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闻恺却起身,道:“弟兄们愿意,可以住这儿,我还是照志愿团的安排吧。”
“你这……”杜恒仔细一想,这陆幺妹非富即贵,一来就对他们如此热情,即便没有目的,他们贸然接受了,欠一份人情,往后难还。
杜恒便改口道:“我们糙惯了,还是住回去,免得睡太香,后头回基地睡板床,再睡不着了。”
青年们笑起来,陆诏年只得附和地笑笑。
“时间很晚了,两位先回去罢。”陆闻恺道。
胖哥看了眼时钟,自告奋勇道:“家住得远吗?我送你们回去罢。”
“劳烦你送陆小姐吧……”陈意映道,“我和陆小姐不顺路。”
“你要去坐船?”陆闻恺问。
“嗯。”陈意映轻应。
“我送你到码头。”
陈意映抿唇:“有劳了。”
胖哥露出诧异之色,杜恒笑着拍了戏胖哥肩膀:“你啊,你还有另外的机会。”
“我……”
陆诏年一下笑出声,挑眉瞧了胖哥一眼:“你可要帮我牵马?”
他们说话之间,陆闻恺去吧台埋单。陆诏年欲出声阻止,可陈意映跟在他身后。不知道陈意映说了什么,陆闻恺低头朝她笑了下。
从前没发觉,陈意映这厮竟对陆闻恺芳心暗许!好一个心高气傲的优等生,处处看她不顺眼,原是看上了她家的哥哥。
陆诏年心下冷笑,抄起手套与马鞭,快步走过去。
陈意映回头来看,脸上笑意还未散去。
“陈意映,我有话同你讲。”陆诏年颇有点严肃。
陈意映愣了下,陆闻恺亦看过来。
陆诏年不快地乜了陆闻恺一眼,对陈意映道:“你跟我出来。”
陆闻恺拽住了陆诏年的手腕。陆诏年暗暗瞪他,他低声道:“方才在街上还没闹够么。”
陆诏年呵笑,用力甩开陆闻恺,径自走出饭店。
马鞍金属扣作响,而后踢踏声响起,渐渐远去。
其他人不知发生了什么,走到门口一看,已不见陆诏年身影。
“抱歉,她……”陈意映也不知作何解释才好,最后只得对众人蹙眉而笑。
“我们走吧。”陆闻恺似有叹息。
*
陆公馆灯火通明,又绿一个劲儿在大门口张望。远远看见陆诏年策马之姿,又绿松了好一口气。
“可算回来了!小姐,方才你在街上闹市的事情,给老爷知道了,老爷要找你问话呢。”
陆诏年心情恶劣,态度不佳:“他找他的,本小姐不听!”
“小姐你……”
见陆诏年穿过厅堂,直接上楼,又绿才知陆诏年不是一时玩笑。又绿追上去,劝慰道:“小姐在外边吃了吗?怎么也要到饭厅和老爷问候一声吧。”
“等他的好儿子来问候吧!”
“大少爷?少爷就在饭桌上啊……”又绿的聪明劲总在这些时刻发挥,灵光一闪,道,“难不成你听说了二少爷的事情?”
陆诏年猛地回头:“什么事情?”
又绿摇摇头:“可是小姐你……”
陆诏年走进房间:“家里都知道了?陆闻恺回来的事情?”
“啊?”
“果然,他心里哪里还有这个家……”陆诏年咬唇,“竟连我也不认。”
“小姐,你胡话些什么啊。”
少倾,别的用人来请陆诏年,陆诏年不能违抗父命,到饭厅听父亲训话,她一句辩解也没有,只承认自己错了。
陆诏年难得这么诚恳,陆霄逸准许她上桌吃饭。陆诏年假意扒拉了两口饭菜,便称吃好了。
夜色渐晚,陆诏年裹着郁气入睡,梦里都觉得那气堆积在胸腔里。这觉睡得不安稳,她醒来时发现手竟挠着心口。
陆诏年想揿铃叫人,转念想,大半夜,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她下楼去找水喝,昏暗中听见轻微的脚步声。
陆诏年对鬼神心存敬畏,有点儿害怕,她唤着“又绿”往偏厅走去。
一声声愈来愈高,对方疑心惊动家里的人,从门廊边探出来,一把蒙住陆诏年的脸,连带将人拽了过去。
陆诏年咿唔,完全发不出声。尚能呼吸,隐约闻到男人手上的香烟味道,一定刚才捻灭香烟。
他的手干燥而温热,有薄薄的茧。因为她挣扎,他箍得更紧了,他虎口掌心的薄茧不经意摩挲她的唇。没由来地,令人心底发慌、发软。
陆诏年趁机张口咬男人的手,男人虽然吃痛,却是没吭声。
缓了缓,他道:“是我。”
这声音是那么熟悉,在暗夜里,教人心惊胆战。
背上与他相贴的肌肤发起烫来,她有瞬间完全屏住呼吸。
他的胸膛与臂膀变得更结实了,一种男性成熟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围剿她。
她低头,借窗外月光瞧见一双军靴。
作者有话说:
叮咚————
有人在吗?
第十七章
就在这个偏厅, 陆闻恺“代替”陆诏年开始学钢琴。
礼拜天,钢琴老师来家里,陆闻恺和陆诏年一起上课。平日放学回来, 练琴的就只有陆闻恺。
夜色如水,一盏油灯放在钢琴上,照亮琴谱。D大调卡农,英国民谣《绿袖子》,《致爱丽丝》, 陆闻恺从最简单的曲子练起, 陆诏年则在旁边写功课。
陆闻恺即将升入高中那年,陆诏年考上了中学。
八月,蝉鸣肆意,爱克发风琴相机在陆诏年操纵下缓缓转动, 她一只眼睛贴着取景器, 就像观察万花筒一样。
厅堂里堆满奇珍异玩, 连一旁的钢琴也黯然失色。用人不断穿过厅堂, 好不忙碌,珍馐佳肴的香味飘散, 香槟气息将人沉醉。
琴声流淌,陆闻恺专注地弹奏钢琴。高朋满座, 可不大有人真的在欣赏这西洋乐。
陆老爷设宴,宾客们前来贺——幺小姐考上城里最好的公立中学。
陆诏年穿着亮晶晶的流苏洋裙, 从相机背后来到镜头前, 金色漆皮玛丽珍鞋踏过东印度编织地毯,她从厅堂跑到回廊, 像小蝴蝶般穿梭于整个公馆。
人们寻找她, 拥簇她, 送上赞美,也听她说两句俏皮话。
陆闻恺弹完几首曲子后,得以从客厅抽身。他远远看见回廊下的陆诏年,她仰头听与一位大人物说话,一点不畏怯。阳光映在她粉扑扑的脸蛋上,美好得不像尘世间的人。
这一天,陆公馆的姨太太总算出来露面。姨太太好生打扮了一番,也和夫人一同应酬宾客。她招手将默默倚靠门边的陆闻恺叫到身边,仿佛来面对太太小姐们,就多了分底气。
陆闻恺不喜欢这样的母亲。他的母亲温柔、贤淑,更是一个坚韧的女人。
在来到陆公馆以前,她一日复一日等待着她离家的丈夫,等待他像从前一样,回到他们的木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陆闻恺听说了许多关于父亲的事迹,来到陆公馆以后,全都成了失真的传说。
他不知道母亲是否也这样想,只是他兀自感觉到,重庆的总是雾蒙蒙的,那个在蓝天白云下唱山歌的女人来到?????这里,不再自由、快乐了。
也许不再自由快乐的,只是他自己罢。
偶尔也会快乐,但不是像今天这样的日子。
那个总是和他较劲女孩子,还是那么骄傲、神气,她天真的应对每一个人,竟显得游刃有余。但陆闻恺觉得她今天没那么可爱了。
“你羡慕了?”母亲把陆闻恺叫到一边,轻声问。
“那是嫡出小姐,你名义上只是一个养子,到底不同的。”
母亲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难道他不知道么?他暗暗有点生气,于是抿唇不语。
“儿子……”姨太太叹息。
“我想先下去休息了,请母亲准许。”
傍晚,公馆院子里搭好戏台,摆上桌椅。城中名角儿登台献艺,众人一面听戏,一面吃饭。
“好……!好!”
窗外传来阵阵喝彩,陆闻恺充耳不闻,研墨、铺宣纸,临摹颜真卿碑帖。写大字让人心静。
宾客们很晚才陆续离开,陆公馆恢复平静,姨太太回到小洋楼,看见陆闻恺在书桌上睡着了。
他脸上沾了墨,有几分糊涂少年的样子。姨太太看着他,笑了。一整天恪守礼仪的疲倦,和着这声笑释放出来。
姨太太屏退用人,亲自打了盆水,给陆闻恺揩脸。
陆闻恺迷迷糊糊地醒了:“娘……”
“哎。”姨太太应声。
陆闻恺原来叫爹娘,来了陆公馆后,学规矩,称呼一应改了。
“回房去睡罢。”
陆闻恺起来,把水盆端去倒了。洗脸,拿牙粉刷牙,然后往房间走去。
经过楼梯时,他看见母亲还坐在靠窗的书桌旁,静静望着窗外,好像有许多心事,却无从诉说的样子。
陆闻恺转身回房间,睡了下来。
但这一晚上注定不让他安睡。没一会儿,院子里传来动静,小洋楼的用人说,幺小姐不见了,姨太太急忙和用人一道去院子里。
守门的长工说,那会儿人多,他也没看仔细,估摸幺小姐就是那会儿闯出门去的。
“这么晚,她出去干什么呢?”姨太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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