开车穿过大马路,路过百货大楼也不作停留,赶着回梁山了。
*
陈意映专门给学校请了一天假,坐船过江,赶到飞行员下榻的旅店,只见到一张字条。
杜恒中队长亲书,大意说,多谢招待,他们还要训练,有机会再进城云云。
陈意映有些失落。
这会儿坐船再回去,浪费一张渡江的船票不值当,陈意映决定去中央公园的图书馆看会儿书。
中央公园在上下半城交接的武祠坡,陈意映一向靠步行,这点路对她来说不算远。只不过太阳晒着,豆大的汗珠跟着额角淌下来,没走几步路她便口渴了。
陈意映想起昨晚的冰淇淋,甩甩头,不让自己感到后悔。虽说陆家于她有恩,可陆诏年毕竟是陆诏年,那么一个娇蛮的女孩子,处处占得上风,她不愿平白受制于她。
这么想着,陈意映忽然听见有人叫她名字。
当街一?????阵马蹄声,和着湿热的风扬过来。陈意映转头,看头看见马背上的女孩。
“走那么快作甚?”陆诏年微微俯身,在陈意映看来却仍是一幅睥睨之色。
“陆闻恺可是走了?”
陈意映道:“你问他不好,我问做什么?”
陆诏年有些不快:“昨晚的事,我还没问你,你倒跟你摆起谱来了。”
“什么事?”陈意映语气淡淡的,有行得端坐得正的底气。
陆诏年瞧了瞧周遭,俯身轻笑:“你,喜欢我小哥哥吧?”
只见陈意映瞳孔放大,倏地转过头去:“不许胡说。”
“哦?”陆诏年起身,“据我所知,那几个飞行员进城休假,并不需要司令部照拂。你主动提出接待他们,如此殷勤,打的什么主意需要我说?”
陈意映盯着陆诏年看了片刻,欲言又止,最后索性什么也不说,迈步往前走。
陆诏年霎时下马,拽住陈意映胳膊:“喂,你们志愿团还做些什么?”
第十九章
当陆诏年对陈意映软硬兼施, 想办法打听消息时,陆闻恺等人已经驱车回到梁山乡村的基地。
引擎轰鸣,热风滚过麦田, 吹向机场旁的农舍,那是村民为飞行员修建的宿舍,不久前落成。
杜恒把城里买的点心分给队员,队员们一通哄抢,围上来问, 城里好不好玩, 姑娘美不美。
陆闻恺依着门框,接过旁人递来的烟,刚引燃吸了一口,还未说话, 便瞧见三两人便走了过来。
他们穿着棕色的连体制服, 脖颈上扎着毛巾, 挂着护目镜, 刚下训练的模样。
陆闻恺即刻取下嘴里的烟,招呼一声“分队长好”, 却是迟了。
赵元驹道:“2207!”
陆闻恺丢了烟,立正敬礼:“到!”
“2207, 你不知道我们分队今早有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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